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絲絲求助。容亦怎麽想的她不知道,至少她以為她的眼神容亦是可以意會的。
容亦點點頭,伸手拿下剛剛擋住傷口的手,他的眼神溫柔而深邃:“醒了?昨晚睡得好嗎?”
好你妹,林妍剛想辯解這個暧昧不清的問句,就見對面的沈幼儀已經快步撲進了容亦的懷裏。
“你沒事吧,容亦。”
林妍尴尬的張了張嘴,聽着對面沈幼儀關切的問候,偷偷瞟了一眼容亦。只見容亦眼神看着她,手上下意識的擋住了沈幼儀的接觸。
林妍笑笑,看向旁邊一直在門口站着的陳微言。陳微言還穿着昨天那間沖鋒衣,大概是昨晚沒有休息好,眉眼有些倦怠。但是他看向這邊的眼神卻分外明亮。
他的眸光幽深而又複雜,林妍暗暗吐槽了一下系統設定,快步走向了陳微言。
陳微言見她走過來,伸手打開身後的車門,坐了進去。林妍拎起衣擺,跨了一步坐進車裏。
“昨天你們沒事吧。”林妍拿起車上的小零食,撕開一個小口。
“我們撤離的早,沒有什麽損失,只是你們倒是讓我們擔心不少。”陳微言從口袋摸出一盒煙,手指敲了敲煙盒底部,拿出一支煙。
林妍裹裹身上的衣服,看向旁邊容亦和沈幼儀的互動:“容亦受了點傷,一會估計要去醫院處理一下,打個破傷風。”
她不動聲色的觀察着陳微言的神情,繼續說道:“不過那個姑娘來了,估計我們也不用擔心了。”
陳微言依舊低頭吸着煙,林妍在心中哼了一聲,沈幼儀來了之後陳微言整個人都不對了。苦逼的永遠是男配,她往陳微言那裏挪了挪:“你認識那姑娘?”
她的聲音輕而小心,夾雜着試探,卻在語調中多了一絲肯定,陳微言深吸一口煙,伸手将煙頭暗滅在車內的煙灰缸裏。
“一起長大的。”
陳微言的聲音低沉而又沙啞,林妍突然有些不想問下去了。
她轉過頭,遠處的藍天一如她來時那樣純淨剔透,湖泊像是情人的眼淚,鑲嵌在如茵的草地上。
牧民騎着馬,遠處的牛羊在淺灘處喝着水,草原上飛舞着五色的旗子,一切似乎還是最初的樣子。
“換一個人吧。”林妍背對着陳微言,望着遠處的花海出神。
“不想。”陳微言的回答同樣言簡意赅。
林妍默,打開車門跳下車。道理她都懂,可是她要攻略陳微言啊,你不松口我怎麽攻略啊!
林妍回頭看了一眼逐漸走近的容亦和沈幼儀,目光有些幽怨。系統未免有些太嚴苛,就不能找個不喜歡女主的男配讓自己攻略嗎?
遠處容亦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情緒,走過來将手裏她的衣服遞給她。
“可能要麻煩你跟我去一趟醫院了。”容亦的側臉被浸潤在清晨的薄暮中,一時讓林妍有些晃神。
“我嗎?”她指指自己。
“嗯。”容亦伸手打開車門,陳微言從車上下來。容亦将車鑰匙從他手裏接過來:“微言,麻煩你把沈幼儀送回去吧。”
“容亦,你……”沈幼儀聞言上前一步,卻被容亦側身擋住了。
“沈老該擔心你了,早點回去吧。”容亦說完拉上還在一旁一臉茫然的林妍,啓動了車子。
林妍就看這樣看着沈幼儀以一種強大的怨念的目光注視着自己,一直到沈幼儀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林妍還是感覺似乎沈幼儀的目光還環繞在自己身邊。
“你們吵架了?”林妍試探的問道,她不是進入了一個虐戀情深的系統情節裏吧。
“不是。”容亦伸手将她旁邊的窗戶關上了點。
“可是,他們連車都沒有……”
“沈老會來接他們。”
“哦。”林妍的眼睛溜溜的打轉,一時有些尴尬。這種小情侶吵架還被帶出來的老套言情情節,自己好像有些不太适應。
這是個什麽系統啊……她的系統小可愛在哪裏啊。
她瞥了一眼容亦胳膊上的傷口,傷口的血跡有些幹涸,林妍有些不忍,小聲說道:“要不我開車,你歇會吧。”
容亦沉默了會,随後轉頭看向她:“你會開車?”
“會啊。”林妍點點頭。
“那你知道醫院的路怎麽走嗎?”
林妍沉默了兩秒鐘,搖搖頭。
容亦驀地揚起嘴角,伸手揉了揉她的長發:“那下次換你來開。”
林妍默默伸出手抓了抓自己淩亂的頭發,腹诽:我是走女王高冷路子的,可不是讓你當貓揉的……
一路兩人沉默,草原的公路有些美,林妍表面上乖巧的坐在車裏欣賞着路邊的風景,內心卻是波濤洶湧。
她現在終于意識到有些不對了。一路來雖然參加了這個采風活動,她和陳微言熟絡了不少,但是她現在回想起來。
似乎是……該撩得沒撩到,不該撩的反而被撩了?她現在已經能腦補出一場狗血的男女深情虐戀,中間吃瓜路人無辜被牽扯進來,當成兩人賭氣的工具。
被小三被仇殺被扒……最後男女主冰釋前嫌,恩恩愛愛,被牽扯進來的群衆卻被打上壞女人的标記,不得善終。
林妍有些後怕的看了容亦一眼,似乎自己應該做些什麽,來改變一下自己的處境。她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其實情侶吵架,沒必要生這麽氣……”
她觀察着容亦的表情,看他并沒有說些什麽,于是繼續說道:“回頭再解釋一下好了,再說我們也沒有什麽,當時不是情勢所逼嘛,實在不行我跟沈幼儀解釋一下?”
容亦側頭看了一眼一臉認真幫他分析解決方案的林妍,她眉頭微皺,側着頭詢問他的意見:“你看行不行?”
“可是我們确實在一起睡了。”他風輕雲淡的回了林妍一句。
林妍被他這句話噎得不輕,好一會沒有說出話來,她看着同樣認真的容亦,确定他不是在開玩笑,于是才吞吞吐吐的說了下一句話:
“我們也沒幹什麽吧,雖然兩個人在一個屋子裏睡一晚上确實是不太好。”
林妍說到這裏突然有些心累,早知道這樣她應該不管昨天外面下不下冰雹都出去。哪怕數一晚上冰雹都比她現在的處境要好。
“你第二天卻是是在我懷裏醒了的,雖然我不知道晚上發生了什麽事,但是……”
“好,停……”林妍揉揉頭發,阻止了容亦簡直要對她負責的語氣。
“那你們自己解決吧。”林妍沉默好一會,終于吐出來這樣一個決定。她怕再說下去容亦都要拉着她去沈幼儀那裏說我對不起人家姑娘,你成全我們吧。
容亦看她悶聲倚在副駕駛上,纖瘦的身體只占了座椅一半的位置。他的的眉眼深藏着如絲的笑意,溫聲問道:“誰告訴你是情侶了。”
花都送了,不是情侶是什麽……林妍翻了個白眼,并不想多說話。
“沈家的小姐,之前生意上有往來,逢年過節難免送個禮,怎麽就能算情侶了。”容亦看她不說話,繼續說道。
“生意往來?早就認識?”林妍不禁多問了一句。
“你介意嗎?”
“我有什麽好介意的。”林妍倚在駕座上,不禁想起來上一世的時候。
上一次她進入系統的時候,同樣是沈幼儀的身體,沈家的大背景,商業來往。她曾經知道似乎有這麽一個陳家的世交,見過季博言。
但是這個交往匪淺的容亦是哪裏來的,她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
容亦無聲笑笑,将車子駛進一家不算高的醫院建築。
“到了。”容亦溫聲提醒她。
林妍低頭将安全帶摘下,打開車門走出去,擡頭卻看到不遠處站着一身軍裝的季博言。
季博言正好跟她目光對上,摘下軍帽向她大步走來。
陽光下他的身影修長,在明媚的陽光下仿佛鍍着一層光暈。
容亦關上車門,單手支在車上,目光随着林妍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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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在想,能和最後看這餘晖的人,會是誰。
☆、Chapter 14
季博言大步走過去,軍靴釘在地上嗒嗒作響。林妍看着在陽光下深皺眉頭走來的季博言,心裏莫名咯噔的一聲。
“你沒有事吧。”季博言不由分說地握住林妍的胳膊,左右打量。
陽光下季博言的眉眼深邃,眼底的關切溢于言表。容亦看着季博言的動作,不由得皺皺眉頭:“季中校就那麽喜歡動手動腳?”
季博言确認林妍沒事之後,才轉過身看向容亦,敬了個軍禮:“謝謝容總這次救了林妍,我代她謝謝你。”
“季……”林妍剛想阻止季博言往下說下去,就被容亦伸手阻攔了。
“本分而已,談什麽謝。”容亦将林妍拉過來擋在身後:“倒是季中校怎麽來了。”
季博言松開林妍的胳膊,看着容亦将她護在身後,扯扯嘴角:“還不是看看她,怕她出事。”
“季中校什麽時候跟林妍這麽熟了,不遠萬裏過來為了看她一眼。”
季博言将軍帽戴在頭上:“上次和她有些事誤會了,我們已經解釋清楚了,容總不用防壞人一樣防着我。是吧,林妍?”
容亦回頭,目光看向林妍,林妍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容亦不動聲色的笑了笑,轉身對林妍說道:“那我先進去上藥了。”
“我跟你一起去。”林妍剛走兩步,就被季博言伸手拉住了。林妍甩甩手:“放開我。”
季博言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反而更加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容亦見狀輕聲說道:“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一會出來接你。”
林妍瞪了一眼絲毫沒有打算松手的季博言,懊惱的低罵了一句。
季博言看着走遠的容亦,伸手拽着林妍就走。季博言的力氣很大,林妍感覺自己仿佛是被套牢的羔羊,這種被宰的感覺是怎麽來的?
季博言将她拖在一輛高大的越野車旁邊,林妍下意識往車旁一靠,後面的車比她還高,瞬間把她擋的嚴嚴實實的。
紀博言伸手單手撐在車上,盯了她好一會。林妍剛開始還東張西望不知道該怎麽好,随後看着季博言眼神淩厲有點招架不住,索性閉了眼任他盯着。
紀博言看着面前緊緊閉着眼睛的林妍,她的臉頰被陽光曬得有些泛紅,他擡頭看了看太陽的方向,挪了兩步擋住了陽光。
林妍閉着眼聽旁邊的人好像挪動了兩步,想着要不要撤,她右眼眯開一點縫。繼續對上季博言淩厲的眼神,于是忙把眼睛閉上。
天啊,這系統的男的都有病吧,難不成這個系統設定女配是個麻煩體嗎?!
季博言長嘆了一口氣,伸手在她腦門上談了一下,林妍痛的發出聲,伸手捂住腦門。
确實有病!
“你幹嘛,季博言!”
“剛在罵我?”季博言彎下腰向她面前湊了湊。
“沒有。”林妍忙搖頭。
“昨晚跟容亦在一起?”
“沒有。”林妍下意識搖頭。
“沒有?”季博言伸手挑挑林妍的衣領,林妍忙用手捂住。
“我都知道了。”季博言皺着眉,認真地說道:“你知道你病情什麽樣子了嗎?而你還在這些無關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林妍和季博言的臉頰不過兩尺距離,她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灼燒着自己的臉頰,她垂目安靜下來,但是內心卻慌作一團。
她出來有幾天了,距離上一次系統出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時間了。她一直不知道最後系統那句意識越來越薄弱,已經不能支撐智能系統的意思。
照着季博言這樣的說法的話,那句話的意思,應該就是系統的健全與否,和她的病情有很大的關系吧。
而系統現在,什麽都沒有,難道從她26歲生日昏迷之後,一直沒有好過來嗎?
她想到這裏,身體順着車子的蹲了下來。她雙手抱着肩,目光有些呆滞。
自己的病情她在接受治療的這五年裏,多少還是知道些的。她的症狀更像是先天的基因問題,而基因問題,已經超過了當前的醫療水平。
她從病情發現之後就開始做思想準備,剛開始是做比常人還要快的老去死去的思想準備。随着病情越來越清晰之後,開始做比常人更短甚至只是別人一半生命的準備。
現在呢,她一直在做死亡的準備。随時做着自己意識中斷,随時消失的準備。
季博言看她意識一下子消沉下來,抿抿嘴唇,蹲下來捏捏她的肩膀。他想着應該怎麽轉移一下剛才說的那句話,就聽到林妍小聲問道:
“那你呢,你病情怎麽樣。”
季博言一時有些沉默,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随後他伸手攬攬林妍的肩膀:“跟你一樣,我們一起努力。”
“那你也挺慘的。”林妍悶聲說。
季博言點點頭:“嗯,是啊。”
“那你告訴我攻略的對象是誰。”林妍偷偷看了他一眼。
季博言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讓她正視自己:“你面前不是嗎?”
林妍拍掉他的手,起身向旁邊走了兩步,季博言跟在她身後,為她擋住了大半的陽光。
“你別老逗我,我總感覺系統根本沒有那麽簡單。”林妍望向遠處剛剛從醫院出來的容亦。
“或許,我更像在這裏拖延時間的。”林妍伸手看了看自己纖瘦的手腕,上面綁着一個容亦在途經青川寺廟求來的絲線。
“我的病情,根本沒什麽進展吧,或者是,更糟了?”
季博言沒有說話,伸手為她整了整領子:“別多想。”
林妍轉頭笑得妍麗,眸眼處彎彎如河水:“你好像是第二次這樣安慰我了。”
季博言手指一頓,勾勾嘴角:“對了,我升成上校了。”
“恭喜你了,季上校。”
季博言笑笑,看了一眼表:“我要去邊防一下,回去請你吃飯。”
遠處一個勤務兵見狀忙跑過來,取了旁邊的車開了過來。季博言登上車看了一眼走到他們身邊的容亦。
“離他遠一點。”季博言對林妍說完,關上車門離開了。
林妍不好意思的對容亦笑了笑,檢查了一下他包紮的傷口。他的傷口處理得很好,包紮也很專業。
“看來這邊醫生技術蠻不錯的。”
“我自己包紮的,醫院人挺多的,忙不過來。”容亦開了車門,林妍鑽進去。
“你會包紮?”她輕聲問道。
“嗯,早些年博士在m大讀的醫學。”
m大,世界上頂尖醫師的搖籃。這個大學幾乎壟斷了所有的先進醫學研究,申請了無數的專利,每年學校畢業的時候,學生所出的論文都是全醫學界矚目的對象。
因為在這個大學,随時都有可能有新的醫學理論的出現。而事實證明,幾乎每年,m大都會有一個新的醫學論斷。
“真厲害。”林妍驚嘆一聲:“我之前……”
她想說她之前被轉到聯合國衛生組織的時候,有個國內也是m大出來的專家一直遠程參加她的治療。
但是想想,在這裏好像不能這麽說,她只能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後來怎麽經商了。”
“學的什麽不一定就要去做什麽,更何況醫患關系這麽緊張。”容亦頓了頓,繼續說道:“學醫的,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是最遺憾的。”
林妍聽他最後一句話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後幾乎都要消聲。容亦轉過身看向她,目光是她看不懂的複雜。
“我一開始認錯人了。”
容亦的這句話說的無頭無尾,林妍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她想問的時候,容亦已經專心致志的目視前方開車了。
醫院的走廊安靜而又肅穆,消毒水充斥着季博言的感官,他站在三樓獨立的一個病房前,窄窄的窗戶裏可以看到病房內一個女孩削瘦的身形。
她全身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儀器不時有滴滴的響聲,她對面是個意識檢測器,上面的震動幅度趨近于直線。
一名護士推着車,上面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生理鹽水和儀器,她經過紀博言的時候嘆了口氣。
“你跟她說你跟她是一個病房的?”
“嗯。”
那個小護士瞪了他一眼:“也不動腦子想想,男女能一個病房嗎?”
季博言啞笑:“對面的病房不算是一個嗎?”
小護士搖搖頭,不再理會他。季博言伸手插兜,筆直的背影站在走廊的盡頭,看着有些寂寥。
“王曼曼,什麽時候再開始冰凍計劃。”
被叫到的小護士停下來,看了一眼季博言:“意識趨近于零開始進行冰凍計劃,已經準備好了。”
“冰凍和死人有什麽區別。”季博言喃喃自語道,小護士看了一眼他,走了兩步小聲說道:“季上校,不要忘了你還有你自己的任務,閑時還是不要打擾她了。”
季博言搖搖頭,他身上的槍傷還在隐隐作痛。雖然好不容易把命從死神手裏奪了回來,但是身體還是落下了毛病。
他走出特護區,面前是一個修長挺拔的背影,他向前走了兩步,出聲喊道:“容亦。”
前面的人聞聲停下腳步,他身上的白大褂平整而又□□:“季少校有什麽事嗎?”
季博言倚在長廊的窗子前,出聲問道:“你參加了意識系統的試驗了嗎?”
容亦揉揉略帶疲倦的眉眼:“沒有。”
季博言仔細的觀察着他的神情,扯扯嘴角:“林妍的病情麻煩你了。”
“身為醫生該做的。”容亦拿下脖子上的聽診器,語氣平淡的回了一句,轉身去了別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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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總共就那麽大,你一轉身,總能看到我的。
☆、Chapter 15
醫院的走廊靜谧而又空曠,北方六月的天氣還不算太熱。清晨下了一場雨,空氣中摻和着微潤的濕氣,輕輕吹拂在容亦清隽的側臉。
林妍的病房處在醫院最為安靜的後院,窗外的樹木郁郁蔥蔥,金色的陽光透過繁茂的枝葉灑在病房的白色方格地板上,影影綽綽的還能聽到枝葉中不知名鳥類的鳴叫聲。
容亦已經倚在林妍病房外的窗外站立了很久,透過門上小小的方窗望去,病房內躺着的人身形削瘦,她的長發鋪滿白色的病床,像是童話裏那個一睡不醒的公主。
他記得他父親第一次将這個女孩帶到家裏的時候,她還是五六歲的模樣。一雙眼睛大大的,長發及腰,襯着她尖尖的小臉更加惹人憐愛。她一進家門就安靜的抱着娃娃坐在沙發上,父親因為有事情一回家就回樓上打了很久的電話,便讓他照顧一下她。
他那時候也不過十幾歲,他家老爺子一輩子闖南走北,賺了錢以後扔下公司就投身了志願者和探險活動。他一年難得見幾次父親,那年他第二次見他回家,便帶回來一個小女孩。
他不知道該如何跟這個看上嬌嬌弱弱的小女孩搭上腔,他只看到父親書桌上一張領養證明。
林妍,曾用名:林小小。這個妍字,還是母親在世時,容亦親自為之後的妹妹定的一個字。
然而卻用到了這個女孩子的身上。
那天他站在門口看了很久沙發上一動不動的林妍,那天的陽光很強烈,客廳的窗簾沒有拉。他看到那個小姑娘被陽光曬到額頭上全是細小的汗珠。
但是她抱着娃娃,還是一動不動。
最後還是他過去牽了她的手,把她帶到隔壁他的小書房裏,陪着這個姑娘畫了一下午的畫。
他不愛畫畫,這種事情很應該讓陳微言來做,但是他卻玩着樂高安靜的陪着她坐了一下午。他發現,似乎面前的女孩只要一畫畫就變得很放松。
他找了許多陳微言閑時在他家畫的畫,都送給了她讓她去玩。
後來林妍只在他家待了一個星期,第二個星期的時候,就有一對h國的老夫妻上門來将她領走。
那時候他剛剛找到陳微言,讓他答應來教這個女孩畫畫。後來她走了,陳微言還埋怨了他好久,說他讓他丢了當一次小老師的機會。
容亦想的是關他什麽事,陳微言真的太幼稚了。
後來他問過他父親,為什麽要将那個女孩子送走。他父親回答他,他沒有精力照顧了,有一個穩定父母健全的家庭可能讓她的心理發展更健全一點。
當時容亦很想反駁他的父親,其實交給他,他也能照顧得很好。
但是卻沒有用了。
他再見林妍是父親去世的第二個年頭,老爺子早些年的奔波落下了病根,在之後西部支教的幾年裏,越來越嚴重。他那時候已經從m大學成回來,盡了最大努力留了老爺子一陣子,但還是不久撒手人寰了。
他那時候還在為申請專家作醫學報告,但是院長卻告訴他有個更好的機會,有可能會直接接觸到聯合國醫療衛生事業。
于是他在國內遠程參與了這個叫做林氏綜合症病情的研究,病患是林妍。他當時已對這個名字有些模糊。
但是随後在視頻打開後,他還是一眼認出了在病房安安靜靜等着醫生各項檢查的林妍。
還是那個女孩,還是在這麽一個環境裏,于是他們開起了長達五年的病情研究。
他們都打趣容醫生真是醫學界的翹楚,無論做什麽事都這麽拼命。其實他們哪裏知道,說什麽拼命,不過是不想再讓自己在乎的人,走在自己前面罷了。
窗外的風吹的樹葉沙沙作響,容亦伸出修長的手指,在門上門把停留了一會,才打開了門。
門發出吱呀的一聲,容亦下意識的看向床上的林妍。他自嘲的垂眼,床上的人是醒不來了。
他走過去坐在病床邊,帶上聽診器,将聽診器頭在手裏捂熱,才開始聽林妍的心跳。
心跳微弱,他搭上林妍的脈搏,脈搏微弱。
容亦将聽診器從耳邊拿下來,伸手覆上林妍削瘦的臉頰。她的臉本來就小,這麽長時間的昏迷,她比來的時候瘦了一大半,現在臉頰還沒自己的手掌大。
哪怕他明知道儀器能準确的監測到她身體每一項的指标,但是他還是想要親自去感受一下她的脈搏和心跳。
她這樣一直閉着眼躺在這裏,他真的很怕有一天,會再也醒不過來了。
王曼曼推着車從病床前經過,看到病房的門口被微微打開一個縫隙。她就知道容醫生又來看林妍了。
也不知道是是容醫生對這個世界首例的病情特別關注,還是對這個病人特別關注,她總感覺容醫生對這個剛轉回國的患者格外上心。
王曼曼小心翼翼的将車推進病房裏,容亦握着林妍的手,阻止了王曼曼挂生理鹽水的動作。
“現在開始轉入冰凍室,這個病人的病情現在全權交給我負責。”容亦的聲音堅定而透露着一絲清冷。
王曼曼抿抿嘴,沉默了會說道:“院長一直不同意你作為主治醫生,世界首例的病情沒有任何經驗,如果成功了,你就是醫學上的開創者。如果失敗了,你的人生會毀了的。”
嚴格意義上來說,世界首例的病情很多人想着要去參與一下,如果成功了,都想分這個成就的一杯羹。失敗了,這些參與者也可以說是從未涉及到的病情,失敗在所難免。
但是在主治醫生來看,失敗了就是失敗了。哪怕你以後的成就再高,這件事情也會成為你的黑點。
畢竟這世界人們總是揪着你的過錯不放,連同你的成功都會被抹殺掉。
容亦還年輕,不過三十歲已經成為醫院獨當一面的專家。院長一直交代讓他只是參與這件事,不要挑大擔子去負責這件事。最近他們醫院在醫學界的名聲越來越高,不少人虎視眈眈的盯着他們,他們絲毫不敢懈怠,唯恐別人抓住他們一點過失。
容亦沉默良久,他的目光柔和,仿佛要将病床上的人融化在自己如冰川一般清澈的眼眸裏。他的手指緊緊握着林妍削瘦的手指,聲音沙啞:
“王曼曼,你是系統中接觸她最久的人,要是你,你忍心嗎?”
王曼曼聞言移開目光,窗外的鳥鳴攪得她煩心,她擡眼,面前是死氣沉沉的林妍。她第一次接觸林妍是在系統裏。
她這個人柔和,堅韌,有時候嘴毒。總是什麽事都幫她一把,哪怕林妍自己明明知道,系統裏的人物都是虛構的。
那麽美好一個人,那麽靈動的一個人。王曼曼認識她,卻不是通過真實的世界認識到的。
醫生見過的生死要比每天吃的飯還要多,他們也曾崩潰痛苦,直到最後越來越冷漠,越來越麻木。
拯救病人的是他們醫生,宣布他們死亡的也是醫生。
如果宣布一次死亡就要崩潰,那麽他們還留在這個崗位做什麽。不是醫生越來越冷漠,而是他們見慣了死亡,因為他們知道,死亡就意味着結束了。
不是所有事情都要投入感情去挽回的,超出我們的能力範圍,就要學會放手。
但是所有例外,那就是你的親友躺在你面前卻無能為力。她見過執刀最多,成功率最高的醫生在接收自己妻子的手術時緊張到顫抖。她也見過面前的容醫生在聯合國聽到林妍最後如果不成功放棄的方案時,面如死灰。
哪怕那臺手術他做了千萬次,哪怕他也早知道要時刻做着最壞的打算。
兩個人之間沉默着,只剩下病房之間儀器滴滴答答的聲音,窗外傳來病人散步時之間的笑語。
王曼曼張張嘴:“容醫生,林妍是你的什麽人。”
容亦聞言嘴角上揚成一個美好的弧度,他的聲音沙啞而輕柔:“那是我生命中第一個女孩。”
“你知道系統裏用了你的數據?”
“知道。”容亦幫林妍理理額前的碎發:“我知道我離她的距離有多近,我知道她性格是怎麽樣的,笑起來是什麽樣子,說起話來是什麽語氣。”
王曼曼抿抿嘴,心裏咯噔一聲,她小心翼翼的試探道:“你篡改了系統?”
容亦聞言揉揉額角,起身幫林妍掖好被角,他的背影挺拔而修長,白大褂在陽光下反射着淡淡的暈光。
“我是個醫生,篡改軍事系統的事情我怎麽會。”容亦轉身笑笑,将聽診器重新挂好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轉身走過王曼曼的身邊,用幾不可聞的語調說道:“告訴林妍離季博言遠一點,那不是她要攻略的目标。”
王曼曼瞪大眼睛,直直的看着容亦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的轉角。她望向病床上的林妍,心裏叫苦。
老板,你是多麽大能耐啊。現在事情發展已經完全超出她的掌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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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裏只要有我就行了,不是嗎?
☆、Chapter 16
車子平穩的行駛在草原寬闊的公路上,窗外吹進濕潤的風,景色像被潑墨的畫卷,迅速的掠過窗外。
外面的風景依舊如他們剛來的時候那般美,只是裏面的人沒有了看風景的心情。
沈幼儀的帽檐被風吹起,她索性一把摘下來,捋捋垂腰的長發。陳微言目光直視前方,兩人沉默着,彼此都有些尴尬。
“沈老剛來過電話,他在機場等你,一會我把你送過去,下次別這麽魯莽就從家裏跑出來了。”陳微言的聲音有些生硬,他瞥了一眼後視鏡裏的沈幼儀,她咬着嘴唇,一副無害的樣子。
“我還不是擔心容亦,父親又不讓我出來,只能偷偷跑了。”沈幼儀的聲音夾雜着一絲委屈,為自己辯解道。
“你未免太小看他了。”陳微言冷哼一聲,随後說道:“沈伯父已經和容家撕破了臉,幼儀,你之後還是多想想和季家的婚事吧。”
“陳微言!”沈幼儀似乎是被陳微言後面的一句話激怒,聲音也陡然升高,她的目光淩厲,仿佛變了一個人。
“戳到痛處了?”陳微言輕笑。
“不要以為你跟我一起長大就有權利說我。”沈幼儀別開目光,看着窗外的風景,小聲說了一句:“喜歡得不到,就要這樣冷嘲熱諷?”
看似小聲,卻一字一句清晰的傳到陳微言的耳中。
是啊,他就是得不到。誰不知沈家的女兒,是用來聯姻的工具。之前沈老為了留住容家的合作,不惜把自己當時剛滿二十歲的小女兒作為橄榄枝抛給容亦。
容家也只是新鮮了一陣子,随後便撕破了臉。沈家總是想要的太多,恨不得将所有的股份吃進自己的肚子裏。
然而聰明人,誰吃他那一套。容亦本來就對沈家這個小女兒無感,當時新鮮的不過是沈家用的套路。後來時間長了,才發現這個要扔給自己的女人簡直黏人的可怕。
于是早早的就跟沈家劃清了界限。
前一陣子沈家又看上了季家的長子,兩人政商界一拍即合,相談甚歡,現在連婚禮的日子都要敲定下來了。
明眼人看着這兩只老狐貍是各有打算,誰知道最後兩人到底是誰占便宜更多。至于聯姻,不過是商界的手段而已。
陳微言雖是一路跟着沈家來往較多的人,但是卻一直入不了沈老的眼。陳家是書香世家,後來經商了也長帶着一股讀書人的中庸。沈家一直認為陳家家業雖大,但是行事太為謹慎小心,加上陳微言那種二世祖的性子,之後成不了什麽大事。
于是陳微言也一直沒進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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