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接下來幾日, 寧府上下一應人都謹慎小心着,唯恐說了什麽話、做了什麽事惹得府裏頭這位三小姐傷心。
因此,退親這事非但對寧溪光沒有任何影響,反而使得人人待她都跟“小祖宗”一般。
這樣的日子頭先幾天還好, 可時數一長就要叫人受不住了。溪光如何不知這些都是老夫人的授意, 是将她護在府裏保護得周周全全。不過,這護得也委實太嚴密了, 使得外頭是什麽樣的風聲, 她半點都不知道。
就好比今日,溪光叫盼蘭去打聽打聽外頭的動靜, 盼蘭卻連二道門都沒出得了。越是如此, 溪光就越是撓心,迫切想知道外頭到底是怎麽議論這事的。
盼蘭也自覺沒辦好差事, 在溪光面前保證再去一趟必定能打探到外頭的消息。
如此,溪光此刻就正搖着團扇在那等着,日子越發的熱, 她人也越發的懶了起來。又因着整日裏沒有要緊事要做,許多時候便有些犯懶,時不時的要打個盹兒。沒成想,倒是因此而長了些許的肉。
“小姐!”盼蘭從外頭一面進來一面出聲,聲音裏頭帶着興奮和雀躍。
溪光托着腮睜開眼,朝着她看。“打聽到什麽了?”
盼蘭神神秘秘的将自己握着的拳頭送在她家小姐面前,“小姐猜猜這裏是什麽?”
“……”溪光看了看盼蘭,又将視線落在了她的手上, 随即送團扇輕輕在上頭一拍,“不猜。”又是來這一套,也不嫌膩的,她才不要猜。說着這話時,溪光連目光都一并收了起來,傲嬌得很。就好像盼蘭再要跟她賣關子,她也就不屑知道一樣。
盼蘭有些受挫,只好直接了當的開口道:“是剛才裴府送小姐的那禮盒裏頭裝的條子,上頭寫了字,料想該是特意留了給小姐的。”
“紙條?”溪光稀奇,裴府有什麽人給她傳東西?“拿來我看看……”她接過紙條,上頭只寫了兩個字——玉枕。
這字跡她是瞧不出什麽來的,不過……既然是提到了“玉枕”,溪光唯一想到的也只有裴溯了。
再轉念一想,原先此人可是要求着她帶着玉枕一日同他見一回面的,轉眼還真是好幾日過去了。
念及此,溪光又不由撇了嘴,行吧行吧,她也不是過河拆橋的人。當初她是為了蘇枕杏的事求裴溯幫忙,雖然此時這事卻橫生了變故,不過她也不會因此賴皮,畢竟……秦華的事還要他幫忙的。
溪光思付了片刻,同盼蘭兩個收拾妥了便從寧相府南院的側門出了去。因着先前有過上頭的吩咐,溪光對這守門婆子好一番威逼利誘才得以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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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咱們這是要去哪?”跨出了側門,盼蘭這一問卻是将溪光給問住了。
溪光想了想,剛才那紙條上還真是除了“玉枕”二字,旁的什麽都沒有寫的,不禁為此蹙起了眉頭。
“寧三小姐--”正這時,一個青衣小厮小跑着過來,态度恭順得很。“我家主子馬車停在前頭,專程候着您呢。”
溪光倒是見過裴溯身邊常跟着的那幾個人,可眼前這個……卻是半點都不眼熟。她皺了皺眉頭,多留了一個心眼問:“你家主子是誰?”
這小厮顯然也是沒料到她會忽然這麽一問,愣了片刻。不過臉上卻依然坦坦蕩蕩,并沒有半點閃躲心虛之色,只好像僅僅是沒料到她會有如此一問罷了。
“我家主子是承天門內裴侯府的。”為打消了對面兩人的顧慮,他又繼續了道:“馬車就停在前面的府元巷,寧三小姐随小的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府元巷”這三個字是着重了說的,這條巷子裏的府宅都是京中權勢極高的,寧府的正門就開在的府元巷的。溪光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這是告訴自己若有不對勁,到時候也大可脫身。
既然心中顧慮打消,溪光就帶着盼蘭兩人遂着他沿着小巷轉了個彎,果然就看見了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前頭。
等繞到馬車側前方時候,那小厮立即道:“夫人,寧三小姐到了……”
夫人?
溪光微微一愕,怎麽這馬車裏頭坐着的難道不是裴溯?
只見緊接着簾子被人從裏頭掀了開來,裏頭人朝着溪光道:“三小姐,今日如此請你相見,委實是唐突了。”
這人不是旁個,正是裴府的大少奶娘餘氏,她此刻正目光歉然的望着車外之人。
溪光原先還以為約自己見面的是裴溯,不料卻是這人,一時詫異不已。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前頭過了武定橋不遠的地方有處茶樓。”餘氏道,她見溪光還略帶遲疑,便先解釋道:“之前我就入過一趟寧府,不過寧老夫人推說你病着……所以才想了這法子。這處到底人來人往,不如你我尋個清淨的地兒說話。”
溪光點了點頭,上了馬車。她倒是說不出的稀奇,不解餘氏為何要這般迂回的見她的面,又想到她提及“玉枕”,難道是為了這個?不過眼下,餘氏緊閉了嘴,顯然是什麽都不打算說了。溪光縱是有一肚子的疑問,此刻也只能都憋着了。
等到了那處茶樓,兩人坐定了之後,餘氏方才開口:“前些日子,我将那塊玉枕交由寧三小姐去化解裏頭邪祟,不知……好了沒有?”
溪光猜到她是為了玉枕而來,心裏頭早就做好了準備,此刻不緊不慢的回道:“那裏頭的東西怨氣極大,不是一朝一夕能好的。至少須得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好。”
“要這麽長時間?”餘氏聞言臉色都有些變了,她見對面坐着的這位寧家小姐面色正經,并無半分玩笑,心下是信了七八分。“那、那……”
溪光繼續開口:“做這法可不能停。”她這會也是瞧出了餘氏的意思,恐怕是要将玉枕拿回去,索性直接開口絕了她的後話。
餘氏果然一驚,“如果、如果非得要停呢?”她說了又立即覺得有些不妥,添了一句在後頭道:“我的意思是,稍停些日子,往後還能繼續嗎?”
“……”溪光沒出聲,只是任由目光和餘氏交集,目光中所含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不能!
這餘氏俨然也領悟了,一時眉頭皺得更加深了起來。她自顧自的斟酌了半晌,好似終于是下定了個決心,咬牙道:“……既然是如此也沒辦法了,三小姐可否将玉枕交還與我?”
溪光有些意外,心道她剛才這一番難道将後果說得不夠嚴重?怎麽這餘氏還同她提要取回玉枕?這玉枕自從到了溪光手裏頭,她可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再還回去的。何況,她還要拿着這東西和裴溯做交換呢!
餘氏見到對面偶坐着的少女不吱聲,只好再度開口:“先前是我一時情急才将這等緊要的東西拿了出來,眼下卻是不得不來要回去。我知道寧三小姐同那位高人是俠義,不過……”她的話并未說盡,就這麽看着溪光,只等溪光接話了。
溪光哪裏還能避開,清了清嗓子方才問道:“後果你可想清楚了?”
餘氏臉上顯然閃過一絲……懼怕,下一瞬神色又堅定了起來。“若有什麽後果,就叫我一人承擔好了。”
溪光見她此刻态度竟然這樣的決絕,便知道再糊弄她放棄這念頭是不可能的了。不禁心中奇道,這人為何非得要回玉枕——她分明還是信了這玉枕不幹淨的,此時卻執意拿回去。
“裴少夫人想清楚了便好。”溪光心內雖然波濤起伏,卻竭力維持着面上的平穩,叫人瞧着還有幾分高深莫測的樣兒。“只是那玉枕還在那位高人那,須得容我些時日去取回來。”
餘氏連忙點頭,又對溪光多了許多感激。
溪光被她這樣一弄,反而是有些心虛了,只因為她打從心底都沒打算将玉枕還給餘氏的。剛才所說的話,也不過是托詞罷了。
說起來,溪光還真是有些暗自慶幸先前自己扯了那什麽高人的說辭,要不然她這會可找不到什麽拖延的借口。
這餘氏又怎麽會知道玉枕根本不在什麽高人那,此刻正在盼蘭提着的那口籃子當中擱着呢。之前溪光以為約了跟自己見面的是裴溯,這才帶了出來的。
此時,溪光顯然是不打算将這東西拿出來的了。
若是換做旁的什麽,溪光都不至于這般小氣,可偏偏這塊玉枕同她關系密切。為了使之能長長久久的留在自己身邊,她才不得不使得那些把戲。
這會,溪光又将視線投在了餘氏的身上,暗自琢磨她為何要取回玉枕。忽然,她腦中閃過一個想法——
是了,餘氏既然要玉枕,那她還她一個玉枕就是了。一個一模一樣,瞧不出半點不同的玉枕。
這下子,溪光仿佛解決了心頭大事,驀然松了口氣。“那五日後,咱們還約在此處。”
“好。”餘氏得了她這話,徹底安了心。既然如此,兩人也就起身打算離開。
盼蘭是一直在廂房外候着的,此刻見她家小姐要離開,自然就提着拿着籃子跟了上去。
溪光看着籃子驀然就是心頭一跳,直覺得這籃子明晃晃的十分惹眼,忙伸手将盼蘭往自己身子拉了拉。
這時,餘氏正好回過頭,也看見了這一幕。她雖有些疑惑為何丫鬟提了只籃子出來,卻沒有多事,只不過是再次跟溪光确認了道:“五日後,我在這等三小姐。”
溪光點頭,心想五日的功夫造只一模一樣的玉枕,想來也不應該是什麽難事。嗯,簡直是妙計!她都忍不住要為自己撫掌稱妙了。
“借過!借過!”正這時候,一人風風火火的從後頭過來。
盼蘭被他不小心撞了一下,往旁邊退了幾步才站穩,礙着還有裴府的大少奶奶在場便沒有抱怨,只皺了皺眉頭。誰知等她擡起頭時,卻發現前頭站着的兩人——她家小姐和裴少夫人都在看着自己。
怎麽了?
下一瞬,盼蘭發現她二人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她手中提着的那只籃子——此刻籃子上蓋着的緞子被撞得掀開了一角,露出了裏頭翠綠的顏色。
“這個是……?”寧氏擡手指着不遠處的籃子,滿臉驚疑。
溪光心中直呼倒黴,難道老天是成心要同她過不去嗎?!
作者有話要說: 哼唧~我想要溪光和裴溯整天膩在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