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主子
自平南縣鬧了蝗災以來,街市商販都收了攤子躲在家裏避難,大概是得知京都有人到了,亦或是瞧着這幾日蝗蟲漸漸少了,都放下心重拾以前的行當。
天剛露白,縣令走出自家府宅這條胡同聽見商販在吆喝:“新鮮出爐的燒餅嘞!”可把他給吓了一跳,待看清集市上還有許多小販,瞬間生出許多感概,看着身邊站着的薛晟眼裏充滿了敬佩,可看薛晟臉色黑沉沉的,要感謝的話吞了回去,轉回頭對着師爺道:“東西可準備妥當了?”
師爺聽着縣令又在問他這事,無奈道:“您到今天已經問了不下十遍了,東西準備好了,昨日都有讓小吏做了标記,且我還讓他們在标記點候着呢!”
縣令放下心,可想着要去的地方還遠着,要不要備輛馬車,正躊躇着問下薛晟,不妨耳邊傳來問話:“蝗蟲可禍害到了水源?”
縣令連忙正色道:“這個倒是不嚴重,不下雨河也幹了,即使水不幹淨,百姓……哪還會嫌棄。”
“縣裏可過出現村民突然暴病事例?”
“這個……倒是沒有。”
一行人突兀走在路上,縣民注意到穿着官服的縣令,再瞧着他旁邊站着一氣宇軒昂的男子,且縣令與那人說話态度恭敬,連忙退到一邊。這輕微的動靜自然沒躲過薛晟的注意,他瞧着低着頭的百姓,臉色蠟黃帶着不自然的病态,語氣不免嚴肅地對着縣令道:“趕緊下令,集群蝗蟲附近的水源不要飲用。”
縣令瞧着他眉頭緊促,好像要發生大事,惶恐道:“我這……就去拟號令。”說着人也轉了個身子往衙門跑去,師爺在後面看着幹着急,不想薛晟卻是對着他道:“你跟上縣令,讓他在準備一張現平南縣有水源的分布圖。”
“那您..”
“這裏的小吏昨日都同你一起去過?”
師爺明白過來,點了點頭,就見國公爺掃了掃同行的小吏對着他道:“我與他們先去,你與縣令弄好了再過來。”
他的語氣不容置喙,師爺只好囑咐了小吏一番,提起衣服下擺往衙門方向追了上去。
六月的清晨還不至于悶熱,可鬧幹旱的平南縣就不一樣了,孟雲容起床後總感覺胸口悶悶的。
瞧着桌子上擺着的幾樣小菜還有幾張大餅也是沒胃口,一旁伺候的丫鬟看見,記起縣令夫人私下說的話,小心翼翼上前問道:“夫人,可是早膳不合口味?”
孟雲容看她如臨大敵的模樣,笑着道:“我只是昨晚恐沒睡好,與這膳食無關的。”她醒來辰時未到,可房間裏裏并無那人,如果不是看到他昨日穿的外袍擺在椅上,她還以為他昨晚一直沒回來的,可這都到膳點了,怎麽都沒看到他?
再觀之這膳食好像只是一個人吃的分量,她終是問道:“平國公…不在?”
丫鬟一聽,低着頭回道:“國公爺走之前有吩咐,如果您問起他就跟您說,他今天出去辦事一天,您在府裏切記不要出去。”
人生地不熟的她怎麽會想着出去?難道薛晟是怕她出去通風報信?可她又不是真的花魁,給誰她都不知道,心裏腹排薛晟還真防她。
走廊那傳來腳步聲,不一會縣令夫人就走了進來,看見孟雲容前面的東西還是原樣,她的表情與剛小丫鬟臉上的一樣,孟雲容不等她出聲就道:“東西我很滿意。”
縣令夫人卻是疑惑問道:“那您怎麽不吃?等會餅涼了可就不好了。”
一旁的小丫鬟上前道:“夫人說是沒睡好,精神不太爽快。”
縣令夫人聽了這話急了,看着孟雲容道:“您可是水土不服?我給你喚個大夫來瞧瞧。”
孟雲容趕緊拒絕:“沒多大的事,透透氣就好了。”
“那這些東西我讓丫鬟先撤下去,晚些等您好些了,我讓丫鬟給您熬點米粥過來。”
“讓你費心了。”
“夫人說的什麽話,我陪你出去走走,外面寬敞夫人想必會好受點。”
丫鬟留下來收拾,兩人往外走去。等到了房門外,孟雲容才注意到外面的榕樹,枝幹目測她雙手圈着都抱不住的,昨晚看的不仔細,今個看見了心裏驚奇,“這棵榕樹長的真好!”
“老爺上任這棵榕樹就在了,先前的主家打理好,我們得了個便宜,倒是不曾費過心思。”縣令夫人骨架比一般女子要寬,可能是這段日子吃的不好,臉頰兩邊的肉都消了下去,整個人看上去格外滄桑。她說這話大概是想起了以前,聲音裏含着笑,眉眼也帶着點輕快。孟雲容順着她的話道:“古人還說,好的便宜尋常人還得不到,這樣看吶,夫人可是有福之人,這以後的路啊定是順順當當的。”
她這話表面是迎合,可實則是寬慰,縣令夫人體會到她的意思,有些感觸地擦了擦眼角的潤濕,笑着道:“承夫人吉言了。”心裏已是真真想着要對孟雲容好了。
樹蔭下還是很涼爽的,孟雲容也覺得心裏的悶氣下去了點,想着縣令夫人不定還有事要忙,正要出聲讓縣令夫人忙自己的去,一丫鬟已是跑了過來,竟是昨晚的那個小丫鬟。
“什麽事怎麽慌慌張張的?”縣令夫人說這話明顯帶着訓斥,恐是事情太過嚴重,小丫鬟來不及害怕說着:“小少爺哭着找你,奴婢看少爺臉色潮紅額頭冒汗,樣子不對才過來尋您。”
“你說什麽!”縣令夫人驚得哪還有之前的輕快,孟雲容在一旁道:“夫人,您趕緊回去瞧瞧,切不要耽擱了。”
縣令夫人聽了她這話才反應過來,道了聲:“那我去看看。”就急匆匆邁開步子,孟雲容一把扯過那魂不附體的小丫鬟:“你趕緊去尋個大夫。”
丫鬟才撒開腳丫子往府門口跑去。
孟雲容原地站了會重又回了房間,屋子裏掃視了一圈,看到那人的外袍終是走了過去拿起。這人一向愛潔,來旺較得貴可謂是粗心太多了,她還是昨日拿衣物的時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沒幾件,丫鬟大概是認為幹淨的衣物才沒拿下去吧。
她還記得昨日洗簌的地方,這樣想着就拿上衣服往外走,這時候真不方便去麻煩縣令夫人的。
只是不曾想剛一邁出去,口鼻就被人從後面用汗巾捂住,孟雲容視線越來越模糊,手裏的衣服也慢慢落至地面,意識漸無她還聞到身後那人身上淡淡的沉香。
孟雲容又夢到了她同外祖父出海的日子,夢裏她看着豆蔻年華的自己盯着赤着上身要下海的水手眼都不眨外祖父看到笑她不害臊,她氣的一天沒理外祖父。獨自跑到海邊撿着貝殼,邊撿邊發着怒氣,卻看到一人浮在岸邊,腳步踉跄地走過去拔開才發現是個與她差不多大的少年,渾身是傷,她猜測他是不是死了,可聽見他嘴裏輕微的呓語終是把他拖到沙灘上,外祖父派出人尋來了,就把她兩一起帶了回去。
她讓外祖父給他請大夫,足足睡了一天他才醒了。那是她在船上的第一天,正玩的不亦樂乎,丫鬟來通知她還老大不樂意,故意用力推開房門想吓他一跳,果然床上的人被她的動作驚得一顫,可她看清他的模樣,連忙走過去故意道:“你可真漂亮,你是哪來的小娘子啊?”
他被她說的一愣,半響回着:“我不是小娘子。”
她那會戳了戳他眼角那顆朱砂痣,“你這真漂亮,不像我的醜死了。”
她的話沒頭沒腦,他不明白終是沒說話。因為他漂亮,她就時時帶着他,他也開始親近她,不向一開始那麽排斥,甚至還粘她,可第三天外祖父就把她帶了回去,她也就再也沒見到他了。
十二歲的孟雲容時常記得那個瑟瑟發抖的男孩子,她還時常想着那男孩子會不會怪她的不告而別,可這夢裏她看到男孩子找不到整個人圈成一團,能感覺到他深深的憂傷。然而後面發生什麽,孟雲容卻是不知道了,因為她醒了,她躺在一張床上,屋子裏很黑,孟雲容看不清擺設,可底下觸的柔軟以及屋子裏點的香,這個房間應當布置很好的。
她撐着支起身子掀開被子,屋子裏一人淡淡着道:“你功力倒是越發不長進了。”這句話很冷,她以為薛晟的嗓音足夠冷冽,不想這人說的也不差分毫。
腦子裏暈眩,她重又倒回床上,那人聽見動靜,“是不是你我許久未見,姨娘當的久了竟讓你忘了該有的身份?”
孟雲容很奇怪,這人的口氣就像是主子對着奴才的,生疼的腦海裏突然閃現出一條訊息,她嗓子有些幹地對着那人的方向道:“大周國皇帝……周皎?”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桂花開了,上班下班都聞到桂花香。
桂花香真是讓人心情愉悅的味道=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