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桂花糕

大鹦鹉雖然大,但是畢竟是一只鳥兒,能帶的東西也不多。荔枝就沒有為難它,只讓它帶了一塊,至于那個“吃膩了堅果”的人會不會覺得一塊桂花糕不夠吃,那就不在荔枝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眼睜睜地看着大鹦鹉從窗邊飛走,荔枝又低頭看了看那張字條——這字真的是不錯,只是不能留着。她微微地嘆了口氣,将紙條湊到燭火上點燃,不過一會兒,便只剩下了一攤飛灰,一吹便散了。

大鹦鹉飛過了高低錯落的屋頂,穿過了小巷,熟門熟路地回到了柳湘蓮的府上。

柳湘蓮站在院中,長發束在腦後,露出了精壯的上半身。只見他握着手裏面的一口寶劍,舞的虎虎生風。劍光閃爍間,柳湘蓮的動作利落飛快,汗水星星點點地灑在地上,然而柳湘蓮的一雙眼睛卻越來越亮。

等他一套劍舞閉,柳湘蓮這才将手裏面的劍放了下來。他吐了口氣,剛打算擦一擦臉,卻發現自己放着巾子的地方,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只巨大的鹦鹉。

柳湘蓮一愣:“你什麽時候來的?”

鹦鹉張了張嘴巴,最後居然學着人打了個嗝:“嗝~”

柳湘蓮:???

他又好氣又好笑,直接就将大鹦鹉捉了過來,大鹦鹉不滿地撲騰着翅膀,恰巧将自己的爪子伸到了柳湘蓮的面前。

柳湘蓮一眼就看到了大鹦鹉腳上面綁着的小紙包。

他心中一動,将那個小紙包解了下來。顫顫巍巍地打開了之後,發現裏面是一小塊白色的糕點,上面還點綴了一些黃色的花瓣,聞起來有一股桂花的香氣。

桂花糕?

柳湘蓮沒有猶豫,兩口就将桂花糕給吃了下去。和先前吃的那些堅果又不一樣,桂花糕吃起來口感細膩綿軟,香氣在口中蔓延,甜而不膩。

唯一的缺點就是一會兒就吃完了,咽下去的時候,柳湘蓮覺得自己就像是什麽都沒吃一樣。

“還有沒有了?”柳湘蓮一邊嘟囔着,一邊将大鹦鹉翻來覆去地看,結果大鹦鹉身上什麽都沒了,還被柳湘蓮折騰的生了氣,直接就撲騰着翅膀逃離了他的身邊。

柳湘蓮嘆了口氣:“心眼這麽小?一張字條便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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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塊桂花糕還沒有之前的堅果大和重,很明顯,給吃的的人看到了他寫的字條。并且給出了自己的報複。

必定是個姑娘家。

——

荔枝在賈府無所事事了好長一段時間之後,終于等到了趙媽媽的回歸,然而與此同時結伴而來的,則是一則重磅消息。

“你說什麽?”荔枝目瞪口呆地看着晴雯,那模樣活像是看到了什麽妖魔鬼怪現身,“這……這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晴雯挑了挑眉,“我方才和寶玉去老太太房中的時候,親耳聽到的。再過一段時日,姑太太便會帶着林姑娘一起回京城來,探望老太太呢。”

賈敏要來京城?還帶着一個林黛玉?這是什麽突然拐彎的發展啊!

荔枝覺得這個故事情節已經開始往某個未知的方向奔逸而去,然而她偏偏還看不出來前景如何,只能夠僵着一張臉叫好:“這……這可真的是太好了。”

“可不是嗎,自從姑太太遠嫁,老太太便未曾再見過姑太太。”一邊的趙媽媽低低地嘆了口氣,“如今有了這麽個機會,老太太開心還來不及。”

荔枝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幹脆将心裏面的疑問問了出來:“姑太太怎麽突然想起來,要回京城了?”

“我依稀聽着,是姑太太身邊的嬷嬷說的,”晴雯道,“就是那兩個由老太太送到姑太太身邊的嬷嬷。”

荔枝:……

所以這是她當初多嘴的結果嗎!

荔枝第一次領會到了蝴蝶效應的厲害之處,她抿了抿嘴說道:“林姑娘今年,多大年歲了?”

“比寶玉小兩年吧,”趙媽媽輕聲道,“還是個孩子呢。”

荔枝眨巴眨巴眼睛,沒有再說話,然而心裏面已經掀起了巨浪驚濤——小時候的林妹妹!這可不是誰都有運氣能夠見到的!

——

荔枝幾乎整個人都沉浸在了能夠見到林黛玉的歡愉當中,以至于當她進寶玉的院子的時候,一開始都沒有發現院子裏面的不對勁。

等她跨進了屋子,遲鈍的反應神經才開始瘋狂報警。荔枝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将食盒放到了桌子上,然後毫不猶豫地跪下來,對着坐在主位上的華服少女磕了個頭。

少女原本還在盯着荔枝看,結果被她這麽個動作莫名地吓了一跳:“無需如此,起來吧。”

荔枝這才站了起來,整個人拿出了當初學習到的全部姿态,畢恭畢敬地說道:“大姑娘,奴婢來給二爺送點心。”

元春也看不出來有什麽特別的表情,只是溫聲道:“放在那兒吧。”

荔枝将食盒裏的東西拿出來,擺在了桌子上,不管賈寶玉的眼神,荔枝裝着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逃出了這個房間。

一直到遠離了房間,荔枝才松了口氣:“可把我給吓壞了,這大姑娘怎麽來了?”

可人正好從外邊回來,一進門便聽到了荔枝的自言自語。她擡起手來,輕輕地點了點荔枝的眉心:“大姑娘是寶玉的親姐姐,姐姐來看弟弟,有什麽好好奇的?”

可是大姑娘不是……荔枝也不說話,就這麽看着可人。

可人自然是讀懂了荔枝的意思,她輕咳了一聲:“這些你不要關心。”

“方才大姑娘可有為難你?”可人又說道。

荔枝搖搖頭:“大姑娘叫我将東西放下便走了。”

可人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嗯,去吧,去小廚房那兒呆着,有什麽想問的,問問趙媽媽。”

說完,可人便進屋子去服侍了。

荔枝一頭霧水地回到了小廚房,見到趙媽媽正在收拾,荔枝便湊上去幫着忙,同時小聲地說道:“趙媽媽,怎麽大姑娘突然去寶玉的屋裏了?”

平日裏的大姑娘可都是養在王夫人的身邊,接受各種入宮前培訓的。

趙媽媽看了她一眼,沒有立刻說話,而是一邊動作,一邊才慢吞吞地說道:“大姑娘想要做的事情,怕是出了些問題。”

荔枝愣了一下:“出了問題?”這能出什麽問題?賈元春參加大選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啊。

趙媽媽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怎麽知道出了什麽問題,我不過是一個下人。”

荔枝撇了撇嘴——從那天跟着趙媽媽出去之後,她便知道,趙媽媽絕對不是一個下人這麽簡單的。

“有些事情,你現在還是不要知道的比較好,”趙媽媽繼續說道,“我是不是與你說過,知道的多了,對你來說沒有好處。”

荔枝卻不經意地想到了之前元春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是在打量什麽商品一樣。身為二房的大姑娘,荔枝和元春的接觸并不多,然而今天打了個照面之後,荔枝卻覺得,元春進宮,說不定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她不太能夠忘記元春的眼神。

“大姑娘天生便是個精明的,”趙媽媽低聲道,“以後在寶二爺那兒見了大姑娘,收斂着點。”

荔枝鄭重地應了下來。

寶玉房中,元春坐在賈寶玉的身邊,手裏面還拿着一卷書。她溫聲給賈寶玉講解着書裏面的內容,而賈寶玉卻顯得昏昏欲睡,十分厭煩。

元春看着他那副疲憊的模樣,也不苛責,只是問道:“可是累了?若是累的話,用些點心吧。”

賈寶玉沒有想到自家姐姐今天居然這麽好說話,他不敢置信地看了元春一眼,還有些不敢動:“……大姐姐,那……那我去了?”

元春含笑點點頭,賈寶玉這才起身,急急地走向了桌邊,拿了一小塊點心塞進了嘴裏,滿臉的幸福笑容。

只是當賈寶玉轉過頭來的時候,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元春臉上,一閃而逝的愁容。

這是怎麽了?

賈寶玉咀嚼的動作放慢了一些,他看着元春眨了眨眼睛,含糊不清地問道:“大姐姐可是有什麽心事?怎麽愁眉不展的。”

元春心裏一驚,她自覺将自己的那些心事隐藏的很好,沒想到卻被賈寶玉給看出來了。

她趕緊收拾了自己殘存的情緒,笑着對賈寶玉說道:“無妨,姐姐只是覺着有些累了。”

賈寶玉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突然對着可人招了招手。

可人趕緊走到了賈寶玉的身邊,賈寶玉趴在可人的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些什麽,可人便輕輕點點頭下去了。

很快地,可人便回來了,手裏面還端着什麽。賈寶玉特地從可人的手中将東西接了過來,興沖沖地跑到了元春的面前:“大姐姐,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元春一愣:“什麽東西?”

“大姐姐将手伸出來。”賈寶玉神神秘秘的。元春便也配合他,将自己的右手伸了出來。

只見賈寶玉将背在身後的手拿了出來,手上則舉着一朵紅色的花。他将花放到了元春的手上,笑眯眯地說道:“大姐姐,莫要煩憂了。”

元春被賈寶玉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怔愣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接過了賈寶玉手裏面的花,看着自己弟弟粉粉嫩嫩的笑臉,元春突然覺得眼眶一熱。

她連忙撇過頭去,努力地維持住了自己的形象,過了好半天才說道:“寶玉有心了。”

賈寶玉仰着臉看着元春,他到底年歲還小,并不知道大姐姐為何會露出這種憂傷的表情來。只是賈寶玉力所能及地想要為元春分擔一些,這樣的赤子之心,反倒叫元春笑了起來。

她忍不住點了點賈寶玉的鼻子,順手将那一朵大紅花插在了賈寶玉的鬓邊:“這心意我領下了,只是這花兒,我倒是覺得更配你一些。”

賈寶玉也不惱,反而笑嘻嘻的:“大姐姐說的是,這花兒是紅的,我穿着紅的,帶着這花兒,可不就是錦上添花了?”

元春一個沒撐住,咯咯地笑了起來。十幾歲的女孩子原本就不應該愁容滿面,如今看到元春的笑臉,周圍服侍的丫鬟們也不由得松了口氣——還是寶二爺有辦法,總能夠将大姑娘給逗笑了。

元春忍着笑對賈寶玉說道:“這錦上添花是這般混用的?你倒是讀的好書。”

賈寶玉擡起雙手搓了搓自己的面頰,将一張粉嫩嫩的小臉搓的微紅,看起來更是鮮嫩欲滴:“能夠博大姐姐一笑,寶玉還可以把書讀的更好。”

“吃你的吧。”元春輕聲嗔怪了一句,順手拿過桌上的小點心塞到了賈寶玉的嘴裏。

二房裏,王夫人聽到了元春和賈寶玉玩的甚為開心的小心,也是放下了一半的心來:“元春打小心思就重,倒是寶玉,向來是個讨人喜歡的。有他寬慰他姐姐,倒也能夠讓元春略微松快松快。”

周瑞家的看準時機誇道:“二爺年紀雖小,然而心底純善,又對太太和二老爺孝順,這樣的好孩子,便是觀音菩薩身邊的金童也不過如此了。”

王夫人與有榮焉地笑了起來:“我的寶玉,自然是個好的。”

周瑞家的見王夫人開心,便将賈寶玉一頓誇,直将賈寶玉誇得天上有地上無,才算是告一段落。

“只是元春,也不曉得……”提到元春,王夫人的表情又略微變了變,神情當中摻雜了一點憂愁,“這事情總歸是叫人措手不及,但願元春能夠想明白。”

周瑞家的在一邊低聲道:“大姑娘是個孝順的,自然能夠明白太太您的心思。”

王夫人看了周瑞家的一眼,緩緩搖了搖頭:“這事情你不懂,罷了,下去吧。”

周瑞家的乖巧地閉上了嘴,這才出了門。

到了院子裏頭,周瑞家的正巧碰上了另一個替王夫人做事的婦人,那婦人拉着周瑞家的,躲到了角落不起眼處,兩個人嘀嘀咕咕地說了起來。

那婦人道:“好姐姐,你可知道這幾日夫人愁眉不展,連帶着老太太都懶懶的,是怎麽回事?”

周瑞家的嘆了口氣:“還能是什麽呢?還不是因為大姑娘的事情。大姑娘原定下是要進宮當貴人的,只是臨了臨了,卻出了岔子。”

那婦人奇道:“這能出什麽岔子?大姑娘長得又好,命格又好,又是太太和老太太親手□□出來的,難不成還能夠有什麽變故不成?這般的模樣,要我說,便是天上的仙女兒,也不逞多讓了。”

周瑞家的看看她,說道:“這大姑娘自然是無可挑剔的,只是我依稀聽着,說是宮裏頭的那位,今年不打算選秀了。”

婦人一驚,滿臉不敢置信地看着周瑞家的,即便是壓低了聲音,也止不住嗓子眼兒裏的驚呼聲:“這可是真的?”

“你這麽大聲做什麽?作死呢!”周瑞家的瞪了她一眼,“可不就是真的,按道理說,今年大姑娘就應該入宮了,然而當今聖上不打算選秀,那大姑娘學了這麽些東西,可不就……”

可不就屁用都沒有。

兩個人都沒有将這句話給說出來,只是每個人的心裏面都心領神會。

過了半晌,那婦人也嘆了口氣:“怪不得,大姑娘這幾日一直愁眉不展呢。這可真的是……極為不湊巧了。”

“可不是嗎,”周瑞家的搖搖頭,“你這幾日也少在太太面前晃悠,仔細太太心裏頭不舒坦,拿你做筏子。”

那婦人心有餘悸地點點頭,她在王夫人跟前伺候,自然是知道王夫人發火的時候是有多可怕了。

兩個人各自分頭離去不提,根本沒有注意到在一邊的樹上,停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大鹦鹉,将她們的話聽了個全程。見這兩個人走了,大鹦鹉才歪了歪腦袋,一擡翅膀飛走了。

荔枝正巧在小廚房裏面收拾,趙媽媽已經先一步去老太太房裏了,小廚房只有荔枝一個人。荔枝才将一個篩子放進櫃子,便看到小廚房外面飛進來一只大鹦鹉。

“喲,你來啦。”荔枝熟門熟路地将大鹦鹉引到了竈臺上,然後遞給它一小碟花生,“給你的。”

大鹦鹉得意洋洋地開始吃飯,一邊吃一邊不時地撲騰一下,吃到一半吃的高興了,大鹦鹉突然直着嗓子喊了一聲:“不選秀!不選秀!”

荔枝被它吓了一跳,手裏面的碗差點摔到地上。過了好半天,荔枝才回過神來,她訝異地看着大鹦鹉:“你剛剛說什麽?”

“不選秀!”大鹦鹉很給面子地又叫了一聲。

荔枝頓時就明白了為什麽元春的臉色那麽難看,原來是因為自己的前途問題!

就是不知道是哪兩個碎嘴的說話,反倒被這鹦鹉給聽了去。

大鹦鹉見荔枝高興,還想再喊,結果被荔枝眼疾手快地一把捏住了鳥喙。

“什麽不選秀,你要喊花生米!”荔枝眯了眯眼睛,滿臉的威脅表情,“聽見了沒有?花生米!”

大鹦鹉黑豆豆的眼睛盯着荔枝,鳥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脅。

于是它屈服了,當荔枝松開它的時候,大鹦鹉喊道:“花生米!”

“哎,這就對了。”荔枝将早就準備好的一小塊紙包包拴在了大鹦鹉的腳上,“吃飽了就趕緊走吧。”

大鹦鹉洩憤一樣地用翅膀拍了一下荔枝的胳膊,這才重新飛出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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