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宸朝聖天十三年,姜國國主主動提出休戰,獻姜國永和公主,以修琴瑟之好。
聖天十三年九月,聖天帝下令開設秋日宴。
秋日宴連開十日,除卻皇親國戚,各部三品之上大臣均可攜帶家屬參加。
“這莫不是你們皇城的相親宴吧!”紅纓坐在石凳上拄着下巴無聊的擺弄着棋子,煩悶說道,“我一個婢女讓我來這幹嘛啊?”
白朝走到她身側,垂眼看着她,低聲提醒,“紅纓,這是皇宮,你要注意規矩。”
紅纓仰頭看他,“我又不是你們這的人,我是…”
未等她說完,白朝截道,“不許說你是雲天之巅的人,在這裏不能洩露你和羽姑娘的身份,不然會有麻煩的。”
紅纓眨巴眨巴無辜的大眼睛,好奇的問,“什麽麻煩?”
白朝俯下身,小眼睛瞪着紅纓,手比了個脖子咔嚓,一副嚴肅的樣子道,“殺身之禍。”
白朝悄悄瞅着紅纓的神色,見小姑娘被自己唬住了,嘴角牽起一個笑容,心裏不由的得意。
白妃雪走上前來,好笑着道,“哥,你也就唬唬紅纓吧。”
白妃雪眉頭微蹙,嘆了口氣,摸了摸紅纓的頭頂,裝作老成的樣子感慨道,“傻孩子,這麽多年,你是第一個被我哥的謊話唬住的傻丫頭。”
紅纓仰頭看着白妃雪,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随即大叫道,“白哥哥,你居然敢吓唬我!”
白朝在旁邊一直憋笑,見紅纓呆傻的才反應過來,再也憋不住,笑的大聲。
白朝也感慨,“紅纓,你怎麽那麽傻啊,我說什麽你都信。”
“白朝,你再敢欺負紅纓本王就把她嫁給你。”低沉的嗓音陡然傳來,雲天傾與公子羽并肩走來。
Advertisement
白妃雪順着方向看過去,公子羽也正向她看來,二人視線相撞,想着昨晚的事,白妃雪有些局促,卻見公子羽沖她點頭微笑,她也回以一笑,同時二人又默契般的低下頭去,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白朝立刻退縮,叫苦不疊,“別呀殿下,屬下不欺負她了還不行嗎。”
紅纓聽到這話卻很是高興,可看白朝百般推辭瞬間又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質問道,“白哥哥,你怎麽就那麽不願意娶我呢。”
話音剛落,巨大的鐘鳴聲登時響起,聲音渾厚,回蕩在皇宮各處。
雲天傾朝着公子羽伸出手,“走吧,去太玄殿。”
公子羽微笑回應,輕輕将手搭上。
白妃雪在身後看着二人一黑一白的身影如此相襯,如同一對璧人,心中微微酸澀,複又低下頭去,在後面亦步亦趨的跟着。
除了昭陽公主,參加宴會的女眷都應在偏殿待着,公子羽是仙族後裔,聖天帝額外開恩準她坐在雲天傾身後側。
公子羽皺眉道,“聽着,像是我欠了他的人情似的。”
雲天傾轉過頭笑着道,“不用在意,反正你是跟着我來的。”
按規矩,各家只得帶一個婢女進來,白朝被留在外面,公子羽又怕紅纓那小丫頭快人快語惹出麻煩,便将她留給白朝照看,領了白妃雪進來。
白妃雪跪坐着将茶杯遞了過去,伏在公子羽耳側輕聲道,“姑娘,從方才起,那位姑娘就一直盯着你看了。”
公子羽擡眼,一張怒氣沖沖的小臉正對着她。
心中不免感嘆:到底是冤家路窄!昭陽公主現坐在她的正對面死死的瞪着她。
雲天傾偏過頭,露出俊朗的側顏,問道,“我看昭陽一直盯着你看,你們認識?”
公子羽身子微微前傾,壓低了嗓音道,“時運不濟,得罪了你那位皇妹。”
雲天傾啧啧兩聲,一副看熱鬧專用臉,“那你可慘了,據說得罪昭陽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公子羽瞪了他一眼,撿起一顆葡萄扔過去,“幸災樂禍!”
“你求我!”雲天傾一副賤兮兮的笑,欠揍道,“大爺罩着你啊!”
公子羽牙縫裏擠出來兩個字,“不必。”
正談笑着,一聲尖銳的嗓音将滿堂的熱鬧劃破了道口子,“皇上駕到!”
聖天帝一身龍袍經靜王攙扶着行走,公子羽擡眼看了一下,幾年不見,沒想到聖天帝衰老的如此之快,頭發花白,後背微微有些佝偻,滿面疲憊,眼窩深陷,哪裏還有當年的神采,如今倒真像是個衰敗老人。
白妃雪聲音壓的極低,“姑娘,看來聖天帝是真的要不行了。”
公子羽也贊同的點點頭,“我先前以為他是掩人耳目,如今看來十一所言非虛。”
“都平身吧。”低沉的聲音在上方緩緩響起,并不洪亮,甚至還有些中氣不足。
公子羽悄悄取下頸間靈珠,攥在手心裏。
白妃雪離的近察覺到她的動作,緊緊按住她的手,低聲相勸,“姑娘,別再用靈珠了,會傷了身體的。”
“我只是想看一下聖天帝還有多少壽命,只是推演星圖,耗費不了多少精力。”
雲天傾聽着身後悉瑣的聲音,微微側過頭,瞥見公子羽手心的靈珠,迅速的一把搶了過來。
公子羽和白妃雪同時愣了一下,公子羽皺眉道,“你幹嘛!”
雲天傾臉色陰沉,低聲斥責,“不許胡鬧,靈珠今後不許你再随便亂用。”
公子羽啞口無言,又不能大動作的與他争搶,只能不甘心的坐了回去。
“朕今日在此設宴,一是為了與衆卿同樂,二是我朝戰事得勝,要嘉獎功臣。”聖天帝看向她們這邊,沉聲道,“恒王上前來。”
聖天帝揮揮手,身旁的內侍立刻拿出聖旨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恒王雲天傾英勇果斷,力退敵軍,于社稷有功,特封護國大将軍,賜尚方寶劍以作嘉獎。”
“兒臣領旨謝恩。”雲天傾恭敬的跪在殿中,眼底卻不經意的閃過一絲譏諷。
面帶笑意的接過聖旨。
聖天帝又道,“長孫愛卿。”
長孫鎮南一身戎裝立刻上前站在殿上,歲到中年卻仍意氣風發,臉上帶着驕傲的笑容,低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雲天傾,眼底閃過一絲輕蔑。
“長孫愛卿協助恒王退敵有功,說吧,想要什麽獎賞啊?”
白妃雪一臉氣憤,對公子羽低聲道,“姑娘,他哪裏出過一份力,我看這兩年趕得上在邢州頤養天年了,如今還敢邀功,真是不要臉!”
公子羽笑着看了她一眼,難得看到白妃雪小孩心性的罵一個人。
長孫鎮南一拱手,笑着道,“臣只想一心效忠陛下,別無所求。”
聖天帝聽他這番話,不由得贊許的點點頭,對衆人道,“雖然長孫愛卿如此忠心,不求回報,但是該嘉獎還得嘉獎。”
長孫鎮南眼珠轉了幾轉,捋了捋胡須穩重道,“要說還有何心願,那便是小女端心的婚事了,小女自幼失去母親,老臣這個當爹的又長年出征在外,無人照看她,如今小女已經年滿十七,至今還尚無婚配,老臣只盼望着陛下能給小女賜個好婚事,也算了卻老臣一樁心事了。”
此言一出,堂上賓客免不了議論紛紛,有人眼紅道,“這長孫老将軍是想做皇親國戚啊,可惜我沒個女兒。”
聖天帝咳了幾聲,堂上立刻肅靜下來,他問道,“愛卿的女兒可心有所屬,朕倒也成全了女兒家的心事。”
“小女足不出戶,并未有心上人,所以老臣想請陛下給小女尋個好夫君。”
聖天帝聽着也是面色有些為難,沉吟片刻後才說道,“朕這幾個皇子倒是還未有婚配的,愛卿的女兒倒是可以多去走動走動。”
雲天傾面色立刻冷了幾分,堂上之人也都聽出了弦外之音,一陣唏噓。
長孫鎮南大喜之色,“老臣在這先替小女跪謝陛下隆恩。”
“好了,都回座位坐着吧!”
內侍在聖天帝耳側提醒着,“皇上,姜國永和公主正在殿外等候。”
“傳。”
內侍聲音仿佛捏着喉嚨喊的一般刺耳,高聲道,“宣姜國永和公主觐見!”
衆人視線皆看過去,就連一向對這些事情沒興趣的公子羽也開始好奇這和親的姜國公主是如何沉魚落雁的容顏。
只見緩緩走來一女子身段纖弱,膚如凝脂,眉眼溫柔,身着白色羽衣霓裳,并算不得上等的姿色,勉勉強強算個清秀佳人罷了,只是一身的氣質卻讓人說不出的舒心。
“姜國永和見過宸朝陛下。”女子翩翩一禮。
“起來吧。”聖天帝似乎精神不濟,始終揉着太陽穴,無暇看她。
女子輕啓朱唇,聲音清脆,“此次永和前來是為了宸朝與姜國兩國修好,父王特賜名“永和”,是寓意希望兩國能永遠和睦。”
聽得殿下女子妙語如珠,聖天帝也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心覺得此女雖姿色平平卻也聰慧可人。
“平身吧,永和公主既已來到我宸朝,這宴會期間便多于朕的幾位皇子多親近來往,若是屬意哪位皇子,朕便為你們賜婚,也為我宸朝多帶來些喜氣。”
聖天帝面色如灰,了了交代了幾句便由着內侍攙扶下去了。
聖天帝一走,堂上立刻又熱鬧起來,王侯大臣們也終于不用拘束,高聲交談起來。
公子羽看着殿下已近夜色,總是挂念着紅纓,不放心道,“妃雪,你去外面看看紅纓和白朝,看這宴會一時半刻也不能結束,若是無事,便讓他們先行回府吧。”
“好。”白妃雪退到暗處偷偷溜了出去。
雲天傾這時側過身,挪出身旁的一點位置,拍了拍,招呼道,“阿羽,來我身旁坐啊。”
“還是別了吧。”公子羽一指對面,“我若再坐的離她近些,只怕你那皇妹要把我用眼神烤焦了。”
公子羽心裏也是佩服,這個昭陽公主一個晚上眼睛就沒離開過自己身上,死死的盯着,這份毅力也真是令人欽佩。
雲天傾笑道,“不用管她。”
公子羽還是推辭,“算了,殿上就我與昭陽公主兩個女眷,我坐的位置太過招搖不好。”
公子羽突然想起,“妃雪怎麽去了那麽久還沒回來?”
“她去幹什麽了?”
“我讓她去看看紅纓和白朝,我擔心紅纓那丫頭惹出什麽禍來。”
“白朝一向穩重,有白朝看着她呢,你就別擔心了。”
公子羽神情頗有些無奈,“白朝哪裏管的住她呀。”
白朝雖然辦事穩重,可一遇到紅纓就像耗子見了貓,不僅沒辦法甚至還要懼上幾分。
公子羽環顧大殿發現少了幾個顯眼的人,問道,“天傾,你有沒有發現長孫鎮南和姜國公主都不見了。”
雲天傾神态悠然,看起來毫不擔心,“你真是在山上待的清淨啊,此時已酒過三巡,長孫鎮南是權臣敬酒的人自然多,此時多半是出去醒酒去了。至于姜國的那位公主好久之前就被帶去偏殿和女眷待在一起了。”
公子羽瞥了眼對面,看那昭陽公主都快瞪成鬥雞眼了,索性道,“我們出去逛逛吧,這裏實在無趣,也讓你那皇妹眼睛歇息一會,省着得了眼疾。”
見她一走,昭陽公主立刻也跟了出去。
高聲喊道,“前面穿白衣服那個。”
公子羽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又沖着雲天傾指了指自己,“她說我呢?”
雲天傾一聳肩,一臉的自然是你。
昭陽公主像是沒看到雲天傾一樣,略過他徑直向公子羽走去,“上次有七皇兄在,本公主才繞了你一命,如今你還敢在本公主面前晃悠,這可是你自己不長眼撞上來的。”
昭陽公主一揮手,嬌喝一聲,“素心,給我綁了她。”
“哎?昭陽我發現你真是越來越不知規矩了,你皇兄我還在這呢,你就敢當面動我的人。”
雲天傾冷哼一聲,一雙眼睛斜眯着她。
“你的人?誰不知道咱們宸朝的恒王殿下是個花中浪子。”昭陽公主一雙鳳眼含笑看着雲天傾,譏諷道,“怎麽着,這又是你從哪個妓院帶回來的姑娘啊,恒王可仔細看清楚了,今個宮裏來的可都是富貴千金,可千萬別把主子和奴才搞混了。”
雲天傾臉色陰沉,厲聲呵斥,“昭陽,你真是越發的不知規矩了,從一個公主嘴裏說出這些肮髒污穢的字眼,這是你該學的教養嗎!”
昭陽公主心高氣傲,向來最瞧不起勢弱力薄的雲天傾,此時更是絲毫不顧及兄妹情誼反唇相譏,“我學的如何教養自有父皇和母妃來說,我可是父皇親封的昭陽公主,你個不知哪裏出來的野種也敢斥責我!”
昭陽公主小小年紀,此刻卻像個民間的妒婦一般的面目可憎,毫無身為公主的端莊淑持。
雲天傾想要發作,卻被公子羽拽住衣角。
見雲天傾沒有反駁,昭陽公主面上更是得意。
公子羽微微一笑,上前一步道,“在下有個疑問想問問昭陽公主,不知昭陽公主跟不知哪裏出來的野種同出一脈,是何感想?”
昭陽公主滿臉不屑的看了雲天傾一眼,“我母妃高貴優雅出自貴胄大族,豈是他一個早就死了娘的人比的上的!”
此話一出,公子羽覺得身邊的溫度驟降許多,低頭瞧見雲天傾緊握的拳頭,将手慢慢放了上去。
“不論公主母妃如何高貴,公主還是和恒王殿下同為皇上子嗣,由此推出,恒王殿下若為公主口中的野種,那公主也是不知哪裏出來的…”
最後二字公子羽沒說出來,倒是看着昭陽公主挑眉一笑。
“你!”
“竟敢侮辱本公主!”
昭陽公主此刻猶如發了瘋的潑婦,公子羽看着堪堪停在自己臉邊幾寸的手掌,松了一口氣。
雲天傾将她胳膊一扭,響起清脆的骨頭聲,使勁将她摔到遠處。
雲天傾面色陰沉,如刀削寒冰一般深邃的眼眸底布滿了狠絕,冷然道,“以後,若你再敢動我的人,休怪我不留情面,直接廢了你。”
昭陽公主衣衫淩亂的坐在地上此刻連哭都不敢哭出來,呆呆的瞅着雲天傾,眼淚在眼眶裏打着轉,等着雲天傾帶着公子羽離開後,才嚎啕大哭出來,叫罵道,“你們等着!本公主一定讓父皇砍了你們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