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樁怪案
這次鄭蠻子是一個人來的。
他說了件怪事。
中周縣城中心為群居房屋,四周帶了一圈田地,其中便有鄭蠻子的。鄭蠻子家住縣城南,他家的田地位于西南方向,是以每日往返于兩地之間,都需要走一段不短的路。
因着城中大多百姓并不是以務農為生計,所以這段路上人跡稀少,偶有雜木孤立,視野較為開闊,便是一人走夜路也不會擔驚受怕。
怪事就發生在這條必經之路上。
鄭蠻子道,連了數日只要他走這條路回家,就會有人拿石子丢他。起初石子比較小,他并不以為意,還以為是秋風吹刮來的。但漸漸的,這種情況由幾天一次變成一兩天一次再變成日日如此,石子也越來越大,有孩子玩的彈球般大。
鄭蠻子也想過繞路躲避,但凡他繞路走,便無偷襲之事,可當他嘲諷自己多心再走回這條路上時,石子又砸了過來。
鄭蠻子把這事拿回家一說,卻被媳婦笑話。他惱羞之下拉着媳婦陪他一同下地,日頭漸西,二人又一同歸家。原本以為二人同行定能留意四方叫那偷襲者現出形來,可走到一半也沒個風吹草動,媳婦又笑話他大驚小怪,他一個氣惱便與媳婦吵罵起嘴來。
正罵開了,鄭蠻子忽覺腦子挨了什麽一下,低頭一看,就看到一塊猶如女子拳頭大小的土石塊在腳後跟擱着,面上震出道道裂紋。
“大人!可是足足有這——麽——大一塊吶!”鄭蠻子雙手合圓比劃了一個大小,道,“得虧那是塊土石,不太結實,要那是塊石頭,我這腦瓜子還不砸個大包?!”
“你媳婦沒有看到什麽?”
“沒有!”鄭蠻子氣得一拍大腿,帶上媳婦本就是指望她能幫着抓人,怎知這女人除了笑話他就什麽也幹不成,問她什麽也答不出,只驚恐着臉道石子是憑空出現的。
尹良正安撫了鄭蠻子激動的情緒,将他這些日子的情況細細問過,竟是發現不出任何奇怪的地方。
鄭蠻子被石子襲擊都在歸家時候,而他向來是離家有時歸家不定,若不是偷襲者日日跟蹤或蹲點,又怎會知曉?可若真有偷襲者,鄭蠻子歸家時天光尚亮,視野開闊,藏身也不是件容易事。
更何況,鄭蠻子并沒有抓住什麽偷襲者。別說人影了,便是半個腳印都沒有找到。
光天化日之下,難道還鬧鬼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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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瑾講到這停下,取了杯水潤口。
幾人圍着他坐,面上皆是驚奇之色。膽子小的王蔓已經撲進王彩花的懷中,扭過頭睜着雙大眼睛看楊瑾,又害怕又想聽。
馮知春想不通,道:“便是孤魂野鬼要玩鬧也不會挑這時候,若不是鄭蠻子敏感過頭,那便定是有人故意為之。”
楊瑾贊成,道:“我也是這樣想,尹大人他們亦是。”
巡查斷案之人都是不大相信鬼怪之說的,若世間什麽疑難案件都歸于此,那還設立司政制定王法幹什麽?
為了确保鄭蠻子的安全,尹良正派兩個捕快跟了他幾日。即便如此,砸向鄭蠻子的石子還是沒停。
至于偷襲之人,連影子也沒看着。
大家都有些喪氣,自鄭蠻子報官後,砸人的石子又恢複了彈球般大小,時而更小,便被砸到也傷不了人。比起鄭蠻子說的有人要加害與他,看上去更像是誰的惡作劇。
尹良正無法完全放下心,又叫捕快圍繞鄭蠻子周邊調查看看可有與鄭蠻子結怨的。不查不知道,同鄭蠻子結過大小怨仇的人還真不少,皆因他有張愛辱罵人的臭嘴,把周遭人都得罪了個遍。
其中最新的仇家便是單安,雖然單安是個文氣書生,手無縛雞之力還膽小怯懦,但不能完全排除是他的可能性。因着偷鵝之事被鄭蠻子從街頭罵道街尾,叫許多人都知道,更是看輕于他,加上時間的巧合性,又是這樣偷偷摸摸的偷襲方式,叫人不懷疑他都難。
可盯了單安好幾天,發現他不是把自己關在破爛小家裏大門不出,就是晌午後出門到周邊的林子裏漫無目的的閑晃。與此同時,鄭蠻子那邊依舊受着石子的災擾。兩邊一對,單安的嫌疑也洗清了。
到此,這件怪案已是查無可查。
尹良正召集手下集思廣益,大家都很疲倦,湊不出個頭緒,尹良正忽想起張貳一案時楊瑾見細微辨全觀,心道他或許能有些不同的想法,便命幾個捕快去請,這才有了今日楊瑾與幾人說案的下文。
楊瑾說完,無奈道:“尹大人是高看我了,我也毫無頭緒……”
馮知春瞧他一眼,卻道:“可我怎麽看,你似很有想法?抓到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了?”
楊瑾一怔,眸中微微發亮:“還是你了解我,我也是剛剛靈機一動,還不确定,就被你看穿了。”
一抹緋紅飛上雙頰,馮知春蹙眉道:“瞎說什麽話!”
見她害羞,楊瑾輕輕笑開。王蔓看着楊瑾,呆呆道:“楊小舅,你笑起來真好看。”楊瑾的笑容立即消失,握拳于唇下,輕輕咳了幾聲。
馮知春“噗嗤”笑開,伸手摸摸王蔓的頭,誇道:“還是咱們的蔓兒厲害。”
王蔓不明所以,她見馮知春笑,也跟着笑:“馮小姨,你笑起來同楊小舅一樣好看!”
馮知春手一頓,這就叫幸災樂禍反引火上身吧?她聽楊瑾又是輕輕一咳,咳聲中沾着笑意,又是尴尬又是惱窘,眨了眨眼,默默收回手來。
“好了好了。”王彩花笑着打圓場,将話題引回正道,“我雖與鄭蠻子不熟,但也聽聞這人嘴上不積德。要我說是他敏感過頭,有誰會這麽大費周章這樣惡作劇?若是我,有這樣的閑工夫還不如當面與他打罵上一架。”
楊瑾眸中有光一閃,問道:“不論身形、力氣,鄭蠻子都比王姐你強,若是你與他結怨,上門打罵一架卻不是個好法子吧?”
“那不然怎的?”王彩花道,“不然就悶在心裏,或是在他背後損上幾句。但要我說,都不如打罵上一架痛快,就算他勝,也叫他受些皮肉傷,吐吐心裏的氣!反正是不會用這種陰法子,費力氣又不得好。再說了,大家日日都為生計忙活,哪有這樣的閑工夫。”
王彩花語音剛落,楊瑾忽“唰”地站起身來,把幾人吓了一跳。
他合手拱了拱,道:“抱歉抱歉,我忽想通一事,有些不解,還要去同尹大人商議商議,這便先行一步了!”
說罷,步履匆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趙豐呆了幾瞬,才恍然回神,口中叫着“少爺”追出門去。
馮知春與王彩花面面相觑,皆是一笑。“你怎麽想?”王彩花問。馮知春搖搖頭道:“我可懶得很,不愛想這些。反正某些人上心了,由他們去吧。”
“哦……某些人……”王彩花擠眉弄眼。
馮知春伸手要擰她,做了做樣子,起身道:“我也該走了,知夏知秋該下學了。說來,這天是說涼就涼下來,之前還想着秋老虎能稱雄幾日,偷了懶,現在不加緊了做冬衣是不成了。”
說道做衣服,馮知春是掬一把辛酸淚。
在後世哪有這樣的麻煩事,想要新衣服穿,只需到服裝店去付了錢就能立即穿上。哪裏像現在,又要采買布料、針線,又要自己打樣紙,又要自己縫制,簡直是把一個服裝廠安在一人身上。
在上安鎮時她沒錢也找不到成衣鋪子,只得憑着原身的記憶磕磕絆絆的翻新舊衣,可惜原身女紅雖好,卻都是些繡花樣的本事,論起做衣服來那也是個新手。好在知夏知秋兩個孩子心也大,有衣服穿就很感動了,也不在意針腳齊不齊好不好,倒叫她白擔了會被拆穿的心。
“你還沒采買布料?”王彩花問。
馮知春搖搖頭,這事她不喜歡做,自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王彩花倒是替她想好了理由,“我瞧你姐弟的衣服都是翻新的,想來你也沒學過怎麽做冬衣。這還是你在縣城裏過的頭一個冬天,該好好準備,往後的冬天就好過了。咱們約一天,我帶你去采買,教教你怎麽殺那些人的價。”
馮知春原想說不用,她是找成衣鋪子做幾件的,但轉念一想便是找人做幾件也要自己去采買用料,不如跟着王彩花多學學,也不擔心到時候會被人當冤大頭宰,便點頭同意了。
到了約好的那天,二人相攜逛街。
王彩花拉着馮知春道:“商街雖有布莊這些鋪子,但太貴,尋常人家也用不着那些好布料。今日我帶你去另一家,物美價廉,包你滿意。”
說着,帶她繞街串巷,到了一處不打眼的布莊。
看着這家布莊樸素的門面,馮知春不禁心道,看來不論古代還是後世,街角旮旯裏都會有這樣一家“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店呢。
二人精心挑選一陣,選好了心儀的布料,裁減包好,抱在懷中便打算再去針線鋪子逛逛。
還沒等這腳踏出店門,就聽外頭一陣熙攘吵鬧聲,對門鋪子的夥計、老板也循聲去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