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溪光被他的這話問得心裏打了個哆嗦,疑心起他這究竟是什麽意思,下意識的就想要回頭問。
“玉枕——”裴溯則挪了步子趨近,此刻他心中已經有了六成把握。這寧溪光,一定知道些什麽。可他這走出還未三兩步,那人卻忽然拔腿開跑了。
不怪溪光動了心思要跑,委實這人她招架不來,更沒料到他會忽然問自己這樣的問題。既是這樣問了,只怕心中已經認定了幾分。溪光怕繼續下去,還真叫自己露出了破綻,心裏發虛得很。
然而,這會偏有人叫她跑不掉。
沒多少會,溪光就在拐角處不小心撞到了迎面來的一人,兩人齊齊跌倒在了地上。她以手掌着地,當即就疼得臉都擰在了一處,直抽冷氣。
還未等回過神來時,耳畔又傳來了一陣短促的嬌呼。
“啊!你怎麽樣?”
溪光滿心歉意,此時再也顧不上自己,立即去看了她身側倒着的這人。
被撞在地上的少女臉色雪白的擡起頭,額頭上都已經滲出了冷汗。她容顏秀美,眉目間是透着股文弱的韻味,此刻正嗫喏着雙唇聲音斷斷續續的:“面、面紗……”
溪光這才發現,原來少女臉上的黑色面紗脫落了下來,整張容顏都教人看了個一清二楚。
這少女好似很着急,眼淚都落了下來,勉強撐起撐起垂頭去拾那掉在幾尺開外的面紗。
這一幕已經使得周圍人都聞聲聚攏了過來,忽然有人輕詫了聲:“好像是……蘇枕杏……”
溪光忽然想到今日早上來時馬車上寧檀同她說的那番話,女子來參加大同館的詩宴萬不摘下臉上的面紗,被人認出身份就不好了。
只見少女那只剛拾起面紗的手顫了兩顫,黑色的面紗複又掉了下去,恐怕也是知道此時自己被認了出來。而她整個人也好似受了什麽重大打擊,渾身顫栗了起來。
不知為何,溪光意識到自己大約是闖了大禍,心下慌張了起來,忙将黑紗重新撿了起來遞給那少女。“快帶起來……”
可還未等那少女接過,忽然便有一人靠近,非但伸手擋在了溪光跟少女之間,還順勢将她往後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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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
溪光本就是蹲着的,此時被直接推得後仰摔在了地上。那人力氣極大,以至于她這一摔比之前還更疼些。不對……她腦子咯噔了一下,瞬間有些清醒,這個聲音自己有些熟。
等溪光再提起眼眸來确定時,她只覺得心頭一顫,滿腔的委屈都要奪眶而出了。
剛才推她在地上的人,此刻在扶不遠處的少女站起身。他緊皺着眉頭,隐隐透着股怒氣。這人不是旁個,正是同溪光有婚約的陳硯。
前兩回見陳硯,他身上總是帶着一股溫和氣質,溪光卻沒想到他還會有這樣鋒芒銳利的時候。她現在渾身上下哪兒都疼,說不上來為什麽,就是鼻子酸酸的想掉眼淚。
那人也沒再看她一眼,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他扶起的少女身上。
“她肯定就是蘇枕杏了。”周圍的人還在竊竊私語。
“剛才還不确定,既然陳硯都在了,肯定是不會錯的了。”
溪光見那少女将頭埋得更低了,好似半點都不想叫人看見她,而陳硯則是又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對上那目光,溪光只覺得心底驀然發冷,仿佛是此刻她被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淋了下來。
那視線裏,充滿了埋怨和怪罪,就仿佛……她是“害人精”一樣。
溪光張了張口想要分辨,可陳硯早就轉了視線,帶着剛才的少女離開了。
她……不是故意……
溪光極為難受的垂眸,一時想不到有什麽補救的方法,眸光掃見手中還捏着黑面紗,當即起身追了上去。
“……”她疾步越過那兩人,擋在了他們面前,擡手将面紗遞了過去。
陳硯卻是皺緊了眉頭,厭惡似的掃了她一眼,抽出面紗後将之帶在了少女的臉上。相較起對溪光,此刻他對那少女卻已然是換了另一種神色,眉眼間滿是溫柔耐心。
溪光瞧着這一幕就不高興了,心底說不出的難受滋味。可她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先沉下了氣同這少女真誠道:“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
“莫不是你以為‘對不起’三字就能将此事揭過去了?”陳硯冷聲質問。
溪光被他聲音之嚴厲吓得臉色都有些變了,“我……”她鼓足了一口氣本打算說些什麽,可才開口了一個字,就自覺理虧的說不下去了。
她看着陳硯,滿心滿肚子的委屈,其中還參雜了些許失望。最後只是咬着牙,嗫喏着解釋:“我不是故意的。”
“呵——”陳硯冷笑,顯然是半點不信。
溪光擡起頭,睜着一雙蓄滿了眼淚的雙眸凝視着對面的人,也有些着急的再次解釋:“我真的不是故意……”
可是……這都無甚效果。她頓時有種深深的無力感,此刻任憑她怎麽開口,他都是不信她的。她撞了人,她有錯在先。
蘇枕杏仍在低着頭垂淚,而對她沒有半分好顏色的陳硯卻在溫聲安慰此人。兩人站在一處,宛如畫中璧人。
“我、怎麽做你才相信我?”溪光倔強的不讓眸中的眼淚掉下來,倘若剛才是她的無心之失導致了惡劣的後果,那就讓她也一道面對好了。
不如,她也扯下臉上的面紗,叫在場人也看清楚她是誰好了。
溪光盯着陳硯,伸手去接下自己的面紗,她也很想知道,當他看清楚自己的臉時,會是什麽樣的神色。莫名的,她甚至還有幾分興奮和惡意的快感。
可正當這時,一只手卻按住了溪光。
“你想引來更多的人?”
說話的正是阻止溪光解下面紗的裴溯,此刻擋在溪光面前對陳硯開口說了此話。
陳硯語氣不冷不淡,“原來是裴公子認得的人。”
裴溯眸光沉沉,“是”。他旁的并未多說,只說了這樣一個字,可語氣裏卻已然透露出了要維護背後此人的意思。
“今日之事,我來善後。”
陳硯輕抿着唇,沒有開口,更沒有退讓的意思。最終,顧忌到身邊少女的情緒,他松了口:“還望裴公子能好好‘約束’此人的莽撞。”
溪光被這人的話刺得心肝都疼,偏偏還無力反駁。是了是了,這一切都是她的不對,都是她不好。她不該莽莽撞撞的跑,也不該撞掉了那姑娘的面紗。
起因是她不錯,可為什麽……溪光就是覺得那樣難受呢?
等那兩人從身邊經過離開,溪光就再也忍不住了,低着頭任由眼淚“吧嗒吧嗒”的落到地上。裴溯還是聽見這響動才回頭的,瞧她這模樣非但沒有溫聲安慰,居然還半譏半笑着問:“這麽多人,你也不嫌丢臉?”
“不丢臉——”溪光抽抽噎噎的回。就連陳硯都沒認出她來,誰還能認出帶着面紗的自己來。不過,這人的話也委實叫她心頭不快。就算現在是小哭包,那也是會炸毛的!
溪光擡起頭斜瞪了裴溯一眼,“不要你管!”她很傲氣的轉過身,打算撇開裴溯自行離開。喏,就算到了這時候,她還保持着清醒的頭腦記着裴溯要跟他要回玉枕呢。
“你确定不用我管今日之事?”裴溯眯眼望着他離去的背影。
溪光腳步一滞,半晌之後果然乖乖回到了他面前,慘兮兮的擡頭問:“……你要怎麽管?”她好像闖了好大的禍,接下來只能“委曲求全”的找人幫她善後了。
既然裴溯自己送上門來,溪光很知情識趣的決定“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