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到達
戌時,夜晚下看上去更加莊嚴的平國公府大門由內被打開,府門口開始走出許多身影來。
領前的正是筠怡郡主與袁大夫人,壽辰的席面剛結束,外面站立的小厮多是猜測這袁大夫人是要回府了。
果然,宗親府的馬夫已在門口駕好了馬車,袁大夫人卻沒上車而是拉着筠怡郡主的手道:“今個,我可真是開心,若不是天色晚了,我還真不想回府,哪天府裏有空我給郡主遞帖子,郡主到時可要賞個臉到府裏去聚聚。”
席面上有筠怡郡主特意吩咐拿出的上好桂花釀,袁大夫人貪杯多喝了點,臉上帶着不自然的暈紅,且一說話就是濃烈的酒味。筠怡一路上被她拉着靠的急進,心裏早已不耐,面上強撐着笑回道:“一定。”
袁大夫人得了承諾,當作瞧不出筠怡臉上的不自然,當即托了丫鬟的手上了腳蹬,回過頭道:“那老身就先回去了。”
筠怡郡主笑着點點頭,一旁的王嬷嬷上前對着馬夫道:“天黑,小心趕車。”
馬夫弓着身子應諾,拉過馬缰車輪子相繼動了,筠怡郡主等馬車瞧不見了,才對王嬷嬷道:“回吧。”
王嬷嬷聽她語氣疲累,上前攙過她的手,“嬷嬷扶着您。”
“嬷嬷累一天了,還是讓丫鬟來吧。”聽了這話她旁邊的丫鬟立馬上前,王嬷嬷拒絕道:“沒事,嬷嬷還擔得起。”
一行人往常園宜裳居而去,因為今天是筠怡壽辰,府裏游廊都挂滿了紅燈籠,現下都亮着,瞧上去很喜慶。筠怡盯着看了會才道:“幾個姨娘…回去了吧?”
“剛您離開的時候讓姨娘先回,現下估計已到百芳居了。”一小丫鬟聽了後回道。
“這幾個姨娘倒還是安份,不知道那一個現下什麽光景了。”
“郡主可是說傻話了,國公爺臨行前不是和您說過原因,哪還會有什麽好的。倒是這個袁大夫人今日來的蹊跷,她雖說不知道您今日壽辰,可不像是不知情的,拿給您的簪子以及給姨娘的東西都是一早準備好的,不然她那麽大的歲數,哪能帶這幾樣東西。就是不知道她此行目的是什麽了。”
“嬷嬷這樣說,我倒也覺得奇怪,不過,她雖行為舉止粗俗,可不一昧奉承阿谀,且說的話風趣很有道理。我倒也不嫌棄與她往來。”
“這袁大夫人年輕時名聲也是在京都響當當的,可這嫁錯了人,一生就毀了。”
“那嬷嬷給我說說她的事跡。”
王嬷嬷邊走邊說,說話聲漸漸遠去,都沒人注意到背着光的陰暗下有一人攥緊了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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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夏季,夜晚的天空布滿了繁星,孟雲容想她怎麽會覺得江南看到的要比在京都看見的好看?大概是心境不一樣了。
旁邊坐着的縣令夫人見她一直擡着頭,也往上方看去,可什麽都沒有,小心翼翼道:“您在瞧什麽?”
孟雲容轉回頭不好意思道:“我這人特容易出神,夫人你別在意。”
“這樣,我還以為夫人在瞧什麽好看的。”縣令夫人說話手上動作也不停,切了一塊不知道縣令從什麽地方得來的一小西瓜遞到孟雲容前面的小碟上:“您吃瓜。”
這一路上是什麽光景孟雲容瞧得仔細,縣令府裏給他們準備的晚膳都是一些幹貨,這個西瓜還不知道縣令使了多大力氣得來的,瞧到縣令夫人懷裏抱着的安安靜靜孩子推了回去:“我這肚子可真是吃不下了,給這孩子吃吧。”
“這怎麽能行,那給夫人留着等您晚些用。”縣令夫人不安立馬拒絕道。
孟雲容卻是瞧着那孩子添着嘴唇卻不哭不鬧的樣子心酸地厲害,拿過那切好的西瓜放到孩子手裏,柔聲道:“拿着,可好吃了。”
掃到縣令夫人要奪過去眼神制止了她的動作,縣令夫人不敢忤逆,瞧着孩子小口小口咬着,含着點哽咽道:“謝謝夫人。”
孟雲容卻是問她:“這蝗災因何而起的?”
“這....還得因為一個庖廚。”
“怎麽會因為庖廚?”孟雲容不解問道。
縣令夫人給懷裏的孩子擦了下嘴角的汁水才回:“這庖廚用麻雀做了一道菜,在縣裏一時名聲大噪,吃的人多了,不止平南縣的麻雀沒了,就連周邊靠得近的縣城也是找尋不到一只麻雀身影。這都是師爺告訴老爺的,另平南縣好幾個月沒下過雨,永成河也幹了。”
孟雲容聽她說完,才明白為什麽這麽嚴重了,可想起今天見到的百姓神情裏面都帶着輕松,且街市雖荒蕪但都整齊秩序,問道:“可我觀之百姓臉上愁苦怎麽沒有?”
縣令夫人一聽笑着道:“這還多虧平國公帶來的東西,這蝗蟲啊已經基本遏制了,老爺說再過不久蝗蟲就能沒了。”
帶來的東西?他與她一直在一起的,她怎麽不知道?“你說東西?”
“是呀,就是.....”縣令夫人話還沒說,垂花門那過來一個丫鬟對着她道:“老爺說有事找您。”
縣令夫人訝異道:“老爺與平國公會談結束了?”
“估計是的,老爺與平國公都從書房出來了。”
縣令夫人一聽把孩子遞到她手裏,對着孟雲容歉意道:“那夫人,我去去就來。”
孟雲容搖了搖:“沒事。”
她對着丫鬟道:“好好伺候着。”這才往外院去。
孟雲容看那丫鬟瘦弱幹黃抱着個孩子吃力的很,遂道:“你坐吧,我回房。”
丫鬟急了,“我送您回房。”
孟雲容笑了笑道:“我認得路,夫人要是問起,你就說我疲累先回房了。”
丫鬟從沒看見這麽好看的人,被孟雲容的笑容閃的半天沒回,等她回過神,已是沒了孟雲容的身影。
縣令一早就備下了廂房等着薛晟幾人的到來,本想着把自己住的正房騰出來,可想着薛晟到時嫌棄住過人的就不好辦了,所以就把東廂房最大的一間房間給倒騰出來,那間屋子連着府裏一顆大榕樹,因此很涼爽。
所以不能避免的,孟雲容與薛晟是同一個房間。可這次情況就不能與上次驿館相比了,房間雖布置尚可,可除了床沒其他歇息之物。孟雲容不甘心地再找了一遍仍是沒發現,頗有些懊惱地坐在椅子上嘆息,進來的人不妨會聽見,低沉地嗓音響起:“怎麽了?”
孟雲容站起身看清來人回道:“沒什麽。“見他一手撐着腰,一手捏着眉間,兩手絞在一會終是問道:“很累麽?”
不想他聽了這話,低低了笑了開來,半響才認真道:“嗯,是累了。”
孟雲容想不累才怪,到了就與縣令談了快幾個時辰的話,用了膳後還是談,現離晚膳都過去多久了,沒好氣地道:“您也知道累了。”她話雖這麽說,可還是拿了個茶杯倒滿水遞過去,問他:“要不要洗簌?”心裏這會已是想着把床讓給他,算是感謝他在漁船上對她的照顧,不想那人卻是回她:“不用了,我等會還得出去,今晚你不用等我。”
“不是談好了嗎?你怎麽還要出去?”她說這話語氣裏帶着自己都不知道的關切,那人掩了眼裏的笑,垂下眸子道:“你還是不過問的好。
他話裏的認真讓孟雲容一下子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也是知道他嘴裏不說的話是扣不出來的,她走到黃花梨落地櫃前面,要拉開櫃門的時候背對他道:“國公爺先歇歇吧,我去前面。”
她拿過自己換洗的衣物,經過他身邊,手腕不妨突然被拉住,她瞪大了眼睛望去,看到的竟是他的笑臉,很深的笑容,那梨花酒窩也顯現了。她就聽他道:“我只是過來和你說聲,等會就走,你不必出去。”看到她手上拿着的才明白她是要去洗簌,一時氣氛有些怪。孟雲容見他一直沒放開,晃了晃被拉的左手,意思不言而喻,他卻把右手上拿的茶水喝完後才放開她,對着她道:“我走了。”
孟雲容看他轉個身,衣擺下面灌進風鼓起大包,陡然發現他好像瘦了很多,瞬間伸出手。等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他已是轉回身疑問地看着被她拉着的手,孟雲容別開視線,終是在他的注視下斷斷續續道:“外面不是在鬧蝗災?……這麽晚了你還出去?…不能明天再去?”
“怎麽?擔心我了?”本來是她握着他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變成他圈着她的手了,再看他一臉戲谑,孟雲容詞窮了,半響說不出話來。那人到底知道見好就收,對着她道:“來旺與我一起,還有侍衛,倒是你,不要出去。”
見他去意已決,孟雲容低低道:“天黑不安全,你.....早些回來。”
話落身子已被納入一個暖暖的懷抱,他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我知道了。”
還沒來得及掙紮,他就放開她轉身往外走去。孟雲容看着他漸遠的背影瞬間頓悟到,愛了容易,不愛卻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