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引魂燈
“公子見過他？”雲青子抱着胳膊，語氣更加不耐煩，“那小子一把年紀，徒弟都收了好幾個，還天天争強好勝，真是讓人心煩，要不是我那師傅催着我來，我寧可躺在山頭曬太陽。”
“你說的雲陽子，是不是穿灰色道袍，帶通天冠，目光不善，臉型削瘦？”秋賀擡頭問。
雲青子聽了狂點頭，“你在哪兒瞧見他了？是不是被昨天那個女鬼給幹掉了？”
“我在琉璃界見過他，他和燒瓷的範青想害我，但後來琉璃界被大火吞噬，我逃了出來，他應該······”秋賀的話說了一半便停下。
雲青子高興的拍手，“我就說他貪心不足，人生之數已滿，他還非要去尋寶，這回可把自己栽了！不過——”
然後，雲青子臉色一變，直勾勾的盯着秋賀：“你是怎麽到琉璃界去的？可有見到什麽奇怪的人？”
秋賀笑了笑，擡起自己那只還算完好的右手拿起筷子開始吃飯。雲青子便一直盯着他，眼珠都不帶動一下。
吃完了，秋賀才說了一句：“你不像道士。雖然穿着道袍。”
“叫我道士确實把我委屈了。”雲青子把東西收走，卻不再追問秋賀琉璃界的事。
琉璃界和雷澤一樣，都是與人世隔絕的，但是不同的是，世間流傳着無數桃源的傳說，卻從來沒人說過琉璃界的故事，雲青子知道。
從雲青子的口氣裏，甚至可以聽出他是多麽不喜歡那個雲陽子，多麽希望秋賀在琉璃界見到的人是雲陽子。
穿灰色道袍，帶通天冠的人就一定是雲陽子嗎？秋賀想，那個雲陽子，說不準只是雲青子一枚探路的石子。
休息了一天，秋賀稍微覺得好了一些，便連滾帶爬出了房間，夕陽的餘晖不刺眼，給青雲觀鍍上一層金色。
那些青雲觀的道士，估計都死在宋雪的手裏了，秋賀看到空蕩蕩的院子便想到，然後試着讓王舟自己挪到後院來。
一次又一次，王舟終于緩慢的挪來，停在了秋賀面前。
“你不想要命了？”雲青子突然從房頂上跳了下來，立在王舟旁邊。
今天雲青子換了一身白色的深衣，扮演的是個書生，但是名字卻沒換，大概他中意這三個字。
“死一死也沒什麽不好。”秋賀扶着門框，走一步一晃，挪到了王舟旁邊。
“我可以幫你。”雲青子笑着說，那笑容有些高深莫測。
“不必，不過你的人情我會記得的。”秋賀扒住了王舟的船舷，猛地用力滾了進去。
王舟飛行的十分緩慢，就像個背負了重物的八旬老人。
雲青子就那麽看着王舟一點點挪進了虛無幻境。
也不知道這樣放他進去是對是錯呢。土地開始蘇醒，春雨重回大地，琉璃界的瓦片碎了一地，雷澤的鼓聲震醒神血液中的熱情，這就是神谕要的嗎？
哦，不如先去看看長戚吧，好不容易走出雷澤，就被人搶走了王舟，早就說過了，不要那麽小氣，多開兩條船不會死。
雲青子輕輕的嗤了一聲，化作一陣清風，消失不見。
當王舟慢慢的走進那無端的黑暗，秋賀趴在船邊上，試圖尋找宋白，但是什麽也看不到，就像是有人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強迫自己變成個瞎子。
“宋白！”秋賀叫着。
沒有人回應。
想找宋白，王舟将自己帶進了虛無幻境，但是這裏卻沒人回應，又是怎麽回事？
宋白不知道自己在這裏飄了多久，也許很久，很久了，除了進來的那五六個妖，再也沒有別的生物出現過。
宋白漫無目的的飄蕩，忽然聽到了有人的呼叫，他是誰？在找誰？宋白是誰？
宋白朝着聲音的來源走去，她好像聽到了冰面裂縫的聲音，但是仔細側耳傾聽，卻只剩下那個人叫宋白的聲音。
秋賀找不到宋白，身上的傷口也裂開了，感覺自己随時都會倒下去，但是疼痛卻讓他保持着清醒。
“過來！過來！”有個女人的聲音一直在召喚，秋賀有點分不清是幻聽還是真的有人在叫他。
“宋白，是你嗎？”秋賀有氣無力的叫道，然後趴在那裏出冷汗，沒力氣再叫一句。
“你是誰？能帶我走嗎？”宋白飄在王舟旁邊，朝着趴在船邊的秋賀輕柔的道。
“宋白？”宋白猛地一開口，還就是在自己耳邊，秋賀說不出到底是驚吓還是驚喜。
“你在——叫我？”黑暗裏，秋賀看不到宋白滿臉疑惑的臉，但聽出了她的語氣。宋白忘了自己的名字，看來，九為劫數這句話，逃不掉，即使在這種鬼地方。
“是叫你，我是秋賀，來找你的。我們現在就離開這兒！”秋賀欣喜的道，“我們回——”
原來無處可回，宋家早就沒了，宋白已經過了九年期限，去了黃泉路會被那些陰差帶走，青城山上又随時會有獨風的人來。
“我們去一個安全的地方，越荒涼越好。”秋賀說着，一把摟住了宋白的肩膀。
宋白就縮着肩膀，靠到了他身上，嬌嬌軟軟。
王舟離開了虛無幻境，朝着東方緩緩駛去。
東方的天空微白，即将日出。
“宋白，我們到那裏去，你不能曬太陽。”秋賀看着宋白道，她裹在一身黑色的絲綢裏，襯得膚色很白，但是，不知道她是從哪裏搞來的這個。
宋白迷茫的看着他，“為什麽？”
“因為曬了太陽會變黑，變黑就不好看了，不好看了，秋賀就不要你了。”秋賀壞笑着，努力起身，再次将傷口掙開。
宋白看着他的傷口，“這是——傷口？”
“對啊，為了來找你，挨了幾刀，你以後可能好好補償我。”秋賀笑的更開心了，然後把胳膊搭在宋白肩膀上，“扶我過去。”
宋白不吭聲，默默地架着秋賀往船艙裏去。
走到了船艙裏，秋賀突然盯着宋白，宋白無辜的回看他，不知道他為什麽盯着自己看。
秋賀突然一笑，“哎呀，突然這麽聽話，小爺還有點受不了呢。過來，躺下。”
兩個人并肩躺在船艙的地板上，宋白就直盯着秋賀，偶爾眨一下眼，秋賀耐了半天，又好氣又好笑，“你這是想把我吃了嗎？”
宋白的頭偏了偏，像是不懂他的意思。
秋賀沒脾氣了，閉上了眼，暗暗想，等好了就帶宋白去把酒館那些東西拿回來，看能不能讓她想起來。
三天後的夜晚，秋賀吃驚的看着宋白帶回來的獵物，大驚失色，原來大小姐都是只動嘴不動手啊，怎麽能拿回來這麽多東西？
沒想到的是，宋白還朝後催了一聲：“還不快進來？”
秋賀看到了闊別好幾日的楊七，楊七背着一頭小鹿，脖子上還挂着兩只兔子。
“尊主！嘿嘿嘿！別來無恙啊？”楊七笑的整張臉都擠在了一起。
“你看我這樣子像無恙？”秋賀指了指自己身上被宋白包紮的地方，包紮的有點醜，最後打的結不像是包紮，反倒是像五花大綁。
楊七不敢開口了，只幹笑。
“想要令牌是不是？”秋賀問。
“嗯嗯！”楊七狂點頭。
“我問你，都有什麽法子能讓魂魄不散？或者是可以讓鬼魂想起過往？”秋賀問。
“這個，一般鬼魂都是有引魂燈保護，直接進幽冥的，那些在外面徘徊過久的鬼魂把燈油耗盡了，自然也就忘了，那燈油啊，就是他們的一生的記憶啊！
不過我看宋娘子，雖然忘了些什麽，但是威風不減啊！”楊七笑。
秋賀垂頭，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尊主，引魂燈滅了就是滅了，什麽法子也想不了了，不過，也還有其他的法子可以試一試。
忘川河邊的彼岸花，就有讓鬼魂想起前塵往事的功效，只是，有孟婆看管，我們都不敢去。”楊七賊溜溜的看着秋賀。
“引魂燈可以保護別人的魂魄嗎？”秋賀問，楊七正要開口，對上秋賀冷冰冰的目光，卡了一下，“有，但到底是別人的啊！”
“引魂燈、彼岸花，你帶來一樣，令牌我就還給你。”秋賀掃了他一眼，躺了回去。
楊七瞅瞅他，又偷偷地溜了一眼宋白，放下東西就跑了。
宋白看着獵物，然後坐到了秋賀身邊：“你不喜歡嗎？”
“喜歡，但是這種事該我為你做才對。我要快點好起來。”秋賀抓過來小鹿的屍體，啃了上去。
宋白看他吃的一嘴一身的血，沒有一點兒要離開的意思，反倒像是看的津津有味。
幾日後，秋賀下地，走出了山洞，王舟就放在山洞門口。
秋賀一只手放在王舟上，看着立在樹蔭下的宋白。
宋白也回過頭來看他，那眼神明亮，可是秋賀總覺得她不是宋白。
但她不是宋白又是誰呢？秋賀嘆了一口氣，走了過去。
“在做什麽？”秋賀問。
宋白指了指腳下。
樹蔭下有太陽透過枝葉縫隙投下的光影，一點一點，随着風輕微晃動，變換位置。
“小白喜歡這個嗎？”秋賀問。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不拼數據，寫着玩玩，還是希望有人搭理搭理我，評論區已經成了我和我家小仙女的天下了，希望看到點不一樣的，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