第7章 三卷: (2)

讓她去。奴婢一聽那個名字就知道是哪兒了。”說着擡頭看了看外面的鐘樓,輕聲道:“當年,您與小姐經常來此拜佛,奴婢自然記得。”

金夫人這時已經泣不成聲了。

輕眉,我該如何,才能不負卿所托?

***

金夫人與湛露正傾訴前情,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往這邊院子跑來。二人疑惑對視,又仔細聆聽,像是小孩子的腳步,噼噼啪啪的,雜亂無章。

金夫人先起身往外迎:“是盞兒和明惜嗎?做什麽跑?出什麽事了?”

甫一出門就與奔跑而來的兩個小姑娘走了個對面,只見蘭明惜在前面跑,金盞在後面追,一邊追還一邊喊:“妹妹,你跑什麽啊?慢點兒,別摔了!”

金夫人緊走幾步,彎腰抱住蘭明惜,還不待詢問,就見蘭明惜驚慌失措地對金夫人喊着:“姨姨快走,壞人來了!”

後面的金盞終于追上了,也聽見了這話,奇道:“妹妹你在說什麽啊?”

金夫人将受驚的蘭明惜往懷中攬了攬,輕輕在後背拍撫着,又對湛露搖搖頭,然後牽過金盞的手,柔聲問道:“盞兒,怎麽了?”

金盞搖頭:“我和妹妹仔廟門口玩,我看見有人上來了,像是來廟裏上香的,就指給妹妹看,可是妹妹一看就丢下我跑了,我就追啊追,一路追到了娘親這裏。”

湛露也滿腹狐疑,俯下身子問蘭明惜看見誰了。

蘭明惜已經有些淚意了,哽咽道:“嬷嬷,是那個壞姨姨,她來了,娘親就死了。”

“誰……”話沒說完,湛露就炸了,撸袖子就往外跑,邊跑邊喊:“洪如煙,你個沒人性的賤人!我和你拼了!”

金夫人一驚,交代金盞看好蘭明惜,自己也提裙子追了出去。

饒是這樣,追出去也已經晚了,湛露沒有碰到洪如煙的衣角就被她帶來的手下給制住了。看到幾個彪形大漢老鷹捉小雞一般提着不停撲打的湛露,而洪如煙在一旁看着豔紅的長指甲,面露得色,金夫人瞬間火起,一陣風似地沖了過去,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陣幾個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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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來得突然,直接把洪如煙打傻了,被金夫人揪着衣領掼在地上的時候還是一臉愣怔。只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擡手就要撓,還不是撓臉,那尖利的指甲竟是沖着金夫人的眼睛去的!

這一下要是戳實了,金夫人勢必會被插瞎了眼。金夫人也沒想到洪如煙能狠到這個份上,身子本能地一頓,竟想不到應該躲開。

那邊的湛露被這一幕吓得幾乎魂飛魄散了,失聲尖叫起來。

在湛露震耳欲聾的尖叫聲中,洪如煙的手狠狠插了下去,卻沒戳瞎金夫人的雙目,而是戳上了一只極為剛硬有韌性的手背,那手背韌度太大,兩相碰撞之後,竟然将洪如煙的指甲硬生生齊齊折斷了,有的地方甚至已經翻起來指甲蓋,剎那間鮮血淋漓。

洪如煙失聲慘叫起來。

金夫人愣愣擡頭,看清來人時眼淚就下來了,委屈道:“夫君……”

來人正是金夫人的夫君金倉繁。

金倉繁是個身材高大的壯實漢子,猿背蜂腰,方形臉,粗眉大眼,麥色皮膚,看上去很是孔武有力。

今天,妻子又帶着女兒來寺廟上香了,金倉繁還有公務,也就沒有陪同。以前都是他親自陪着妻女來這兒的,這次沒有一同來,始終放心不下。于是,他向上官告了假,又馬不停蹄地追了上來。

也虧他追上來了,誰能料到來趟寺廟還能險些被人戳瞎了雙眼去?!金倉繁救下喬苓後,心頭的怒火還是蹭蹭的,眼睛瞪得溜圓,反手就是一掌,就将洪如煙給摔了出去。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控制着湛露的那幾個彪形大漢反應過來時,洪如煙已經滿身淤泥、鼻青臉腫了。

那幾人扔下湛露,呼喝着沖了過來,金倉繁扭了扭脖子,不屑道:“爺爺我陪你們練練。”說完也徑直撲了過去,提起一個大漢的衣領往一邊牆上一撞,那大漢就血流滿面了;扔下手中這個,金倉繁又是疾走幾步,将第二個大漢攔腰一扯,拽着腰帶在空中轉了一圈,踢翻了幾個大漢,然後“轟”得一下扔了出去,在五步遠的地方撞翻了外圍的一個漢子……

眼見金倉繁三下五除二,兔起鵲落之間已經将自己帶來的大漢全部解決了,他們倒在地上東倒西歪的,洪如煙在驚怒之餘突然升起了一個念頭。

再看金倉繁,他解決完那些人後,走到喬苓身邊,動作溫柔地将喬苓抱起來,用手背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水,見她還是難過,便笑着親親額頭,覆在她耳邊輕聲安慰着什麽……

洪如煙眼中恨意漸消,一個計劃慢慢浮上心頭。

***

這邊,喬苓和湛露雖然驚魂未定,但都沒忘記洪輕眉的仇恨。湛露還要上去撕打洪如煙,卻被金倉繁攔住了。

金倉繁抱着喬苓,示意湛露跟上,三人一起回了院子,見丫頭們已經帶着金盞和蘭明惜去西廂房休息了,并沒有見到剛才那一場混亂,都松了口氣。

湛露性子有些急,見孩子不在跟前,就直接問道:“公子,為何不讓奴婢撕了那賤人?”

金倉繁将喬苓放在床榻上,用溫水濕了手帕仔仔細細為她擦拭面上的髒污和發絲上的灰塵,一邊擦一邊道:“我上山時看到,那個女人來的時候乘坐的馬車是嘉靖侯府的。我們殺了她倒是也可以,就是後續麻煩太大。”

“怎麽可能?!”湛露不敢相信,“她一個破了身子的,怎麽可能搭上侯府?”

金倉繁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貓有貓道、鼠有鼠道吧。”

湛露卻懂了:“再是殘花敗柳,也擋不住人家會伺候人啊!”“伺候”二字說得意味深長又恨意不絕,聽得喬苓就是一嘆。

喬苓不解道:“她圖什麽啊?好好的一個姑娘,怎麽變成這幅模樣?輕眉是她親姐姐,她心得多狠!”

湛露也呆了一呆,面上現出茫然來,聲音也有些低落:“奴婢也想不通。”雖然對洪如煙恨之入骨,但是湛露也是看着她長大的,記憶中還是那個俊俏可人的小姑娘,也不明白為何而今狠毒如蛇蠍。

金倉繁将妻子打理幹淨,又換了清水給她泡腳,一番動作做的行雲流水,顯然是做慣了的,湛露這才注意到,看着看着眼睛就有些酸澀了,情不自禁贊道:“喬小姐好福氣。”說完想到早逝的小姐,心中又是一嘆。

喬苓又是羞窘又是惆悵,可憐的輕眉……

***

入夜,衆人都沒下山,而是住在了寺廟中。

金盞和蘭明惜早早就睡了,三個大人倒是毫無睡意,商量了一通,一時間也沒想出整治洪如煙的好法子,最後金倉繁道:“明天下山,我去嘉靖侯府打聽一下這個女人究竟和侯府什麽關系,看看動她的話有什麽後患,之後咱們再商議吧。”

喬苓和湛露都點頭。

喬苓笑道:“夫君,今夜我想和湛露好好聊聊。”

金倉繁理解地點頭,妻子尋找洪輕眉多年,肯定很想知道這些年發生的細節,于是便道:“那你們在東廂房吧,我去偏院。”

喬苓抱歉笑笑,點頭應是。

……

深夜,金倉繁正在熟睡,忽然被門口的輕微響動驚醒,他向來警醒,頓時翻身而起,也沒發出什麽動靜,慢慢挪到門後,傾聽了一會兒,外面只有一個人……誰這麽大膽?

金倉繁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把拉開了門,手中的匕首抵在了對方的……應該是脖頸的,卻不料對方太矮了,抵在了對方頭頂的發髻上……

那是蘭明惜。

☆、金倉繁 暴打如煙

蘭明惜還是穿着白天那一身,像是一直沒有睡覺。雖然是個小孩子,但是穿一身素白,站在門口還是很吓人的。再加上現在雖然是夏天,但是晝夜溫差大,夜間還是很冷,蘭明惜嘴唇有些發白,身子也在不停打着寒戰。

金倉繁奇怪地看着她,問道:“小姑娘,你有事?”

蘭明惜搖頭,又哆嗦了幾下,才說出話來:“伯伯,你回去睡覺,我……我給伯伯守門。”

金倉繁更奇怪了,回身從門後拿過一件大袍子罩在蘭明惜的身上,蹲下身給她系好,又問:“你叫明惜是嗎?”因為晚間用膳時已經見過一面,所以金倉繁對她的名字還有印象。

蘭明惜點頭。

金倉繁:“小姑娘你回去好好睡覺,伯伯不用你守門。不對,你為什麽要給伯伯守門啊?”

蘭明惜不說話了,只是搖頭。

之後無論金倉繁怎麽勸,她都不走,也不進屋,只是守在門口不動。金倉繁沒轍了,這麽小的孩子待在門口算怎麽回事,正要去東廂房叫醒妻子,卻聽見有個聲音踢踢踏踏過來了。還不等金倉繁反應,蘭明惜突然像是暴起的小獸,張開雙臂,将金倉繁擋在了身後。

金倉繁呆住了,心中猛然湧上一陣暖意:好善良的孩子。他側頭看向蘭明惜,見她緊咬着嘴唇,臉色刷白卻仍然堅強地擋在前面,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金倉繁又是感動又是詫異,之勢他并不認為來人會是壞人,畢竟腳步聲這麽清晰。而且,聽着還很熟悉……

果然,來人拐進院子後,就驚喜地喊了一聲“妹妹你在這兒呀!”然後跑了過來。

是金盞。

金倉繁簡直要被兩個小孩子磨的一點兒脾氣都沒有了,無奈笑道:“我說,你們倆不好好睡覺,跑這兒來做什麽?”

金盞撅噘嘴,辯解道:“我起夜啊,發現妹妹不見了,當然得出來尋啊!爹爹,盞兒是好孩子!”

金倉繁寵愛地捏了捏女兒的小鼻子,又對蘭明惜道:“那明惜呢?”

蘭明惜咬着嘴唇,還是不說話。

金盞晃了晃她的手,又追問了一遍。

蘭明惜眼睛就紅了,哽咽着解釋道:“夜裏會有壞人,我來保護伯伯。”

金盞吃驚:“什麽壞人啊?”

蘭明惜答:“就是那個姨姨,以前她夜裏會去我爹爹房間,然後我爹娘就都死了。我害怕她也會去你爹爹的房間,然後你爹娘也活不成了……我不要姐姐和我一樣……我想爹娘……嗚嗚……”

金倉繁一開始還含笑聽着,只當是小孩子做噩夢了或是說的孩子話,只是聽到後來,笑容就僵了,心中酸澀難忍。他見女兒嗚嗚哭着摟着蘭明惜,努力笑道:“好孩子,莫哭,伯伯不會死的。你和你盞兒姐姐都在伯伯屋裏睡好不好,真有壞人,伯伯打壞人給你們看!”

蘭明惜抹着眼淚,上氣不接下氣道:“伯伯會打壞人嗎?”

金倉繁重重點頭。

金盞也安慰道:“妹妹,我爹爹可厲害了,誰都不怕!”

金倉繁笑着将兩個小姑娘一起抱起來,轉了個圈逗得她們哈哈笑,然後抱進房中,收拾出床鋪來,讓小姐倆睡床,自己在椅子上坐了,道:“今晚我給你倆守夜,好了,快睡覺,我看看誰最聽話,誰先睡着明天就給誰買糖人吃!”

兩個小姑娘都迅速鑽進被窩,嘻嘻哈哈地躺下,金盞還探出頭來問道:“買兩串?”

金倉繁答應:“兩串就兩串!”

“嘻嘻……”兩個小姑娘終于帶着笑睡着了。

金倉繁松了口氣,也吹熄了燈,歪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

再次被聲響驚醒的時候,金倉繁還以為已經天亮了,有些迷茫地睜眼一看,卻發現還是深夜。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頸,起身正要去門口查看,卻發現床鋪上有張被子正窸窸窣窣的。他還以為是小姐倆做了噩夢驚着了,收回腳步走到床邊查看,掀起被子一角卻看到蘭明惜正驚恐地縮成一團,臉上猶自帶着未幹的眼淚。

這一掀被子,把金盞也驚醒了,她迷迷糊糊正要問怎麽了,卻被蘭明惜捂住了嘴。這一捂金盞就清醒了,還沒說話就也聽見了門口的動靜:像是有人在撥動門栓。

金盞看向父親,用口型問:這是誰啊?

金倉繁用手指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示意兩個小姑娘藏起來,別出來。自己則走向了門口。

又是猛地一下拉開了們,但卻并沒有對門口之人造成出其不意的結果。

門外站着洪如煙。

簡直不忍直視!

洪如煙,身穿……身上披着一條薄如蟬翼的輕紗,又透又薄,裏面只挂着一條大紅鴛鴦肚兜,餘下皆是無物。細長的眉毛、嫣紅的雙唇,手上包裹着素白的紗布,微有血跡露出來,見者生憐。

妖豔又純潔。

極為矛盾的兩種特質在她身上融合地恰到好處:妖豔得令男人血脈噴張,楚楚可憐得讓人只想抱在懷中好好呵護。

洪如煙歪在門框上,聲音甜得發膩:“公子……”

金倉繁:“你就是這樣勾引你姐夫的?”

洪如煙楞了一下,像是需要回想才能記起自己的姐夫是誰一般。然後嗤笑道:“他也配?公……”

金倉繁轉身回房,掀開被子,讓兩個小姑娘下床,道:“都站在門邊,看仔細了,不許閉眼,以後遇到這種賤人就這樣做!”說完回到門邊,不理會洪如煙驟然變白的臉色,攥住胳膊就甩了出去,洪如煙“砰”地一下砸在了石板地面上。

兩個小姑娘又是害怕又是興奮,手牽着手,站在門口一眨不眨地看着院子裏的二人。

金倉繁大步流星走過去,一把将洪如煙拉起來,劈手就是七八個耳光,将她打的七葷八素了才随手丢在地上。

洪如煙此時已經完全懵了,她的美貌和身材一直都是無往不利的,從不曾經歷過這般殘忍對待,心中又是害怕又是不甘。她艱難爬起身,一瞥眼看見了蘭明惜,心道:肯定是這個賤人壞我的好事!如果沒有小孩子在,金倉繁肯定會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到時候,也能讓喬苓嘗嘗被背叛的滋味,興許還能讓她一命嗚呼去與自己那個沒用的死鬼姐姐作伴!可是現在卻功虧一篑了!

洪如煙恨得幾欲瘋狂,掙紮起身,合身撲向了蘭明惜,只是還沒撲到就被蘭明惜身邊的那個小姑娘給踹了一腳,然後又被追上來的金倉繁輪起來扔了出去,直接磕在了院中的水井邊上,頓時頭破血流。

“啊啊啊!我的臉!”之前被打時她沒有叫痛,此時破了相倒是喊了起來,還真是……愛美如命。

金倉繁不耐煩聽她亂叫,回房間拿了一卷繩子,将她捆死豬一般捆住,提溜着出了偏院,一路疾走,最後扔在了寺廟大門口,關上了寺廟大門。

***

“真解氣!”金盞講到這兒的時候,茯苓忍不住拍案叫好道。

司竹和時長汀也是一副不能更贊同的模樣。司竹一邊滿意地品茶,一邊又問:“她是不是丢臉丢大發了?活該!”

金盞很是得意:“那當然!被路人看了身子不說,還被傳為了笑話。”

茯苓:“後來嘉靖侯府有沒有……”本來他是想問嘉靖侯府有沒有找他們麻煩的,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卻是心下一驚,愕然道:“這個嘉靖侯府是當年那個嗎?”

金盞有些落寞,臉上的笑意也不多了,答道:“嘉靖侯府又能有幾個呢。唉,我知道你們肯定會奇怪既然如此,我和明惜為何還嫁入嘉靖侯府,對嗎?”

三人齊齊點頭。

金盞很是難過,連陣法消失都沒注意,多虧司竹眼疾手快又畫了一個,否則此時金盞已經坐在凳子下面了。金盞道了謝,神色頹靡道:“後來,蘭溪就留在我家了,我爹娘待她與對我并無二致,她對我爹娘也如同親生女兒一般孝順。甚至比我還貼心。只不過,大概是幼時的記憶太過深刻,傷害太大;又或許是明惜心志不夠堅韌,總之吧,明惜總是做噩夢,會夜裏驚醒默默抽泣。同時,随着時間流逝,她對洪如煙的恨意不減反增。”

衆人都默然。

蘭明惜這是陷在幼時的荒蕪噩夢中出不來了。唉!

金盞趴在桌子上,嘆了口氣後繼續道:“後來,嘉靖侯府的世子到了議親的年紀,我們金家地位還可以,也在對方考慮的名單之內。哦,對了,忘說了。”她坐直身,比劃了一下:“就是那個洪如煙,當年嘉靖侯的外室,連個妾都不是。聽說她想進嘉靖侯府,想了多少年都沒成功。”

司竹奇道:“當年在寺廟那一出都那樣不堪了,嘉靖侯還沒舍棄她?”

金盞不屑道:“還是那句話,貓有貓道,鼠有鼠道。她那副身子,哄幾個侍衛不與侯爺報信還是可以的。”

衆人聽得咋舌不已。

時長汀覺得耳朵受污,胃裏翻湧,很不想再聽下去了,但又不能半途而廢,只得捂着胸口擺手道:“莫說這些了,講點重要的。”

金盞很是欣賞地打量了時長汀一番,而後對司竹笑道:“小姑娘有福,這是個好男人。”

司竹瞥了時長汀一眼,不以為然道:“這麽弱……”

茯苓:“打住!繼續說。”

金盞看看茯苓又看看司竹,恍然大悟道:“姑娘,原來你和茯苓是一對啊!”

“咳!”

“咳咳!”

“咳咳咳!”

三人齊齊咳嗽起來。

茯苓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簡直要給她跪了,求饒道:“大姐!大姨!大娘!求您了,莫要節外生枝好不好,我還想多活幾年。”

金盞雖然還是疑惑但也沒追究,畢竟自己是正常死亡,魂魄不能在陽間滞留太久,還是說正事要緊。便道:“方才我說洪如煙想進嘉靖侯府卻不能如願,這是有用的一句話,因為明惜就是因為這句話才嫁給了嘉靖侯世子。”

三人都是伶俐人,此時都明白了:

蘭明惜怨恨洪如煙,想要報複她,還有什麽報複能比輕而易舉得到對方苦求不得的東西來得爽快、解氣呢?!

想明白後,三人都搖頭了,異口同聲道:“得不償失。”

☆、三更死 朱砂海棠

金盞也贊同,激動道:“對吧!我也這麽說!做什麽這般糟踐自己!可是她不聽勸。還有一件事,當年的嘉靖侯世子,而今的嘉靖侯,夏全,也知道洪如煙的存在,他知道自己父親在外面有個外室,還是個千嬌百媚占據了自己父親全部心神的狐貍精,從而對這個傷害自己娘親的女人很是痛恨。夏全與蘭明惜一拍即合,想要借着這樁婚事打擊洪如煙。”

三人還是搖頭:“婚姻豈是兒戲?!”

金盞:這三人這麽默契,到底誰和誰是一對啊?難不成,是茯苓和時長汀?想到這種可能,金盞臉上有些別扭了。

三人疑惑:“後來呢?”見她這種臉色,突然想到一種可能:“不會是你插足了吧?”

金盞騰地站起身,連“呸”了三口,雖然不是對着三人,但是卻生動表明了她的反駁。

三人都有些讪讪的。

茯苓打圓場:“不是就不是吧。你到底是怎麽也嫁進去的?蘭明惜又是怎麽過世的?”

金盞哼了一聲,氣哼哼坐下,右手一揮很是氣派道:“我不知道!”她也不顧衆人無語的表情,直接解釋:“她非要嫁,我生氣就不理她了。這是我們十多年來第一次吵架。就這樣也沒擋住她嫁給了夏全!真像是被鬼迷了心竅似的!”

金盞越說越生氣,想起當年自己苦口婆心怎麽勸都沒讓她回心轉意,現在還是一陣難過。何況……“再然後,一年不到,她就去世了!”金盞說完眼睛就有些濕了。

司竹替她開了個頭:“你拆了嘉靖侯幾間房?”

金盞長長嘆了口氣:“只砸了他家一間正院堂屋。因為大夫說,明惜是難産死的,怨不得夏全。我自然不信,找了好幾位太醫和仵作,結果卻還是如此……因為記恨夏家人,從裝殓到下葬都是我親自做的,沒讓夏家的人插手。之後,我在寺廟給她點了長明燈,她小時候總是迷路……”

金盞的面色很是黯然,只是沒一會兒忽又變得淩厲:“可是,我還是懷疑嘉靖侯府有事瞞着我們,再加上夏沐霖不足滿月,需要人照顧,無論夏全續娶何人都不可能完全真心實意待他。思前想後,我就嫁給夏全做續弦了。”

三人齊齊倒抽了口涼氣:金盞嫁入嘉靖侯府的原因竟然只是如此,簡單到令人發指!真不知道該說金盞是傻還是大無畏。

為了姐妹的孩子,竟然犧牲了自己的青春和婚姻。

屋子裏一片靜默。

良久,司竹才又問:“你是怎麽死的?你年紀也不大啊。”

金盞不在意地擺擺手:“有人命長有人命短呗,誰還都能無災無難到古稀?唉!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啊。”

司竹還是覺得不對勁兒,問:“生前生病了嗎?”見她搖頭,又問:“那有沒覺得自己哪裏不對勁兒?或者是,平時有什麽習慣?”

金盞一直搖頭,最後忽然想起什麽,面上有些慈愛,笑道:“我兒子,也就是明惜的兒子,好孝順啊!又是給我洗腳,又是囑咐我喝榮養湯……真是個好孩子。雖然他和黃家小姑娘沒緣分,但是以後肯定能娶個好妻子……”

茯苓想起之前金盞和黃槿和和睦睦進來時的情景,有些好奇:“你不生氣啊?黃槿嫁了人,還為之殉情……”

金盞道:“這有什麽好在意的?人家男未娶女未嫁,堂堂正正,又不是婚後背叛,憑什麽站在道德制高點批判人家啊!我倒覺得槿兒是個好姑娘,重情重義,只不過我家沐霖沒福氣罷了……恨不相逢未嫁時呀!”

司竹見她越說越遠,擡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繼續道:“什麽榮養湯?湯藥?”

不等金盞答,茯苓就先解釋道:“現在大戶人家太太都喝這個,就是一種保養的湯。”金盞也點頭。

司竹沒再問這話了,換了個話題道:“你剛死,怎麽知道自己找不到蘭明惜?”

聽見這話,金盞來了勁兒頭,連比帶劃地說道:“以前我不是遇到過一個道士嗎?他還教過我一個索魂的法子,就是用所要找尋之人的後人的血,畫一個陣法,只要那人沒投胎,三天之內,就會自己尋來。如果投胎了,陣法上會出現一條花枝。”

茯苓脫口而出:“朱砂海棠陣!”

金盞楞了一下,眉開眼笑道:“你也知道啊!”

茯苓有些意外,朱砂海棠陣是自己師父所創,原來金盞遇到的那個道士就是自己師父?

時長汀看了茯苓一眼,有些意味深長,卻也不追問,而是道:“那個陣法有用嗎?”

茯苓點頭,道:“朱砂海棠陣,這個陣法的名字取自陸游 《花時遍游諸家園》詩之七中的一句‘重萼丹砂品最高,可憐寂寞棄蓬蒿。’我也是知道這個陣法的,只是從沒用過,之前那兩件索魂案也用不到,畢竟需要死者後人的鮮血。”

衆人了然,夏沐霖就在府中住着,金盞自然可以用他的血來找蘭明惜。

金盞看出衆人所想,卻搖頭道:“我沒和他明說,他也不知道親娘這事,畫陣法時用的血也是他上火流鼻血的時候我悄悄收集的。”

三人愣了:“你沒和他說你和他親娘的事情?”

金盞解釋:“以前我覺得他還小,就沒和他說過我不是他親娘,免得他難過或者思慮過重。前幾天想說了,我卻死了。”

三人對視一眼:這個金盞,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時長汀心中升起幾分憐憫來:“夏沐霖和你的孩子相處得好嗎?你死了他們有人照顧嗎?”

金盞幹脆地答道:“我沒生孩子啊。”

“什麽?!”

金盞:“都說了,我把他當親生兒子,何必再生孩子?萬一偏心呢?”

三人眼神很是複雜,心中各有所思。

司竹:原來,人還能做到這種程度?自己斬斷七情六欲是不是失去了什麽?

時長汀:人世間,也并不是只有背叛的,就像是前生的母親,而今的明笳,還有……時頌,其實對自己也是愛着的吧。

茯苓:恐怕,蘭明惜知道後得後悔死了——自己的報複心,到頭來将好姐妹的一輩子都賠了進去。

茯苓抹了把臉,語氣帶上了敬意:“金大姨,你用朱砂海棠陣的時候,沒等到人來,見到海棠花枝了?”

金盞搖頭:“都沒有,我只看見一個朱砂印,那個形狀……像什麽來着?花生?”

她揉着額頭苦思,茯苓卻騰地站起身來,跑到書桌旁抓起紙筆又火急火燎跑回來,三下五除二畫了個圖案,他畫的潦草,但還是能看出那是個酒葫蘆形狀。茯苓顫抖着指尖指着那個酒葫蘆問金盞:“是不是?是不是這個?”

金盞将那張紙調了個方向,又看了會兒,才确認道:“就是這個。當時我看反了,還以為是個大頭花生。”

茯苓又問了一遍,聲音更激動了:“你确定嗎?!”

金盞斬釘截鐵道:“當然!”

司竹和時長汀也發現不對勁兒了,忙問茯苓這是怎麽回事。

茯苓很是興奮:“這個陣是用于索魂的,但如果人沒死,陣法會閉合,出現一個葫蘆。”

金盞驚喜大叫:“明惜沒死?!”剛說完臉就變白了。

幾乎同一時刻,司竹三人也是面色慘白。

金盞是親自為蘭明惜收的屍,陣法卻顯示苦主沒死,排除蘭明惜死而複生的這個絕對不可能的可能性,剩下的就只能是:

夏沐霖,不是蘭明惜的後人。

朱砂海棠陣找到的,是夏沐霖的親生母親。

想到這個幾乎已經是現實的可能性,衆人都震撼得如遭雷劈。

夏沐霖,不是蘭明惜的兒子,那麽她難産生下的孩子呢?誰給換了?為什麽要換?夏沐霖是夏全的親生兒子嗎?他的親生母親又是誰?如果這都是真的,金盞這一生是為了什麽?

這一環環,幕後又是誰在操縱?!

越是深想,衆人越覺得後背發涼……

☆、葫蘆僧 師父到訪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噠小天使們,看過此章的不用再看,沒改動,只是借這個地方說句話:

今天暫停一天,碼字存稿,明天會多更新,給卷三結尾。謝謝~11月25日夜

司竹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先把這些疑惑放在一邊,眼前最重要的是先找到蘭明惜的魂魄或是,确認她已經投胎。”

茯苓:“司竹小姐,你那個索魂術能用嗎?”

司竹看向金盞:“你身上有她生前用過的東西嗎?”

金盞有些猶豫,遲疑道:“明惜的東西,大部分已經陪葬了……我身上還留着的,也已經帶在身邊二十多年了,應該不能用了吧?”顯然,金盞是知道索魂術的原理的,她帶着的那些東西上已經很難存留明惜的氣息了;而另一方面,她又不想去挖墳,讓明惜死了也不得安寧。

“這……還有別的辦法嗎?”時長汀問司竹。

司竹緩緩搖頭,搖着搖着忽然停下了,眼睛也是一亮,撫掌道:“你之前說給她點過長明燈?”

金盞點頭。

司竹思量了一番,估計有三四成可行,便道:“咱們去點燈的地方看看,興許她去過。”

佛祖面前,最是幹淨,只要魂靈經過,很容易留下痕跡,而且痕跡也不容易消失。

正如那首佛偈: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金盞聽了很是激動,忙道:“那個寺廟名叫五陵廟。就是我和明惜初見時的那間寺廟。”

衆人相互交換了個眼神:誰去?怎麽去?聽金盞所說的位置,距離京城還有些距離,一天之內沒辦法打個來回。

衆人面面相觑,行動不自由真是棘手得很。

時長汀沉吟了片刻,提議道:“不然,我去和時頌說,我好了,然後要求去五陵廟進香?”

司竹不贊成:“太牽強了。”康複了倒是說得過去,可是為何要去那麽遠的寺廟上香?

時長汀還欲再說什麽,就聽有人進了院子,聽腳步聲還不止一個人。幾人趕緊藏的藏躲的躲,沒一會兒就聽見有人敲門了。

“長汀,睡了嗎?”這是明笳的聲音。

時長汀躺在床上,茯苓溜邊躺在一邊的小榻上。二人更疑惑了,竟然不是明笳身邊的丫頭敲門?

茯苓坐起來,做出被人叫醒的樣子,過去打開門,然後就愣了:門口站着三個人,明笳、時頌……和自己的師父。

茯苓的師父,人稱葫蘆道士,是個圓胖胖的老頭兒,個子不高,面相很是慈和。但是只有茯苓知道自己這個師父,喝酒吃肉睡懶覺,像是個不思進取的混混,若非确實跟着他學到了真本事,茯苓絕對不相信他能成為一派掌教的。

讓茯苓吃驚的還不止師父深夜造訪,畢竟以師父的本事,找到自己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他吃驚的是,怎麽師父會和瑞王爺夫婦一起來?這是來揭穿自己?更吃驚的是,師父這一身穿的是啥?袈-裟?!

他一個道士,做什麽穿人家僧人的袈-裟?!師父不會是迷暈了和尚,偷了人家的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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