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進了村子,容俏見村口貼了一張牛皮紙,不覺嘆息。季修遠的字跡雖工整漂亮,卻并非他平日用過的筆跡。看來,他會書寫多種筆跡。

她掏出口脂,用指尖剜了一點,在空白落款處寫了“修遠”的名字。

然後跳跳蹦蹦回了農舍,“修遠,我回來了!”

修遠正在打掃院落,見她笑嘻嘻跑回來,不覺莞爾,“慢點。”

容俏推門進院子。修遠接過她肩頭布匹,“怎麽這般高興?”

“你要替我賺銀子,我能不高興嘛!”容俏從褡裢裏拿出一副銀面具,“諾,以後帶着這個教書,我一會兒把柴房收拾出來。”

她說話時顯然沒注意修遠的神情。修遠攥緊面具,扛着布匹送進屋子。

“咦,怎麽沉默了?”容俏晃晃頭。修遠僞裝得那麽好,不會無緣無故生氣的。

突然意識到是自己口無遮攔了,讪讪走進屋。,修遠在彎腰試湯,容俏靠在房門斟酌語言,她總不能說他一點也不醜吧,那也太假惺惺了。

“修遠,你很難過吧?”斟酌半天,結果愣是往人家傷口上再次撒把鹽。

修遠偏頭看她,淡笑道:“不會。”

“剛剛對不起,我沒考慮你的感受。”

“你考慮的周全,我這副鬼樣子,連老人都會怕,別說孩童了。”修遠往碗裏盛湯,“準備開飯,去淨手吧。”

“嗯嗯。”容俏放下褡裢,走向面盆架前洗手。“今兒我聽鎮上人說,北盛皇朝幾個月內失去了三位大員。你說,魏仲是不是個狼子野心的家夥?”

修遠一愣,随即問道:“哪三位大員?”

“錦衣衛指揮使、東督主和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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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珠華玉光的眼眸閃過複雜情緒,薄唇輕吐:“不懂朝堂之事。”

容俏輕哼了哼,你就裝修遠癡吧!

修遠剛把菌湯端上飯桌,隔壁的村花姑娘笑意盈盈推門而入,“俏俏,修遠,你們沒用膳吧?”

“沒有。”容俏不溫不火回答。

“走,去我家。”村花瞄了眼滿臉刀疤的男人,心中慨嘆造化弄人,明明一表人才的男人卻落得容貌盡毀的下場。

“不了,我們都做好飯菜了。”容俏往手上塗抹膏脂。她的手嫩白淨透,并沒有因幹粗活留下瑕疵,全賴她獨家研制的瓊脂玉露膏。她走到修遠身邊,為他塗抹手。

村花眯眯眼眸,暗呸容俏不知羞恥,當衆與男子肌膚相親。

容俏不知她心裏的彎彎繞,要是知道,一定會嗤之以鼻,她不但摸過修遠,還看過修遠**的身體呢,修遠昏迷期間,都是她親力親為照顧的。

她是醫者,又是江湖中人,不講究那麽多俗禮。

修遠起初不習慣她的觸碰,但慢慢也就習以為常了,摸摸手他還是能忍的。

容俏要是知道修遠的想法,估計會吐血。

她一片好心,被修遠當成了吃豆腐,也是,白嫩嫩的豆腐,可惜被刀疤毀了。

村花見請不動人,也就識趣地離開了。

修遠低頭看手,又看向一臉悻悻的小姑娘,“你怎麽了?”

“我被村花她哥纏得緊,用你擋了擋箭牌,你不會介意吧?”容俏擺好碗筷,促狹一笑,接着說:“介意也無用,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嬌蠻的小模樣讓修遠啞然失笑,“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這點小忙我還是會幫的。”

修遠帶上純銀面具,“謝謝你送給我這麽貴重的随分。”

容俏擡眸看他,遮蔽了刀疤的修遠,宛如空谷中撷取的神秘幽蘭,幽幽幻幻,琢磨不透。

“修遠很俊。”贊美之詞毫不吝啬,可能是為了彌補之前的口誤。

“我知道。”修遠一點兒也不謙虛。

容俏翻翻白眼,“用膳!”

傍晚,村花含笑而來,端着瓷盅,“容大夫,我娘煲的參湯,反正家裏人喝不了,就給你跟修遠盛了一份,趁熱喝。”

“謝謝了。”容俏接過瓷盅倒入碗裏,嘴角揚起幾不可察的冷笑,“等我刷幹淨,明早再給你們送回去。”

“不急。”村花眼底劃過算計,扭着小蠻腰離開了。

容俏端着參湯走進內屋,“修遠,給你喝。”

修遠放下手中書卷,搖搖頭,“喝不下,你喝吧。”

容俏勸了好久,修遠說什麽也不喝,索性自己喝了,要不多浪費啊。

喝完湯,容俏坐在木墩上縫縫補補,“修遠,你的家人一定很擔心你,過幾天,我打算去衙門問問,看看有沒有人來尋過你。”

“在下在這裏挺好的,容姑娘不必費神了。”修遠繼續倚在棉被上看書。

容俏好笑,“你真打算一直賴在我家?”

修遠略微尴尬,“在下以後必定報答姑娘。”

“你呀,外表看着老實,指不定是個心黑的。”容俏揶揄一句,不再攆人。

燈火如豆,燭光籠罩兩人的身影,在炕頭的牆壁上投下兩道剪影,寧谧闌珊,怡然自得。

夜色如墨,容俏洗漱後鑽進被窩。修遠吹滅炕幾上的燭臺,剛要掀開被子,便聽得容俏哼唧一聲,修遠不解,問道:“容姑娘可是難受?”

容俏沒回答,又哼唧一聲,聲音酥軟,修遠糾結一瞬,邁過盛滿水的一排碗,蹲在容俏身旁,“容姑娘?”

“修遠,我好熱。”容俏推開棉被,眼神飄忽迷離。黑夜中唯有她的一聲聲喘息。

修遠探下她的額頭,滾燙炙烤,心下不禁思揣,而後鳳眸冷了幾度,那碗參湯有問題!

“容姑娘你中藥了,我帶你去就醫。”修遠扯過外衫替她穿好,“村中沒有別的大夫,我要帶你去鎮上,希望還來得及。”

他打橫抱起容俏,容俏一貼上他沁涼的胸膛頓時發出一聲喟嘆,意識沒有完全抽離的小姑娘極為羞赧,想要推開他,“你去打些井水,把我抱進去。”

“女子遭不得那種罪。”修遠不由分說,大步往外間走去,剛要推開門,耳尖微動,院中的籬笆門被人推開了。

修遠放下容俏摟住懷裏,支開窗縫往外瞧,借着月光他看清了來人,是村花和她大哥,修遠的聽力俱佳,将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妹子,你在外幫我把門。”男人發出一陣邪笑。

“知道了,快進去吧,當心那個修遠。”

“病秧子一個,你哥我一根手指頭就能撂倒他。”男人搓搓手,一副色狼樣,他惦記容俏好久了,一直有賊心沒賊膽,村花妹妹得知後,幫他一手策劃了這出陰謀。

男人往正房走來。

修遠低頭看一眼懷裏不停扭動的姑娘,輕聲道了句,“冒犯了。”

随即揮手劈暈了她……

男人暗戳戳推推門,門被反鎖,他抽出匕首沿着門中縫撬開門闩,門闩落地,發出吧嗒一聲,吓了男人一跳,當真是做賊心虛。

蹑手蹑腳推開門,摸黑往裏屋而去。裏屋黑漆漆的。男人賤笑一聲,可他沒忘記礙事的修遠,心裏泛起嘀咕,容俏不會跟那個醜八怪睡在一起吧?

若是那樣,他不會憐惜她。

他掏出蒙汗藥倒在方帕上想迷倒修遠。明早弄一出捉奸戲碼,讓全村的父老鄉親都認為修遠是那個惡人!

定定眸判斷位置,踮起腳挨近,深吸口氣,迅速扯開棉被,口中發出得意的笑,根本沒注意自己到底捂住了什麽,反正硬邦邦的。

扔了帕子往炕尾探去,“小美人,縱身撲了過去,“小美人……呃!!”

男人捂着額頭在炕上打滾,磕破了頭。

他掏出火折子,點燃了室內的燭臺,入眼一幕委實吓了一跳,炕被裏擺着一把匕首。

“糟了!”深知自己的行徑被識破,剛想推開窗戶跳出去。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男人下意識回頭,只見修遠端坐在木桌前,臉上帶着面具,氣場冷冽。

“你……修遠。”男人縮回邁出窗戶的一條腿,哆哆嗦嗦強裝鎮定。

“鄭大哥夜裏不睡覺,來我家可是行偷雞摸狗之舉的?”

聲音薄涼低沉,顯然是生氣了。

“剛我出外方便,聽得你們家屋裏有響動,以為遭了賊,便進來探查一二,修遠別誤會,既然沒賊人,我先走了。”

“那鄭大哥為何不走陽光大道?”

“這不省事嘛。”被個外來的病秧子抹了面子,鄭某甚覺惱火,轉念一想,他何不打暈了修遠,繼續剛才的風月之事?

遂問道:“容大夫呢?”

修遠素手一指,“衣櫃裏。”

鄭某眯眯眼,“你知道我會來。”

“不知。”

“你把容大夫藏進衣櫃作甚?”鄭某突然意識到,容俏中藥,修遠也不見得就是正人君子。

于是,鄭某找回了場子,腰杆也挺直了,一副要為容俏伸張正義的架勢,撸起袖子要揍修遠。

修遠指尖一彈,桌上的茶盞當即飛出,好巧不巧磕在鄭某的膝蓋上,鄭某吃痛,倒倒在地面。

修遠起身走近他,不想浪費時間,一腳踹在他頭上,鄭某悶哼一聲,昏了過去。

屋外,村花百無聊賴坐在院中,見修遠安然無恙走出來,不免生疑,大哥沒搞定病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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