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參賽
幾日後。
天蒙蒙亮起。一輛馬車慢悠悠停在百福樓門前。
馮知春打了個哈欠,從馬車上跳下來。她跟着小二穿過大堂來到後廚,與大堂的冷清相比,後廚正是熱火朝天的時候。香噴噴的食物香氣将馮知春從睡意朦胧中喚醒。
說起來,百福樓的早點業務還是馮知春提議的。畢竟面點小食在正餐中多用來點綴,早膳才是它們的主場。
最初馮知春的提議招到廚子們的反對,平日就夠辛苦了,現在還要起的更早,做更多的活,這樣的辛苦活誰也不願意幹。
再說願意買早點的又有誰呢?
窮人起得早,可他們沒錢,要麽不吃要麽選擇一些做工更粗糙更便宜的食物充饑。家境稍好些的,大多勤儉持家自己動手做吃食。更富有的,家裏也許會請廚子,又何必要到外面買早點呢。就算這群富有的人家都來百福樓,這群人太少,能進賬多少銀子?
算來算去都是賠本又費勁的買賣。
田寬從熱氣騰騰的蒸籠前擡起頭,笑道:“小師父,你先找地方坐着。”
馮知春找了張空桌坐下,夥計端上一籠包子一碗湯汁。與一年前她叫板百福樓時相比,田寬做的包子變化很大。
随着馮知春對現有面點的改良,田寬從最初的不屑到後來的佩服,馮知春的技術都是後世之術,并不想藏私,将做法一一教授,時間長了,田寬便以“小師父”稱呼。
田寬是百福樓的面點廚子,如馮知春所言,他的廚藝再怎樣精進,都只能坐在面點主廚的位子,手下只有一個小徒,兩個幫工。說好聽些是主廚,可實際上連某些副手手下的夥計都比他多。
馮知春的提議給田寬打開另一條路,也正因如此,田寬是廚子裏唯一支持馮知春想法的人。剛開始也困難,不光廚子,連後廚的夥計、大堂的跑堂們都不愛做這些活。在倆人不斷變換想法,優化做法後,百福樓的早點分檔銷售,還吸納周邊小攤小店的面點,形成一道供銷鎖鏈,終于穩住了根基。其中種種辛苦此處不再細說。
馮知春起了個大早,正是饑腸辘辘,三兩下把早點解決後,她開始思考接下來的比賽。
這場比賽是由西南府酒樓行業的龍頭——懷江樓牽頭舉辦,兩年一場。今年因為災情嚴重暫停,誰料三天前府城快馬加鞭來人通知比賽日期。百福樓手忙腳亂急急忙忙做完準備,最終決定由大主廚帶隊,下配兩名主廚,三個副手,五個幫工外加馮知春。
馮知春此行完全是個吉祥物的存在,馬老爺聽說歷屆的死對頭出了位女廚子,廣為人傳,他不願輸陣勢,硬拉着馮知春參賽打打醬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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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情未退,馮知春并不願意抛下弟弟妹妹離開家。楚雲和王彩花勸她,保證替她好好照顧知秋知夏,加之她未曾去過府城,也想見見楊瑾,這才動了去的心思。
後廚的布簾一動,馮知春眼前花色一晃,就見馬钰瑛出現在方桌對面,夥計立即麻利地上了兩籠湯包和豆腐花,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包子是剛出爐的,還冒着騰騰熱氣。隔着白霧,人的視線也跟着缥缈起來。
霧氣那頭,俊俏的青年擡起眼眸,眸中似被水霧染濕,泛着淺淺水光,他彎唇笑問:“我今天這麽好看嗎?”
話如棒槌,一下将馮知春恍惚的游魂打回本體。
她就着馬钰瑛自戀的話點評道:“嗯,你今天很騷包。”
馬钰瑛一身紫袍,袍面精瘦的腰部系了條金絲玉扣腰帶,烏發銀冠,全身散發着“老子有錢”的氣息。
這樣明目張膽真的不怕被半路打劫嗎?
馬钰瑛哈哈笑道:“這你就受不了,後面少爺更好看的時候你可怎麽辦?”
馮知春挪目,大概會因騷包太過而自戳雙目吧……
“開個玩笑。這都是我爹的意思,我哪會穿這種衣裳,你也是頭次見吧?”馬钰瑛收了嬉笑的臉色,“我爹為了讓我穿這一身,将我所有的衣裳都收起來,衣箱裏全是這種花花綠綠的衣裳。”
馬老爺不愛輸臉面,更不愛在敵人前輸臉面。今年兒子願意代為參賽,他高興極了,雖說馬钰瑛不一定是西南府最為英俊的,可他一定要是比賽場上最英俊的!
馬钰瑛就這樣騷包地出發了,好在一路平安,緊趕大半日,終于在黃昏時抵達了府城。
比賽召開的很倉促,供參賽者入住的酒樓裏雞飛狗跳,行了一路大家都草草休息了一宿。
次日,是開賽前的動員大會。大賽共五天,前三天是小組賽,以酸甜苦辣鹹色香味為考題,各隊派出代表比試,取八場比試的均分,排名前者進入決賽。因着場地所限,動員大會只有各隊代表前去。
比賽卻沒什麽可說的,馮知春作為馬老板抛出去的噱頭,亮亮相打打下手吸引一衆目光,任務就算完成了,基本是個閑角。
賽程緊張,最後百福樓得了第三名。“這就夠了。”馬钰瑛樂得交差,一隊人熱鬧慶祝一番,酒足飯飽沉沉睡去,次日總算能睡個懶覺。
馬钰瑛給大家放了一天假自由活動,馮知春打算去找楊瑾。她起了個大早,卻在大堂被正吃早膳的馬钰瑛叫住了。
“你去找楊兄?”
馮知春心道這人昨天喝了這麽多酒,起得倒早。
馬钰瑛丢下筷子,“我也想念楊兄,我和你一起。”見馮知春猶豫,又道,“你知道楊兄的住處,我熟悉這,找起人來不是更快?而且——如果你不帶我去,我也能跟在你後面……”
“我、我知道了!”
二人來到楊瑾入住的客棧,掌櫃查過記錄後抱歉道:“這兩位客人,早些天就退房了。”
出乎意料的情況。
馮知春和馬钰瑛面面相觑,馬钰瑛問:“可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掌櫃搖搖頭:“店裏人來人往,我們也并不會向客人打聽這些。不若您二位在堂中坐一坐,這裏的住客大多是應考的書生,那位公子氣度不凡,或有誰知道也說不定。”
有幾位書生模樣的客人走下樓,掌櫃幫問了幾句,才知楊瑾已被知府請往府衙做抗災的謀士。
掌櫃喜道:“沒想到我這還出了這樣位人物,以後這位公子飛黃騰達,小店也能沾沾榮光。”
正說着,大門外“铛铛”兩聲響,街道忽然變得嘈雜起來。
掌櫃一拍腦袋,“哎呀!光顧着聊天,竟到了這個時辰!快快快!”他指揮着夥計把大門合上,那幾位書生也着急了,嚷嚷着“先讓我們出去”,馮知春和馬钰瑛一頭霧水,等反應過來,客棧的大門已關的嚴嚴實實。
“掌櫃,發生了什麽事?”馬钰瑛問道。
掌櫃無奈道:“前面不遠有間醫館濟世行善,每天到這個時候都會分發善食。往年只有城裏一些乞丐,今年多了許多流民,僧多粥少,大家都想搶一份,整條街都亂糟糟的。”
“多久?”
“沒一兩刻鐘消停不了。”
馬钰瑛扭頭對馮知春道:“看來我們一時半會是出不去了。”他又朝掌櫃道:“掌櫃,沏一壺好茶,樓上可有空房供我們看看熱鬧?”
……
客棧二樓臨街的一間客房中,夥計把桌子搬到窗邊,笑道:“二位客人,這間客房的位置最好,您們瞧,連醫館大門都看的清清楚楚。”
馬钰瑛往外看了兩眼,滿意地丢給夥計幾枚銅板。
他拍拍桌子,似屋主一般招呼馮知春來坐,當真喝茶吃瓜子看起了熱鬧。
馮知春本想說客棧多有後門,看馬钰瑛津津有味的架勢,也敗下陣來,随他去吧……
如客棧夥計所說,醫館大門的情況一覽無遺。此時醫館門口站着幾位服裝統一的男女在維持現場的秩序,不一會醫館的門自內推開,一個小丫頭探出頭來說了句話,門口站着的男人們進屋擡出三屜大大的蒸籠,滾滾白氣,光看着就覺得炎熱。
蒸籠開蓋,裏面裝着白白胖胖的大饅頭。饅頭經由醫館的人分發給前來讨要的人們,每個拿到饅頭的人都露出歡喜的笑容,仿佛那是世間最美味的食物。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麻煩讓讓!讓一讓啊——!”
一輛馬車橫沖直撞進人群,原圍在醫館門口的人們嘩啦散開,宛若被馬蹄踩出一塊缺口。
駕車的車夫緊緊拽着缰繩,馬擡起的前蹄重重落在地上,飛起一片灰塵。醫館一個男人跑上前,氣沖沖道:“你沒見到前面這麽多人,傷了人怎麽辦!”
車夫幾乎是從車上滾了下來,一把抓住男人的衣服,大叫道:“大夫!大夫!救命啊!”
馮知春聽聲音耳熟,連馬钰瑛頁“嗯?”了一聲。還未看清車夫的臉,又見車簾掀開,一位中年男子走下馬車,醫館男人見到中年男子,氣沖沖的火氣一頓,正欲說話,又有一身材魁梧的男人背着一人從馬車下來。
車夫聽到聲響着急地回頭看,他的正臉露出來,馮知春頓時睜大眼睛——那不是趙豐嗎?!
“那不是趙豐嗎?”馬钰瑛道,“他這樣着急,那病人該不會是……”
他說不出接下來的話,因為馮知春的臉色一片雪白。
“你……”
馮知春轉過頭來,一雙眼仁黑的發亮,輕聲道:“我、我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