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引魂燈

“主人，化蛇願為主人尋找魂燈。”化蛇拖着蛇尾，個頭只到鬼君的胸口，她仰着臉，像個孩子。

“不，你到人間去，找一個人。”鬼君看了她一眼。

那邊鬼王暮拂帶着一肚子怨氣尋找那個把他負責看管的引魂燈偷走的混蛋，就是把幽冥翻個個，也得把引魂燈找出來。

鬼君突然一聲不吭的消失，現在又突然和九幽城一起冒出來，這些年，幽冥鬼王确實都自己做主習慣了，而鬼君俨然并不打算裝聾作啞。

這事兒要是做不好，只怕鬼君真會把鬼王換了，畢竟，鬼王為王，是得到了執掌幽冥的鬼君的冊封，就是他們十個聯手，也未必是鬼君的對手，他可是自上古就存在的神啊！

秋賀和宋白在山上呆了一個月，安安生生的一個月，沒有人找上門來，尋仇的，挑釁的，全都像是被隔絕了。

秋賀吃飽了就懶洋洋的躺在外面曬太陽，秋天的早晚都是漫漫的涼意，唯獨中午的太陽，讓人以為還在三伏天。

忽然，秋賀的耳朵動了動，聽到了宋白的腳步聲。

自從那什麽虛無幻境回來，秋賀就發現宋白不再是小白菜了，雖然當着他的面的時候，乖巧的很，但是每回帶回來的獵物，都好的讓他咂舌，一擊斃命，簡直完美。

而身為好吃懶做的貓主子，秋賀理所當然的接受了宋白的投喂，感覺不光傷好了，肉也多了一層。

宋白自己，竟然已經能夠凝出實體，不懼怕陽光，對于鬼煞來說，已經是頂尖的高手。

但是宋白不提，秋賀就只當不知道，這時候聽到宋白回來，一骨碌爬了起來，“帶回來什麽好吃的啊？”

“大貓。”宋白肩膀上扛着一只花斑老虎，頭朝後，尾巴朝前。

秋賀坐在地上看着宋白，女壯士啊！

“這是老虎，聽說老虎是貓的親戚呢。”秋賀朝着宋白擠眼，然後幫着處理老虎，這一個月，積攢下來的各種皮子連起來都可以鋪到山下了，着山上的獵物都這麽多呢？還不知道跑？

秋賀只把疑問藏到了心底，等到夜間，吃完了飯，兩個人就坐在樹梢上看星星。

“今天星星不錯，跟你似的。”秋賀仰着頭，露出一大截脖子。

宋白歪頭，“今天雲彩不錯，跟你似的。”

秋賀大笑：“小白都會學人說話了啊！”

“秋賀很老嗎？”宋白問。

秋賀被噎了一下，猛地咳嗽。

宋白将一條胳膊搭在秋賀的脖子上，身子貼到了秋賀的身上，“我會好好對秋賀的，等秋賀老了也養着他。”

秋賀翻了個白眼，“你從哪裏學到的這些？不知道還以為你是要給我養老送終呢！”

宋白抿着嘴看秋賀，就是不開口說。

秋賀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小白長大了啊，都有自己的心事了。”

宋白仍是無動于衷的樣子，秋賀又要說什麽，忽然冷眼盯着一處，“誰？”

“秋公子，是我啊！”錢九像是做了賊，事實是他就是做了賊，聽到秋賀叫他，從黑影裏冒了出來，“錢九啊！”

看到是錢九，秋賀帶着宋白從樹上下來，看到了宋白，錢九的眼珠子立刻放光：“宋娘子，你回來啦？”

宋白迷茫的看了看錢九，然後轉頭看秋賀，秋賀介紹道：“這是幽冥的陰差錢九，以前是我們的朋友。”

然後秋賀又朝着錢九道：“沒想到九年之期一到，就忘得這樣快，她現在，已經不記得在黃泉路上的事了。”

錢九眼裏的光黯淡了下去，原來是這樣，宋娘子真的把我們這些鬼忘了啊！

但是難過歸難過，錢九卻沒忘了正事，從懷裏掏出一個匣子，把匣子打開，裏面是一盞油燈，燈火即将熄滅，只有綠豆大小。

錢九從頭上摸了一根簪子戳了戳，燈火就變得亮了一些，大了一些。

“秋公子，這是楊七托我給你的。他實在是來不了了，所以托我來這一趟。錢九與那楊七也是相識多年，眼瞧着他就要魂飛魄散，沒有不搭把手的道理。

只是沒想到，人間又起了戰亂，很多鬼魂直接化作了厲鬼，傷人害命，鬼君親口說了要我們把厲鬼擒拿回去，我這好不容易過來——”錢九将引魂燈遞了過來。

“如何用？”秋賀沒接。

“不用管，這裏面燈油還多着，只要宋娘子離它近，就有用，只不過——”錢九看着宋白沒開口，宋白成了鬼煞，錢九看得出來，那麽，其實這引魂燈沒什麽大用了。

秋賀從懷裏掏出楊七的令牌給了錢九，接過了燈，“彼岸花很難拿嗎？”

錢九的臉立刻垮了：“秋公子，不是我們不念舊情，就是現在你給我們一百個膽子我們也不敢去湊了啊！

自從這燈丢了，鬼君大發雷霆，訓斥了五殿的暮拂鬼王，他就開始嚴查，如今都快把幽冥翻個個了！

楊七也是沒辦法，才把東西送到一直在人間勾魂的我手上，但現在這個人間亂的哦！這才叫地上地下一鍋粥呢！”

“人間戰亂？怎麽回事？”秋賀皺眉，前不久從落英山跑了一趟武陵，凡人那裏還風平浪靜呢，怎麽好端端的就打仗了？

“這我也不知道啊！每天都忙着收魂了，連出去說閑話的功夫都沒了！”錢九唉聲嘆氣，“你們躲在這裏挺好的，我就是昨天聽人說了一嘴，什麽魔女将出，天下大亂，三界難安。怪可怕的！”

“既然這樣，你可以走了。”秋賀擺了擺手，錢九愣住了，但還是瞧了一眼宋白，好聲好氣的跟宋白告別，才離開。

秋賀拿着燈，問宋白好看嗎？

宋白搖頭，不如天上的星星。

秋賀便笑，“我們下山去買個燈籠，把它放進去，也好拿着。”

宋白不吭聲，秋賀就開始跟她胡鬧，鬧夠了，兩個人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秋賀醒來，就看到宋白坐在外面石頭上，看着東方。

“看什麽？”秋賀捂住了宋白的眼。

“太陽。”宋白回答的誠實。

秋賀就松開手，“不怕曬黑是不是？”

宋白癟嘴，秋賀就伸手去捏宋白的臉，哄了哄，兩個人吃了點東西，就朝着山下走去，将王舟縮小了帶在芥子裏。

大概走出了兩三裏，秋賀瞥到了一只兔子，本來沒什麽，可是那只兔子竟然兩只腳立了起來，吓得瑟瑟發抖，卻根本不跑。

吓傻了可能，秋賀琢磨了，沒當回事。

又走了幾裏，已經能看到山下的村莊，沒想到林子裏出來一只熊瞎子，而熊瞎子的表示，更可怕，居然跪在地上，腦袋往土裏紮——你當老子瞎啊？

再想到，這一路上，連個鳥鳴都沒有，林子裏忒過寂靜，秋賀不禁想自己已經厲害到了所有飛禽走獸都害怕的地步了嗎？

宋白一路上就像是什麽都沒看見，看到秋賀的腳步慢下來，還回過頭來看他。

秋賀直管跟上去，兩個人下了山，沒想到村子裏沒人，只好趁着王舟去尋找下一個有人的地方。

翻了兩座山，才找到一個小城，秋賀和宋白在城外下了王舟，進了城。

城內的人都是面色惶恐，來去匆匆。

秋賀心生懷疑，就聽到遠處有人高喊：“傳高将軍令，金門關敵軍來襲，高家軍誓死守關！百姓後撤三百裏！”

“逃兵株連九族！”

“從軍加三月饷銀！”

很快，喊話的那幾個人就來到了秋賀和宋白的面前，騎着馬，旋風一樣經過，聽到喊話的人，明顯更加慌張了。

“他們要做什麽？”宋白問，不知道為什麽他們要跑。

“有人要來奪他們的城池，所以那些喊話的人讓他們快跑。”秋賀嗤笑道。

“為什麽要跑？既然城池是他們的，別人來奪，那不就是直接讓給了別人？”宋白回頭看向秋賀。

“因為這些人都不想或者是不敢去保護他們的城池，不過下令的那個人有點意思，竟是要帶着兵誓死守住國門，保全這些愚人。”秋賀本來一直抱着胳膊走在宋白身後，這會兒直接伸手拉住了宋白的手，“買了東西我們就快離開這兒。”

天上紅雲壓頂，城內人心惶惶，四周煞氣成風，這裏，怕是免不了戰亂，也不知那位高将軍這條軍令能保住幾個人。

宋白很聽秋賀的話，他這樣說，他就不反對，任由他拉着自己在亂糟糟的人群裏穿梭。

不知道宋白想了什麽，看着秋賀的後腦勺，還露出一個甜蜜的微笑來。

秋賀不知道宋白在背後的微笑，只擔心被戰亂波及，死人多了，自然會引出些妖魔鬼怪來，沒得出來拉仇恨。

雖然不知道秋賀在躲什麽，但是宋白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很沒來由的相信，興許是因為他把自己從那個黑暗絕望的地方帶出來，所以他就成了她的神明。

即便他老是說一些自己理解不了的話，但宋白知道，他只是還當自己是過去的自己，可是他自己也說了，更希望她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