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殉情

馮知春和王彩花正包着小馄饨,鄰店的老板娘馬嬸急匆匆進店來,神神秘秘道:“知道嗎,出事了!”

王彩花攪着肉餡,應道:“論消息靈通,我哪裏比得過嬸子你?快說說,出什麽事了?”

馬嬸笑了笑,立馬又板起臉來壓低聲音道:“死人了!”

“什麽?”王彩花和馮知春對視一眼,停下手中的活,等着馬嬸往下說。

馬嬸對這樣的反應很滿意,坐下來清了清嗓子,先是問一句,“就前陣子,李常家那點破事傳來傳去的,你們都知道吧?”

“那能不知道?鬧得這麽開,想不知道都難。”王彩花應着,起身給馬嬸倒了杯水。緩了緩神,她又驚又疑道:“該不會……是他家出事了吧?”

馬嬸遞給她一個“孺子可教”的欣慰眼神,點頭道:“可不就是麽!”

“李常殺人了?”

“那倒沒有。”

“那死的是他”

“也不是。人呢,是半死不活的,不過還沒咽氣。”

王彩花有些不明白了,事情跟李常有關,可李常沒殺人也沒死,那開頭說的“死人了”又死的是誰呢?

馬嬸顯然是想調調聽者的胃口,只見她意味深長的眼神,卻不見她開口解答。

“死的是那個姐兒?”一直在旁不做聲的馮知春插上一句。

“你知道這事?”馬嬸有些受打擊。

馮知春搖搖頭,道:“瞎猜的。難道被我猜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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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嬸道:“可不是麽!要不怎麽說馮姑娘冰雪聰明呢,和彩花一同把鋪子搭理的這麽好。還真叫你猜中了!李常和那姐兒服-毒-殉情,被人及時發現,李常被救下口氣,可那姐兒救不活了,死了。”

馮知春聞言感嘆:“沒想到李常還是個癡情之人。”話剛落,就看見王彩花和馬嬸兩個人都用一副“你真是個天真的姑娘”的眼神看着她。

王彩花道:“知春你來縣裏的時日不長,也不怪你不知道李常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是個和你聽到的八卦一樣的人,我才不相信他真的癡情到跟人殉情。”

“可不是麽!”馬嬸趁機把話語權重新掌握進自己手中,“不然你以為兩個人同飲毒-酒,為何一個死了,一個沒死。聽去過現場的官爺兒們說,李常所飲的杯中還剩不少毒-酒,他之所以還有口氣,正是因為沒把酒喝完。而且啊,他周身還有些穢物,像是自己喝下毒-酒後幹嘔出的。”

這樣一看……

“倒很像是被脅迫的。”

“沒錯!李家人也是這樣猜想的,在把李常擡回家後,他媳婦就跑到縣衙去告狀了,要春風樓給個說法呢。”

“春風樓給了?”

“哪能啊,那春風樓的雀媽媽是個能讓人拿捏的角?昨個兒縣老爺開堂審案,你倆沒去吧?”

說到公堂,王彩花去年的經歷還歷歷在目,現在想來還時而發冷汗。自那之後,她對縣衙心生抵觸,再也不像以前那般愛去湊熱鬧了。

馬嬸對王彩花如何反應倒是不太在意,她只想道道八卦,便接着自己的話說道:“你倆沒去是真可惜,你們沒見識過那春風樓的雀媽媽是何等模樣,一個狐媚子,她坐在堂上吶,外頭那些臭男人一個個的,口水都要淌出來了!”

雀姐兒其實算不得上是姐兒們中最漂亮的一個,但她盛在知道怎麽養自己,三十多歲皮膚還嬌嫩似少女,身姿傲人,又兼有大齡女子的成熟風韻,氣場養的足足的。

因着她已是媽媽了,平日裏鮮少出現在衆人面前,許多事情都是由手下的小丫頭們去辦的。這樣的人,總是能勾起人們心中探究的欲望,當現實完全滿足了欲望時,那股欲望反而有增強的趨勢。

“李常他媳婦在堂上又哭又鬧的耍潑,那女人是不動如山吶。待李常他媳婦說的口幹舌燥了,那女人才翻起眼皮瞧了她一眼,你猜猜她開口第一句說的什麽?她說:‘李常死了嗎?’”

當然是沒死了。

“她又說:‘可我家姐兒死了。’”

确實是死了。

“李常他媳婦氣得嘴巴都歪了,确實,姐兒一個賤籍,哪裏能跟我們良民比呢?再說,是不是那姐兒逼迫李常服-毒還不知道呢,若真是如此,那可就是殺人,是犯法,要拉去砍頭的。那女人卻反咬一口,道:‘你口口聲聲說是我家的姐兒逼迫你家男人喝毒-酒,可當時他們兩人獨處一室,一個嬌弱還懷有身孕的女子,力氣難道比得過一個男子?退一步說,若真是我家姐兒逼迫他了,官爺兒不也說了,李常杯裏的酒還剩着,說明他當時完全可以不喝,既然可以不喝,那逼迫一說就站不住腳了。再退一步說,各位吶,你們有見過誰要殺人還愚蠢到自己死了,要殺的人卻還活着?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怕都是先看着對方喝下毒-酒死透了再自己服-毒吧?你光說你男人如何如何,要同我算賬?呵,我還沒怪你家男人拐跑了春風樓的魁主呢!好,很好,既然要算賬,那我也要好好同你算算賬了!’”

魁主,即花魁的意思。

雀姐兒不喜一人獨大,便安了春夏秋冬四個魁主之位。坐上魁主之位,就能得到樓中最好的待遇,春風樓是不差錢的,魁主們的日子與縣中富貴人家的小姐也相差不大。

與李常相好的,是春風樓的現任春魁——翠雨。

說到雀姐兒算賬這段,馬嬸啧啧咋舌。尋常百姓過得都是小日子,此番是打開了眼界,原來一個花魁日子過得如此奢香,還需要花許多錢培養才藝。也難怪那些男人們鬼迷了心眼撒錢進這春風屋中,用錢堆起來的東西,又有誰能不喜歡呢?

那場公審的結果,李趙氏并未讨到什麽好處,憤憤離開。

馬嬸道完八卦,心滿意足地離開了。王彩花與馮知春又開始包起小馄饨來。

馮知春有些心不在焉,她往攤在手心的馄饨皮中塞了點肉餡,随便一抓,丢進盛生馄饨的盆中。王彩花瞧出她有些異樣,以為她一個小姑娘被殉情一事給吓住了,安慰,也算是嘆息道:“要說呢,女人遇到個好男人多重要啊。遇上了就好一輩子,沒遇上就毀了一輩子。不過你放心,楊瑾他肯定是個好的,我看人的眼光不差。”

“王姐,說什麽呢!”馮知春被逗的有些無奈,嗔她一眼,“快些把馄饨包完吧,不然等會可有得忙了。”正說着,出去采買的楚雲和拉菜的板車夫一同回來,幾人又是搬菜,又是處理,是真的開始忙起來。

馮知春剝開手中圓包菜的葉子,思緒飄到前些天在雨幕中撞見的那一幕。

花魁,雖然身階低卑,但能坐到這個位子上,想必也是很有能耐,很驕傲的。這樣一個女子,愛上一個男人,為了嫁給他,最終也會低下頭苦苦懇求只會給她難堪的人。

可惜那個男人的心,就跟這個圓包菜的心一樣,剝開一層又一層,最後裏面有沒有心還是個未知數。

她又想到春風樓。

春風樓啊……

她是少數知道楊瑾身世的人,雖然沒見過面,她也知道,那個被馬嬸又是損又是羨慕的雀媽媽正是在楊瑾幼時照料他的姐兒,也曾是伺候楊瑾生母的丫頭。

不知道楊瑾會不會卷進這件事中來……

不過他正是停職備考的時候,這案子應該還沒複雜到要他出馬的時候吧!

馮知春卻猜錯了。

楊瑾在縣衙任職的日子雖短,但憑着他過人的才智,總能把大到費解的刑案,小到鄰裏間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處理的妥妥帖帖。縣衙的官差們享用着楊瑾帶來的方便,早就依賴上他了。沒經過李家幾下鬧騰,就有人坐不住,敲響了楊瑾的家門。

“我覺得這件案子我該回避。”

看着同僚們難以置信的臉,感知着從幾方傳來的“天呀楊瑾你怎麽可以不管我們呢說好的同僚友情深似海呢”的視線,楊瑾有些心累地捏了捏鼻梁,心中想着要怎麽把自己和春風樓的關系說出來。

估計他只開個口,這幾個糙老爺們就要拍着桌子誇張道:“看不出來啊楊瑾,你也會去泡姐兒!”

他斟酌着開口:“所以說我……”

糙老爺們之一擡手止住他的話,一副“我很明白”的表情,道:“楊瑾!什麽也被說了,咱們明白的!你現在在備考,正是緊張的時候。”

楊瑾很欣慰,你們明白就好。

“縣太爺說了,你要是考不上功名,就娶不到媳婦,叫咱們少來找你。”

“……”

“可是吧,哥幾個覺得就憑你這張臉,哪個小姑娘不喜歡的?你是沒瞧見,只要你出堂,外頭的女人就比平日多好多。自打你停職要備什麽考後,那外頭都是些漢子,哥幾個多久沒見着水靈靈的姑娘了,上差也覺得很是乏悶!”

“……”

“你就說說你看上哪家姑娘了,我叫我家婆娘替你去說。考功名多難多久啊,等你考上了,小姑娘也成老姑娘了。這娶親和功名怎麽就不能一起來呢?你瞧那拖家帶口去趕考的也不少啊!”

話題已經扯遠,楊瑾見這位熱心腸的同僚還有說下去的打算,趕忙打住他的話頭,“只是去李家看一眼對吧?”

“啊?啊!”熱心腸的漢子還沉浸在給同僚找對象的幻想中,被強行扯回時還愣了愣,才點點頭道,“對!你沒見李常他媳婦扭起勁來的模樣,實在是煩都煩死了……”

“好!”楊瑾再次打住他的話頭,“就去看一眼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我去爬山了,回家直接癱倒……

下一更,大概周二?,嗯,周一是不太可能的=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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