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番外三:射雕之末,新的開始

想到即做。封江月瞧罷地上狼藉,下巴一揚,裝作沒見到,笑吟吟道:“幸好離得不遠,十來天就能到達。”

若按原路返程,當需一個月。兩人來時游山玩水,四處閑逛,耽擱了不少時間,倘若一心往回趕路,倒用不着多久。

黃藥師收拾廚具,就着溪水清洗,沉吟片刻,回道:“到了家,産後修養好再出來玩。”

封江月一聽,當即搖頭,耍賴道:“那不回去了,當我沒有說這話。”她指了指遠方,笑道:“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天下不止桃花島有桃花,如今時日還早,咱們另尋佳處。”

地區不同,桃花花期也有異,桃花島三月時桃花滿天下,但這詩中的桃花卻是四月才綻放。

兩人做好了決定,依舊向大理方向前去。馬車緩緩向前,氣候一日日炎熱。驕陽似火,金光耀眼,照得天地明亮炫目,将樹木都曬得卷縮起來,知了聲聲,鳥兒鳴唱。

孕期已末,産期将至,封江月行動不便,終是消停下來,老老實實呆在家,只在庭院逛逛。

這是個小山莊,被群山綠茵環繞。山勢起伏,古木高聳,纏繞着霧霭。若是夏日在此避暑,必定甚是涼爽。

如今已近十月,樹葉漸漸枯黃,不時飄落下一片,枯萎在塵埃中。秋菊遍地,黃橙橙如金甲,是山間唯一的色彩。

太陽落進西山,山谷中的清風帶着一絲涼意。黑影自遠處慢慢飄來,仿似驅趕着太陽,吞噬了光明,轉瞬又被月亮點燃。

封江月端着瓜果盤,尋來兩把木椅,與黃藥師一同坐在院中,窗前菊花開得正豔,天上皎月漸圓漸亮。兩人偎依在一起,賞着月,吃着瓜果,享受着此刻的寧靜溫馨。

“何時與蓉兒言明我的身份?”封江月詢問道。此事雖不好處置,不太易讓人相信,但她也不想瞞着黃蓉。

“如何帶蓉兒靖兒一起走?”黃藥師不答反問。對于這個女兒,他也割舍不下,倘若要走,自是帶她夫妻一起走。

對于這個問題,封江月早已想過對策,當下便回答道:“可以通過血緣關系,需等我生下孩子。孩子與你有血緣關系,你與蓉兒有血緣關系,待蓉兒有了後代,又可以借此連接靖兒。”

“時間緊迫,最多兩年。”她輕聲道,微微皺起了眉,又說道:“我能隐約感受到,界規在排斥我。”

她并非這世上之人,與這世界并不相融。在以往,她只是一個普通人時,倒不曾有過異狀,但自從與那個“她”融合後,時常會有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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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規?”黃藥師稍感詫異。

封江月想了一想,回答道:“每個世界都有自己的規則,不允許人去破壞。就以我為例,當初在潼關我起死回生,擾亂了這片世界的規則,便受到界規的反噬,致使那段時日體寒怕冷。”

在“她”融于她後,所有力量內斂,讓界規感應不到,這體寒之症方才痊愈。

“哥哥無法随意出手,不能破壞平衡、違反界規,我同樣如此。”封江月笑着說道。若非如此,在這個世界內,她兄妹二人又豈會受傷?

兩人正輕聲談論着,忽的,封江月眉頭一皺,臉色垮了下來,捂了捂肚子,咕哝道:“不太舒服,有點痛。”

“莫不是要生了?”黃藥師略有緊張。算算時間,生産期也在這幾日。聽得她剛才一席話,他心中憂慮不減反增,介懷那界規。

“不知道。”封江月如實答道。緊接着,她低低喊了一聲,眉頭皺得更緊,咬牙道:“回屋去吧,我去躺會兒,你去叫一下穩婆。”

在這之前,兩人早有過約定,在她生産之際,一切由穩婆主持接生之事。

兩人能住于此,是因救過山莊主人一命,得他盛情邀請。想到封江月即将臨盆,黃藥師便應承下來。

得聞貴客有恙,穩婆火急火燎趕來,囑咐人去燒水、拿毛巾。兩名小仆擺好柴火,為圖便利,黃藥師直接以內力燒水。

幾名侍女端着盆進進出出,每次都是端着清水進去,又端着略帶紅色的水出來。

奇怪的是,房內不聞一聲叫喊,靜得有些可怕。

隐隐約約,穩婆蒼老的聲音低低響起:“夫人,再用些力,快了。”這樣的話語,不時地出現一次。

實則,穩婆亦有所疑惑。旁人生産之時,大多疼痛無比、汗濕全身,唯獨今日這夫人,好似無事人一般。

她細細望去,也瞧不出封江月面有痛色,心中不禁困惑,思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只得按下疑心,忙活着手頭事。

今日這接生之事,是她穩婆生涯最怪的經歷。

終于,房內響起的嬰兒啼哭聲,打破了這種靜谧得詭異的氣氛。

穩婆松了口氣,聽到床上女子略有些虛弱的聲音:“孩子好嗎?抱來給我瞧瞧。”

“恭喜夫人,是個千金。”穩婆答道,微微躬下身體,将嬰兒給她瞧了一眼,笑着說:“我先給孩子擦洗一下,再抱來給夫人。”

封江月笑吟吟地點頭,臉色略微蒼白,目光卻不離嬰兒,心中禁不住欣喜,若非身子不适,早已下床去瞧。

與她血脈相連的孩子,歷經近十月,在今日終于出世。

經侍女禀報,得聞到消息,黃藥師趕了過來,先問了她的狀态,見她尚且安好,好似松了口氣,與她相視一笑。

經由封江月以眼神示意,他才看向了嬰兒,神色微微一怔,臉上似有些疑惑。

“怎麽了?”封江月詢問道,只聽得他反問道:“只有一個嗎?”她心中一驚,意識到了不對勁。

也在這時,穩婆跺了跺腳,滿臉懊惱之色,慌慌張張地叫道:“孿生子,還有一個!”

她經驗充足,觀其肚子大小,便猜測到應是雙胞胎,如今卻忘了這事。

但這也不能怪她,實在是這夫人太怪異,生産期間也不叫痛,反倒滿臉期待之色,讓她心中惴惴,一見嬰兒出世,便松了口氣,将其它事忘到腦後。

黃藥師臉色一變,當即稍微掀開被褥,瞧到其內場景,臉色十分凝重,直接吩咐道:“去端熱水!”

穩婆一抖,忙将女嬰放入備好的搖籃,急忙出了門去。

封江月緊張地問:“孩子還好吧?”她心中不無懊惱,只怪自己粗心大意。

“幸好是頭先出來,不礙事。”黃藥師回道,為了讓她放松,語調略輕快:“你感覺不到嗎?”

說到這裏,他不禁無奈地搖頭,這孩子都生出了一半,她竟是如此迷糊。

聞言,封江月輕輕點頭,很是不好意思,聲若細蚊:“怕痛,我就封閉了感知。”萬幸,孩子無恙,否則她必悔恨一生。

說到此處,她又憤憤道:“幸好你來得及時,那穩婆同我一般糊塗,差點害了孩子!”

黃藥師輕聲回道:“是我沒早告訴你,別自責了。”原本他想給她一個驚喜,以慰她生産之痛,哪知成了驚險。

穩婆端水過來,又費了番功夫,總算是有驚無險。兩個孩子并排睡着,粉嘟嘟的肉球,眼睛還沒睜開,是龍鳳胎。

封江月使勁眨了眨眼,心中激動萬分,雖還想看着孩子,但終抵不住困意疲憊,睡了過去。

黃藥師複又端水進來,幫她擦拭了下身體,喚人進來重新鋪好床被,望了望搖籃裏的孩子,微微一笑,擁着封江月進入了夢鄉。

兩月之後,經過精心調養,封江月已經好全,行動自如,與往常無異。夫妻二人與莊主告別,坐上馬車踏上了回程。

一人手中抱一個娃。兩只娃白白胖胖,雙眼黑白分明,身上各處都是小小的,模樣甚是可愛。

封江月抱着落蕭,戳了戳他的臉,忍不住又捏了捏,正玩得開心時,小家夥嘴巴一張,嚎啕大哭起來。

她頓時手足無措,抱着孩子輕輕搖了搖,連聲哄道:“蕭蕭不哭……”小家夥并不買賬,淚珠子直落,哭得萬分凄慘。

“哇!”又一聲哭喊,來自雨菡。她被弟弟一帶,也不甘示弱。封江月扶額輕嘆,眼巴巴地望着,只等黃藥師哄好雨菡,再來哄她手中的落蕭。

黃蓉由他一手撫養,從不曾假手他人,對于哄娃,他自是經驗充足。僅一會兒,兩只娃止住眼淚,睫毛上雖還挂着淚珠,但臉上已顯現笑容。

封江月拍手歡呼,瞧黃藥師舉起一個大拇指,贊道:“果然,你啥都會。”說着,她凝眉苦惱道:“話說回來,我除了名聲臭過你以外,別的似乎都不及你。”

若說兵法戰略,深究下去,也是因那個“她”。單論一個她,是及不過他的。

娃不好帶,尤其是兩只娃。這一路上,封江月深受其害,瘦了一圈,常在夜間不能寐,給娃喂奶,給娃換衣。

大多時候,這瑣事皆由黃藥師做。每當兩娃在夜間哭鬧時,都是他起來相哄、為其換衣,但兩娃饑餓時,便只能封江月去。

“蓉兒小時候哭鬧嗎?”又一夜,哄好兩只娃後,封江月倒在毛毯上,困得一動也不想動。

心知其意,黃藥師笑道:“小孩沒有不哭鬧的。”他拉過被褥,替她蓋好,輕聲道:“快睡吧,我照顧菡兒與蕭蕭。”

封江月喜笑顏開,蹭了蹭身下的毛毯,伸出一只胳膊,拉了拉他,笑眯眯勸道:“你躺着閉目養神,別累到自己。”

兩只娃吃飽喝足,又換過一次衣,暫時不會哭鬧,足以讓他二人休息一會。

在兩只娃一路折騰下,四人終是抵達桃花島。

彼時正是陽春三月,桃花開滿枝頭,海風中夾着撲鼻花香,遠遠望去,島上繁花似錦,一團綠、一團紅、一團黃、一團紫,百花争豔。

初見此等美景,封江月渾身一松,心中有所感慨。自踏上桃花島以來,時至今日,她在這兒度過夏、秋、冬,唯獨錯過春景,今日總算如願。

“爹爹,江月!”黃蓉高興大叫,隔着老遠跑了過來,在桃花林中,東一跑西一晃,剎那間出了桃花陣。

在她身後,郭靖急忙追來,臉上有些緊張,與兩人見禮,随即喊道:“蓉兒,慢些!”

黃蓉聽得這話,頓時放慢了腳步,笑盈盈地走來,便想撲入黃藥師懷中。待瞧見他懷中嬰兒時,她步子一頓,不确定地問:“爹爹,難道這是?”

她目光一轉,又瞧見封江月懷中的孩子,呆了一呆,心中已隐隐有答案。

“你弟弟落蕭與妹妹雨菡。”黃藥師回道,細細看着女兒,輕聲詢問道:“蓉兒也要做母親了?”

黃蓉點點頭,臉上盈滿笑容,得聞父親另有兒女,心中本有些失落,但聽得這話,想到即将做母親,心底那一絲絲黯然又隐去。

她逗了逗兩個小不點,許是将做母親的緣故,對兩個小孩很是喜愛,抱着雨菡也不放手。

雨菡目光炯炯,已有五個月大,也不怕生,望着黃蓉咯咯笑着,抓着她的一縷頭發,玩着玩着便往口中塞。

“雨菡乖,不能吃哦。”黃蓉笑道:“爹爹,蓉兒以前也這麽笨嗎?”

封江月捂臉,長嘆了一口氣,心中下了決定,不能讓這倆娃再蠢萌下去。

“呀!”黃蓉低呼一聲,小臉紅了紅,将手中的娃遞了出去,衣上有一片濕處。

雨菡笑嘻嘻,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線,手上仍攥着她的頭發,好一會兒才放開。

兩姐妹一人去換了外衣,一人去換了褲,這才一同坐于廳堂。封江月開誠布公,對靖蓉二人知無不言。

黃蓉呆滞,望了望黃藥師,得見他點頭後,一臉難以置信,直盯着封江月。

“別這麽看着我,有此身份的,并非是我,應是另一個‘我’。”封江月笑着說:“在潼關,你也見過她一面。”

自開天辟地以來,第一位軍事家,也即古往今來,最傑出的軍事家。

黃蓉點頭,半晌無語。郭靖卻聽不明白,疑惑地問道:“什麽身份啊?”

“傻靖哥哥,”黃蓉面色複雜,心疑在夢中,剛才所聽猶似幻覺,又道:“史上有所記載,深谙兵法韬略者,可追溯到遠古三皇五帝之時,即為黃帝之師,九天玄女。”

這是有史記載的,最早的軍事家。

“閑事也不多說,蓉兒靖兒,你們随不随我們走?”封江月問道。

黃蓉自是極願的,但她卻望向了郭靖。這是顯而易見的,他在哪,她便在哪。

“大師父呢?”郭靖詢問,若說此處,他還有什麽放不下,便只有柯鎮惡。

封江月搖了搖頭。

黃蓉咬咬牙,認真說道:“爹爹,你們走吧,等我們給大師父養老送終後,再談這事。”封江月走了,還能回來,倒不愁無相見之日。

封江月颔首,又遞過來一物:“那好,蓉兒,我托你件事,一年半後,煩将此信送往嘉興陸家莊,交予一名叫顏依的女子。”

她早料到黃蓉的做法,已有心理準備。她思前想後,決定暫時不見顏依,待調整好心态,再與顏依相認。

衆人相聚一月。分別之際,黃蓉泣不成聲,雖說還有再見之日,但這一別,卻不知是多少年。

“你照顧好爹爹,”黃蓉抹了抹眼淚,囑咐道:“還有弟弟妹妹。”

封江月笑吟吟道:“這一向,都是你爹照顧我們的。”

黃蓉白她一眼,登時收去眼淚,笑道:“你知道我是何意!”

封江月鄭重點頭,一手抱着娃,一手與黃藥師相握。今生今世,絕不分離。

作者有話要說: 全篇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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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白居易《大林寺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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