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黑面包
平兒笑眯眯地走到了可人身邊,如此這般又說了一遍方才的說辭,可人便笑了起來:“原來是琏二奶奶送了好東西來,快,快與我進屋去。”
說着,可人便拉着平兒,一副親熱的模樣。荔枝本想将食盒給了可人之後,便順勢離開,結果可人就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突然又轉過了頭:“荔枝,你也進來,正好你也和趙媽媽學了不少,今兒順勢叫你開開眼界。”
這話說的其實有些不像話,而且更不像是可人會說出來的話,然而周圍的人沒有一個表達了自己的反對意見,連賈寶玉都忙不疊地說道:“是極是極,荔枝快些進來。”
于是荔枝便跟在可人身後,亦步亦趨地進了屋子。
可人将食盒放到了桌子上,掀開了蓋子,荔枝站在人後,盡力伸長了脖子去看,想要看看那食盒裏面的東西是不是和她想的一樣。
結果荔枝尚未看到,便聽到賈寶玉咦了一聲:“這是什麽東西?鳳姐姐莫不是将那黑炭給裝了來?”
黑色的?荔枝也愣了一下,正好面前的可人讓開了,荔枝才看到了食盒裏面食物的真面容——一塊黑色的面包。
荔枝頓時大失所望。
衆所周知,西方的點心和東方的是完全不一樣,荔枝在現代的時候也系統地學習過西點的制作。上課的時候,老師還特地給他們講了講西點的發展史,并且強調了西點最初是有多難吃。
是的,西點的誕生一開始是從食物開始的,而那些食物最大的作用是填飽肚子,而不是口味。因此真的是一個賽一個的難吃,特別是面包。
而如今躺在食盒裏面的,正是一整塊黑面包。荔枝能夠看出來制作的人仿佛在努力地将它做的好吃,但是這種黑面包天生受材料和手藝的限制,想要變得多好吃是絕對不可能的。
賈寶玉還在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是什麽?當真是從西域那邊過來的?”
平兒說道:“我們奶奶說,這是從那海那邊傳到西域的吃食,稀罕的很呢。”
荔枝在心裏面搖了搖頭——給她一個打蛋器,她保證做的比這個好吃一萬倍。
可惜賈寶玉并不知道荔枝的心理活動,他這段時間被荔枝和趙媽媽聯手把胃口給養刁了,盡喜歡吃一些奇奇怪怪的沒有吃過的食物,十分享受這種從中發現新事物的過程。如今聽到平兒這麽說,賈寶玉便更忍不住了,直接催着身邊的丫鬟趕緊給他弄一點嘗嘗。
媚人剛剛應了一聲,不經意間一回頭,便看到了荔枝臉上那古怪的表情。她眼珠子一轉,便将手裏面的小銀刀塞到了襲人的手裏:“我去給寶玉沏壺茶,襲人,你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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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媚人便避了開去。襲人也不做他想,以為媚人想要給寶玉獻殷勤。她便不肯放過這個機會,直接就欺身上前,給寶玉割了一塊黑面包。
賈寶玉接過了黑面包,滿臉興奮地塞進了嘴裏,嚼了沒兩下,便将那塊面包一下子給吐了出來:“呸!這……這是什麽味道?”
那塊沾過口水的黑面包,直接就黏在了襲人的新裙子上。荔枝站在旁邊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看襲人的臉——那個表情真的是夠扭曲的。
平兒看着賈寶玉的模樣,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笑了:“這東西就是這個味道,能夠放很久,許是那邊的人就中意這個口味?”
荔枝和看傻子一樣看着平兒——中意什麽口味?又酸又硬?随時崩掉牙的口味?
可能是她心裏面翻滾的吐槽實在是量太大存在感太強,旁邊的襲人突然就說道:“說不準,荔枝有辦法?”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便又落在了荔枝的身上。荔枝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你們看我作甚……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東西呀。”
這倒是真話,現代已經沒有這麽可怕的黑面包存在了。
襲人看着她,笑的和藹可親:“還謙虛起來了。”
荔枝:我不是謙虛!!!!
一邊的賈寶玉就着媚人的手喝了不少茶,才将嘴巴裏面那股怪味道給壓了下去。他砸吧砸吧嘴巴,說道:“這倒是,從西域過來的吃食,荔枝怎麽會認得?襲人你莫要難為她。”
下意識地,賈寶玉選擇了維護荔枝,襲人頓時又是一頓悶氣。
等荔枝走的時候,他們那些人還在研究着這黑乎乎的東西為什麽這麽難吃,為什麽西邊兒的人會喜歡吃這種東西。
荔枝有些猶豫,她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那塊黑面包,最後還是搖搖頭,什麽都沒說。
等荔枝走了之後,可人悄悄地拉過了媚人,偷偷地問她:“你方才怎麽了?為什麽突然就退了出去?你平日裏可是不會讓着襲人的。”
媚人也小聲地說道:“你沒瞧見方才荔枝的表情,那模樣,分明就是知道這東西。我就曉得,這黑乎乎的東西決計不會好吃,這樣的好機會,怎麽能不讓給襲人呢?”
可人暗自嗔道:“怎的如此促狹,将來嫁了人,莫不是也要這般?”
媚人一點兒都不怕可人,反而輕哼了一聲:“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副誰都沒有她好的端莊勁兒,頂了天就是個……內什麽,擺出這樣的款兒來,難不成将來還想要做主子嗎?”
可人嘆了口氣:“可不是做主子?不然呢?”
媚人頓時就不吱聲了。
兩個大丫鬟沉默了片刻,可人又說話了:“說起來,荔枝不是父母皆已經去世了嗎?她年歲又小,又是從什麽地方學來了這麽多東西?總歸不會是趙媽媽,趙媽媽若是有這個本事,早就不會在小廚房裏呆着了。”
媚人點點頭,不過很快地又搖了搖頭:“你便是想這麽多又如何?左右荔枝是個通透的,你我心裏都有數。再說了,身家不清白的,咱們這府裏面也不會用。”
可人看了媚人一眼,覺得她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只是如今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夠平日裏多觀察觀察荔枝了。
可千萬別辜負了她們兩個啊。可人默默地想到。
——
荔枝回到自己的房中的時候,一下子就撲倒在床上,悶聲大笑了起來。不過是一塊普普通通的黑面包,居然也被當成了珍奇的食物。
真的是……這要是讓賈寶玉嘗到了蛋糕,那他豈不是要瘋?
可惜了,如今在賈寶玉的房中當丫鬟,有再多的本事也只能夠自己注意着點。別的也就罷了,這種難得的食物,還是裝傻吧。
就在荔枝腦子裏面靈活轉換念頭的時候,耳邊驟然響起了一個粗嘎的聲音:“吃飯!吃飯!”
荔枝猛地一擡頭,果然就看到了那只色彩斑斓的大鹦鹉,站在了她的面前。
這大鹦鹉平日裏也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藏着,偏偏對吃飯特別有講究,一到飯點就會準時出現在荔枝的面前。荔枝這幾日已經投喂了不少堅果幹果了,大鹦鹉每次連吃帶拿,一天三頓十分有規律。
“你又來了?”荔枝撇撇嘴,“整日就曉得吃我的,也沒見你帶些禮物來呀。”
屋外,如意正好回來,聽見了荔枝的自言自語,她嘲笑道:“它就算是給你帶禮物來,你難不成還敢要?是要蟲子還是要樹枝兒?”
荔枝面無表情:“你今天的桂花糕沒有了。”
如意愣了一下,迅速就開始反省:“我錯了!”
荔枝揚揚眉,對着一邊的小桌子指了指:“已經放那兒了,自己拿吧,給她們也留兩塊。”
如意喜滋滋地便湊到桌子邊去了,她也着實是喜歡荔枝的手藝,每天跟着蹭一點吃的,如意覺得自己當一輩子的三等丫鬟都很快樂。她拿了一塊桂花糕塞進了嘴裏,含含糊糊地和荔枝說了一聲,又出門去了。
而荔枝也發現,大鹦鹉的腳上好像綁着什麽東西?
她好奇地解下來看了看,只見那是一張小紙條,展開來一看,上面寫了很短的一句話。那字銀鈎鐵畫,看得出來寫字的必定是有些功底,并且揮毫間圓潤如意,頗有一股豪邁之情。
只是紙條的內容和字有些不搭。
“堅果吃膩了,有別的嗎?”荔枝一個字一個字地将紙條上的字念了出來,“吃膩了?”
她頓時眯起了眼睛,眼神十分危險地看向了大鹦鹉。大鹦鹉仿佛感受到了危險,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
然而它逃脫不了荔枝的魔掌。
荔枝一把就揪住了大鹦鹉的翅膀,滿臉兇神惡煞:“好啊你,你居然在外面還有別的人,快說!你把我每天給你的東西都帶到哪兒去了!”
大鹦鹉想要撲騰,偏偏翅膀被人拎着。它只能夠盡力地掙紮,同時嘴裏還在大喊着:“吃飯!吃飯!”
荔枝:……
這鹦鹉上輩子是豬吧!
回過神來,荔枝又看了看那張紙條。想了半天之後,荔枝還是從盤子裏拿出了一塊桂花糕,用紙條封好之後,挂在了大鹦鹉的爪子上。接着又喂大鹦鹉吃了些東西,才将它從窗口給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