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宴席
隔天天氣很好,船家昨晚放下的漁網,今早收上來的時候魚密密麻麻。擺在船頭魚肚子被太陽照的波光粼粼,出來透氣的孟雲容沒料到會看見這畫面,很興奮地走過去,她真的好久都沒看過這場面了。
船家就見一衣着華麗的女子毫不嫌棄魚腥味蹲在魚堆前面,再看她容色豔麗可還帶着點蒼白,心裏猜測這就是暈船的那位夫人了,問道:“夫人可好了?”
因為平安縣鬧蝗災,能去那邊的船所剩無幾,他本就是捕魚才順帶捎上他們的,雖然不知曉他們的身份,可也是認為不是一般人。
“您………”孟雲容問出聲,可随即就明白過來,有些不自在地道:“好多了。”又想到剛剛在桌子上看到的碗,猜測定是麻煩他了,謝道:“勞您費心了。”
他正在清魚網末梢的魚,聽了這話,停了動作回道:“夫人可別謝錯人了,老朽可沒做什麽,您要謝啊還得謝跟您同來的大官人。”再瞧着她聽了這話有些愣怔,以為是小兩口鬧了別扭,勸解道:“夫妻之間磨合磨合也就過來了,可不能有什麽放在心裏不說。您看這漁網,壞了一點可就不能用了,夫妻情分少了一點也就修不回來了。”
莊稼人說話粗可理不粗,但她跟薛晟哪是夫妻啊?就算以前是可現在也不是了。但這話着實不好講明,見他同自己祖父一樣的歲數,卻還要出來捕魚,轉了話題問道:“您是哪人?家中可還有子女?”
船家魚市上摸爬打滾多少年,當然瞧得出她不願提,他也就順着她的話回道:“我是昌南郡人,夫人可是瞧着我年歲大了,怎麽還出來奔波?”
心思被猜中,孟雲容鬧了個大紅臉,船家看見笑道:“勞碌慣了,即使家中尚可度日,可還是出來好。家裏子女為了這事勸過我多次,可我啊就是不聽呢。”
孟雲容瞧了瞧他,雖幹瘦可精神頭很好,不知道怎麽的就想起了被她氣的吹胡子瞪眼的外祖父,恻然道:“您可真頑固!”
“…哈…這您可說對了,我家那老婆子每每我回去要出來,指着我大罵‘你這個老頑童!’可我啊,還是出來了。”
“那她也是擔心您呢!”
“這不,您看,這些魚就是拿去賠罪的呢,我年紀大了,縱使不甘心也要服老咯。”
他這麽一說,孟雲容止不住想起那遠在和樂郡的祖父,自從娘親死後已有七八個年頭沒見過他了,不知他可..還好?
這船雖是用來捕魚的,可船家很是愛護,船艙內看得出被重新漆刷了幾番,且裏面有三間小房間。孟雲容住了一間,薛晟來旺各一間,至于船家,則擔起了掌舵一事。因為要收漁網,故船停了,薛晟正好趁着這空隙與來旺在艙內談話。
談完後,這才注意到外面傳來說話聲間或還傳來笑聲,兩人都有些意外。薛晟聽了會往外走,來旺看見也跟上後面。
孟雲容正在聽船家說吃魚的做法,她的表情很認真,船家說道:“正巧這也快飯點了,夫人不嫌棄,今個我就給你做幾道嘗嘗。”
“那可真是太好了。”暈船到現在還沒吃點東西,再說剛剛他講的那些她都沒聽過,無外乎她饞了。
主仆兩人出來就聽她說的那句話,船頭狹小,兩人也就沒過去,船家聽見動靜,轉回頭對着薛晟道:“大官人您來了。”
薛晟點頭示意,他看着這夫人沒動作,把魚放到簍子裏,挑出幾條肥美的大白鲦站起身,對着薛晟旁邊的來旺道:“老朽手腳慢,煩您幫我一起處理這幾條魚。”
來旺應是,兩人同時離去,船頭只剩下薛晟與孟雲容。
船家只是把魚放到簍子裏,可魚腥味還是濃重的,孟雲容曉得他一向愛潔打算過去,可還沒站起身,他已是走了過來,“好了?”
他可能昨日沒睡好,孟雲容聽他說這話好像還帶着點疲憊,站起身回道“差不多了。”
“如果還有不适,船家昨日給的梅子還有,就放在你床頭邊。”
“梅子?” 再憶起船家說的,一下子就明白了。船停的離岸邊不遠,說來也巧,岸邊正長着棵垂柳,大概是這周邊唯一能入眼的景物了,她見他一直看着,狀似不經意地往他那邊靠近了一點,低聲道:“謝謝。”
他雖沒回話,可孟雲容明顯感覺到他聽了這話,視線一直放在她身上,等那道視線收了回去,孟雲容才聽他道:“你可是很恨我?”
孟雲容搖了搖頭,後才發現他看不見,說道:“你……怎麽這麽問?”
“不恨我麽?”不等她回接着道:“怎麽會不恨呢,我都恨死我自己了。”
他背着手,依舊沒看她,孟雲容突然就覺得累了,好像自己一直恐懼的的東西也不可怕了。她想,她終究對薛晟是恨不起來的,可也不想愛了,如果可以離開的話,她定是要離開的。
只是這會她不是孟雲容她是雲姨娘,去評斷別人她還沒這個本事,她想了想道:“佛曰:笑着面對,不去埋怨。國公爺與我之間并無恩怨。”
桐梓胡同平國公府內戲班子正在唱戲,筠怡郡主領着幾個姨娘正聽着。今天是她的壽辰,雖然國公爺不在,可壽辰終究是要辦一辦的。
她喜歡聽戲,徐管家就請了京都最好的戲班子來,這種場面府裏還是第一次,好久沒這麽熱鬧了,所以這天丫鬟都站在廊柱後面貓着身影瞧着。
戲班子搭在盛園,常園除了幾個看門的小厮真真是尋不到其他下人身影的,一輛馬車停在平國公府大門口,馬夫下車後放好了腳蹬,裏面的人才掀開簾子,扶着丫鬟的手下了車,馬夫拿過帖子往大門方向去,輕扣了門手,裏面的人聽見動靜打開門詢問:“您是?”
“宗親府袁大夫人拜訪。”
小厮聽後立馬禀了徐管家,徐管家得了消息親自出了府門,見袁大夫人正站在門口,賠罪道:“下人伺候不當,您別介意。郡主在盛園,我領您過去。”
袁大夫人跟着他的步子笑道:“您可太客氣了,今個府裏熱鬧,我要是介意了那可真是不識擡舉了。”
“您說笑了。”徐管家謙和道,上次送書信到宗親府,與袁大夫人一番談話下來,心裏也是很佩服她的,為何爺會主動與她交好不無道理。當下聽了這話,暗嘆這人的八面玲珑,言語上更加滴水不漏。
戲班子剛唱了牡丹亭,現下正唱霸王別姬,幾個女人聽得正精彩,一丫鬟附在筠怡郡主耳邊道:“徐管家領了袁大夫人過來。”筠怡一聽,放下手上拿着的蒲扇,“袁大夫人?”
“是國公爺的堂伯母。”王嬷嬷回道,讓丫鬟下去,對着站在自己右手邊的一丫鬟道:“碧畫,去拿坐墊以及茶杯過來。”而後對着另兩個小丫鬟道:“你倆去搬張椅子。”
三人相繼應是,她才對着要問她的筠怡郡主道:“您要問什麽,晚些跟您說,現下袁大夫人要來了。”
果然,她話剛落,月亮門那邊就有了徐管家的身影,他走到筠怡郡主面前見禮後道:“宗親府袁大夫人來拜訪了。”筠怡才看見他後面一花甲之年的婦人,她着品紅四喜如意攢花夾背,頭戴一抹嵌了玉寶石的抹額,正笑着看着她,可身上還是有股威嚴。筠怡郡主起身走過去:“妾身給伯母請安。”
袁大夫人連忙彎下身子扶起她:“你可別折煞老身了,您什麽身份,我什麽身份,這句堂伯母老身都是高攀了。”
早有丫鬟服侍她在筠怡郡主旁邊坐下,袁大夫人看了看周圍,含着笑道:“我這可來得真巧,府裏今個怎麽這麽熱鬧?”
“今天正好是我壽辰,堂伯母即來了,吃了席面再回去。”而後轉回頭對着丫鬟道:“你去吩咐外廚房再送幾樣點心過來。”
徐管家正要出聲告退,借着這個機會就道:“奴還有些事情沒處理,正好也要去常園,這事就奴去辦吧。”
筠怡郡主想了想點頭允了,袁大夫人看着徐管家的背影對着她道:“郡主可真有福氣,有徐管家這個能人幫襯着。”
筠怡笑了笑,招呼她喝茶水吃點心,袁大夫人喝了口茶道:“來的巧卻來的不好,老身也沒帶個禮物,郡主不嫌棄,老身就把這簪子當作賀禮了。” 她說着把頭上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取下,放到筠怡郡主手上,一副不讓人推辭的模樣,筠怡郡主雖辨不出她話的真假,可看這簪子不俗且貴重,到底收下了。
袁大夫人才對着坐在她後面的幾個姨娘說道:“這就是府裏的姨娘了吧?當真是花一樣的美人啊。”
幾個姨娘聽後相繼站起身萬福請安,袁大夫人不好意思道:“老身可真是老糊塗了,什麽見面禮都沒帶,可來這一次怎呢沒有的?”說着取下耳朵上帶的白玉墜子,對着右手邊的夢姨娘道:“這白玉墜子配你手上的白玉镯子極妙。”還未讓人有句回話的機會,就把東西放到她手裏,讓人拒絕的話只能吞了下去。
而後她又取下身上佩戴的幾樣飾品相繼給了羅姨娘、沈姨娘,王嬷嬷嘴角忍不住的抽搐,這百聞不如一見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