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設宮宴再遇風流王
夙瑤她們老早就聽見裏面的響動,但不敢貿然走了進來。待拓跋寔離開朝鳳宮後,才期期艾艾的走了進來。
方入門就見碎成幾塊的八寶琉璃瓶散在四處,而蘇婉靈只是坐在貴妃榻上,雙手交握,面色蒼白。
“太子妃……”夙瑤忍不住便喃喃喚了一聲,臉上頗有幾分憂色。蘇婉靈卻只是雲淡風輕的擺了擺手,有些倦倦的道:
“我有些累。夙瑤,你和暖冬陪我去院子裏走走。”
“是——”兩人趕緊答應了一聲,而後左右攙扶着蘇婉靈往院子裏去了。
路上,夙瑤雖有些遲疑,卻終究還是開口問道:
“太子妃,你和太子殿下吵架了麽?”
蘇婉靈淡淡白她一眼,見夙瑤一臉興致勃勃要挖消息的樣子,便只淡淡說了倆字:
“他敢!”此話一出,霸氣十足。夙瑤不由一臉欽佩的看着她,還欲多問。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蘇婉靈淡淡打發了:
“你先回去吩咐廚房給我做酸梅湯,加一味甘草,免得太酸。”
“是,太子妃。”她不甘不願的答了一句,猶自不舍的轉身,一看就是因為沒挖到消息在戀戀不舍。
蘇婉靈懶得理她,打發她先回去後。想着要不要去找個涼亭坐坐,就見身旁暖冬似乎也要開口,頓時便覺得萬分頭疼,正想着要用什麽理由把她打發回去,便聽見她道:
“太子妃放心,暖冬不是多嘴的人。只要太子妃不想說,暖冬就不會問。”
這才是識相的丫頭。蘇婉靈心中大快,笑着道:
“等本宮回去賞你!”
“那奴婢就先謝過太子妃了。”
她微微一笑,露出兩個梨渦,很是得體嬌憨。蘇婉靈看在眼底,不由在心底嘆息。的确是個難得機靈丫頭,比夙瑤那小妮子要懂事多了。可惜,卻終不能為她所用。她心中哀嘆一聲,帶着她往花園深處走去了。
此時,已過晌午,日頭當西而曬,頗有幾分毒辣。蘇婉靈搖着美人合歡扇,帶着暖冬左拐右繞,最後在一座精巧的涼亭前坐下。石桌上早有宮娥擺置好各式點心,蘇婉靈挑了快綠豆糕恹恹吃了幾口後,陡然就沒了興致。
怔怔看着不遠處的荷塘,她突然就想起了當年孫将軍府上那個小小的荷塘,沒那麽大,荷花也不夠好看。但他們三個總在那裏躲迷藏,不管她躲得多遠多隐蔽,孫朝陽那厮總是能輕而易舉找到她。
她曾問過他這是為什麽,他卻只是笑。好久好久才靠了過來,挨着她的脖頸說話,像只粘人的狼犬:
“因為阿靈是我重要的人啊。所以不管你躲到哪裏,我都找得到你。”
可是,現在是你躲起來了,朝陽。而我,即便再想你,也找不到你了。
蘇婉靈輕輕嘆了口氣,覺得今兒個的天真熱啊。
略坐了一會,便沒了賞玩的興致。她帶着暖冬回宮。正巧要夙瑤吩咐廚房做的酸梅湯也做好了。
蘇婉靈換下自己這身繁瑣的宮服,穿上桑蠶絲做的夏裙,倚在殿外院子杏樹下的貴妃榻上納涼。夙瑤替她把矮幾支在榻上,她只覺得這麽悶熱的午後,全身都乏得緊了。好在酸梅湯做的入味,甚合她口味。
吃了兩碗後,便實在倦了。她恹恹睡了過去,卻做了一場太過久遠的夢。
夢裏有她想了多年的男子,言笑晏晏,舉止翩翩。
談笑裏,皆是飛揚。
顧盼間,盡顯風流。
他叫她阿靈。
他說阿靈,阿靈,我孫朝陽這輩子非卿不娶。
那朝陽,朝陽,蘇婉靈此生非君不嫁。
蘇婉靈在夢裏想着,忍不住便勾起唇輕輕淺淺的笑。依稀中,似乎夢裏的男子也在笑,帶着她最愛的溫柔,暖澈人心。
蘇婉靈醒來後卻到了酉時,在牙床上發了好一會呆,她才記起今日阿寔和她說過有秦國使者來訪,要去永壽宮赴宴。
眼看着時辰差不多了,她趕緊叫來暖冬夙瑤替她梳理容妝。好一番打扮後才急急往永壽宮處去了。
到了以後才發現自己晚到了不止一點半點,所有人都來齊了。偌大的永壽宮裏處處燈火輝煌,籌光交錯。畫欄雕坊間,亭臺勾角,絕色舞姬魚貫其中,酒香滿溢。當真是奢華至極,好不熱鬧。
蘇婉靈站在門檻處,頓時便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她有些窘迫,本想不動聲色的走到拓跋寔身旁,卻冷不防聽見一個冷笑聲:
“代王陛下,我大秦敬重你們代國,這次才特來拜訪。誰知你代國竟看輕我國,莫不是欺我大秦無人!?”
這話說得重了,本來歡樂的宴席氣氛頓時便凝重下來。拓跋什翼犍在上座沉着臉色,冷冷看着那出聲的人,沉聲問道:
“胡大人何出此言?”
“哼——”那被稱為胡大人的人只是冷冷哼了一聲,手直直指向蘇婉靈,冷聲道:
“代王陛下,你此次宴請說得是國宴。可這個女子竟然方才才到,分明是不把我們大秦的苻堅王爺放在眼裏!!”
蘇婉靈見矛頭竟然直指向她,頓時有些慌亂。拓跋什翼犍的目光也已轉了過來,一雙鷹目靜靜盯着她。半晌,才淡淡道:
“太子妃,何故晚到?”
“父王,是……”阿寔見她有難,幾乎是立時便站了起來,俯身行禮想幫她說話。蘇婉靈卻看見上座天子臉色不愉,心中一怔,趕緊行禮跪下搶在阿寔前面道:
“父王,是兒臣的不是。”
“究竟是何故?”拓跋什翼犍只冷冷看着她,臉色已經頗為不耐。
蘇婉靈心思轉的飛快,勉強定下心神,面上卻是勾着唇笑道:
“兒臣說出來,還求父王不要怪罪。”
“哦?那可得看你說的在不在理。”拓跋什翼犍依舊沉着臉,但臉色已經相較于方才好了許多。
蘇婉靈看在眼裏,悄悄舒了口氣,臉上的笑容卻是越發俊俏嬌憨:
“是兒臣在這宮裏走迷了路。兜兜轉轉,這才晚到了。還請父王和秦國貴使不要怪罪。”她說完便起身做了個賠罪的禮,模樣十分精靈古怪,頗讓人心生歡喜。但上座天子哪裏是那麽好打發的,臉色雖然好看了些,語氣卻并不見得柔和幾分:
“你入宮也有兩年了,何故還是這般毛毛躁躁?”
“父王又不是不知道兒臣,當年還失手打碎了帝王盆,為此我爹還狠狠抽了我一頓鞭子了。”
她說到帝王盆的時候,上座天子似乎也想起了什麽,臉色頓時柔和了許多,連聲音也不再那樣威嚴,反而多了幾分親昵意味:
“也罷。你這毛躁性子看來一輩子也不會改了。只是蘇太傅這樣穩妥的一代大儒,怎麽會生出你這樣的女兒。”
“父王聖明,我爹也經常這樣說我。”
這話一落,終于讓上座天子失聲笑起來。淡淡看着下面的蘇婉靈,他笑得很是暢快,語氣卻是有些嗔怪:
“你就會耍嘴皮子。還不快給秦國的王爺大人們賠罪,看他們可願意放過你這皮猴兒。”
蘇婉靈聽見這話便知此事算是過去了,笑了笑後趕緊端過宮侍奉上來的金樽杯。她對着對面那端秦國的使者們遙遙舉杯,笑容清淺:
“各位大人,婉靈今日晚到也實非我願。只能敬酒一杯,聊表歉意。”說罷,一仰頭将滿杯烈酒一飲而盡。
她方喝完酒,便聽見一個似乎有些熟悉的聲音,似笑非笑:
“太子妃言重了。”
蘇婉靈一怔,下意識的擡頭去看。便見拓跋什翼犍下首第一位坐着個穿了海棠紅衣裳的英俊男子。此時正定定望着她,薄唇微翹,手持一把六角合歡扇似笑非笑。赫然便是兩年前在邊境遇見的苻堅!!
☆、2
蘇婉靈一驚,如何也沒想到這次的秦國來使竟然是苻堅。想到兩年前幾人結下的仇怨,頓時便有些後背發涼,一時竟忘了移開目光,只定定看着他,不言不動。
她正怔愣間,卻陡然聽見一聲輕笑,竟又是那個胡大人:
“代國的太子妃,你這樣直直盯着我們王爺,莫不是看上了我們大秦的王爺!?”
這話說的頗輕佻無理,話音剛落,便引來秦使的哈哈大笑。代國在座的大臣臉上都有些難看,上座天子更是臉色晦澀難辯。一雙鷹眼淡淡看向蘇婉靈,卻見女子驀然笑了。微勾着唇角,臉頰上的梨渦便越發生動起來:
“胡大人說笑了。婉靈只是想看看,我們代國的手下敗将究竟長成什麽樣。”
這句話一出,頓時讓四座無聲。方才還笑的猖狂的秦國來使頓時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失聲不語,反是代國大臣愣了一下,便轟然大笑起來,有人甚至拍掌叫好。這裏畢竟是代國境內,秦使縱然不忿,也不敢太放肆。所以他們雖然均是一臉憤恨的神情,卻也不敢輕易發難。
上座天子見蘇婉靈狠狠給了這些秦使一個下馬威,心中自很是滿意,面上卻不能如此。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下座的苻堅,他說出來的話并不見絲毫誠意:
“太子妃年少不懂事,王爺見諒。”
“大王說笑了。”苻堅也對着他笑,仿佛一點也不生氣一般。只是把目光淡淡轉向蘇婉靈。男子微勾着薄唇,笑容似乎頗有深意:
“太子妃性子活波可愛,本王可是喜歡得緊。”
他這話說的頗為輕佻暧昧,但就算當真論起來卻也挑不出錯來。所以雖然衆人臉色有變,卻沒人說一句話。只是有些好奇的打量這對一站一坐的男女,雙眼滿是探究好奇。
“婉靈,還不過來!”最先打破這一片旖旎氣氛的卻是當今太子拓跋寔,男子俊美無雙的面容黑如鍋底。但這樣的反應卻反而更坐實了什麽,宴席上的都是成了精的老狐貍,自然心照不宣的飲酒笑鬧,目光卻都不動聲色的打量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太子妃。
蘇婉靈眉頭輕蹙了蹙,卻也不再多言,只是依言做到了拓跋寔身旁。卻見他并未帶蘇婉嫣過來,身旁那個位置亦好好為她留着。
蘇婉靈有心想說些什麽,卻見拓跋神色不愉。思慮再三,終究還是緘默。兩人不再言語的各自飲酒吃菜。
宴席過半,卻有秦使自行出席請命想和代國大臣較量武藝。設宴的淩雲殿很是寬廣,就算比劃較量也絲毫不會影響衆人飲酒作樂。
拓跋什翼犍便欣然應允,屏退舞姬樂師後,便讓秦代兩國的勇士比劃起來。
兩國勝負各有,氣氛一時之間很是熱鬧。但兩國本就嫌隙頗深,此時舞刀動槍便更是加深了彼此的仇視。雖說的好聽只是比試,但兩國都派出了自己最精銳的勇士。拼力死鬥,勝負各有。
秦使一連勝了兩場後,氣勢便頗有些嚣張。那得勝的秦使薛伽甚至還冷笑着刻薄道:
“怎麽,這麽大一個代國,竟然沒人能做我對手麽!”
這話說得未免過于難聽了,什翼犍冷冷沉着臉色。鷹眼在代國大臣間逡巡了一圈,卻無人出列。
其實也不怪他們,實在是眼前這個薛伽身手矯健,動作敏捷更是動如脫兔。此次來赴宴的皆是些文臣,如何有人敵得過他。
正一片沉默間,卻見一人起身出列,緩緩行禮,語氣堅定,赫然便是拓跋寔:
“父王,兒臣願意領教秦使高招。”
“好!”什翼犍淡淡點頭,似乎頗感安慰。而那端的薛伽只是輕蔑的冷笑,面對這俊美若女子的代國太子,甚至還出言調笑:
“那還請太子小心些。在下是粗人,一個不小心若是傷着太子這漂亮的小臉蛋,可還要請您多擔待!”
他如此輕佻的話語瞬間惹得拓跋寔俊臉通紅,本來白皙的一張臉上滿是怒容,襯着嫣紅的雙頰,更是豔若桃李。
薛伽見他如此,更是放肆大笑,竟然還敢口出狂言:
“尊你是代國太子,在下就讓你三招!”
拓跋寔被這話激的怒極反笑,手呈鷹爪之勢便向他襲來,同時嘴上冷聲道:
“那就讓本太子看看你還有沒有那個本事讓本太子三招!!”
話音落,鷹爪已襲到。薛伽動作敏捷的閃身避過,還欲再多說兩句,冷不防卻感到胸口一痛,下意識的低頭看去,便見拓跋寔的五指沒入他胸口幾寸。竟是徒手破肉,這般神力,當真駭人至極。
一時之間,在座之人無人敢發出聲音。便只有拓跋寔冷冷的笑聲,襯着他俊美若女子的面容,如玉面羅剎:
“怎麽,你還要讓本太子三招麽?”他聲音雖輕,卻駭的薛伽臉色蒼白。一雙眼睛恐懼的盯着拓跋寔,生怕他再入幾寸,就要徒手挖他的心。所以嘴唇抖了又抖,卻是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方才那些被他羞辱過的代國勇士看見這一幕都轟然叫好,而秦使那邊的臉色卻都不好看。
拓跋寔冷笑一聲,放開薛伽。便見他沒了骨頭似的癱軟在地,臉上冷汗如瀑,當真沒出息至極。
這麽一出更是大大漲了代國威風,代國大臣皆紛紛叫好,就連上座什翼犍亦很是滿意的盯着殿上意氣風發站着的這個兒子,面露微笑。
有幾個秦使臉色難看的把受傷的薛伽帶了下去,如喪家之犬,滿臉頹敗。
代國大臣看在眼裏,便有人笑着出言譏諷:
“怎麽?你們秦使之中沒有人能敵得過我們太子殿下麽!?”
那些秦使并不說話,薛伽本就是他們這一行人武藝最高強的一個,現在竟然差點就被拓跋寔徒手掏心,自然讓他們很是恐懼,一時之間便無人趕出來應戰。
“看來是沒人敢出來了!”代國大臣見秦使如此,更是笑得放肆。一人甚至直指苻堅,出言嘲諷:
“說起來,王爺手中扇子上提的詩到也和王爺很是相配!”
他這話一落,衆人都頗有些好奇的往苻堅一直不離手的那把六角合歡扇看去。便見扇子上小楷篆篆,端的是清麗秀美,頗有幾分韻古風道。
但那一手好字所寫的內容卻和字跡不符,雖然只有短短四句,卻滿是嘲諷。赫然就是當年蘇婉靈在苻堅扇子上留下的調笑之語。
衆人早被那扇子上的嘲諷之語惹得轟然大笑,苻堅卻是不慌不忙。竟還勾着薄唇,笑的頗為肆意邪魅:
“這扇子上的詩是我心上人所贈,所以雖然不雅,我也舍不得抹去。”
此話一出,衆人更是笑得厲害了。有人便直言嘲諷道:
“王爺的心上人還真是頗為古怪,竟然會提這樣的詩。”本以為他這樣一說,定是會惹怒苻堅,卻不想苻堅竟然點了點頭,一臉贊同的道:
“本王看上的人,自當如此!”
“……”衆人都有些默然,苻堅卻只是笑。英俊的一雙眼似乎看了一眼蘇婉靈那個方向,眉角輕揚,頗有幾分深意。
蘇婉靈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只能低頭喝酒,卻聽見殿中拓跋怒到極致的聲音:
“王爺,本太子想向你讨教幾招,不知可否賞臉?”
蘇婉靈一驚,擡頭便見拓跋寔俊臉泛青,狠狠瞪着苻堅。陡然又把目光轉向她,一副明顯待會再和你算賬的姿态!
蘇婉靈被瞪得也有了幾分怒氣,狠狠回瞪了一眼,便聽見苻堅笑道:
“既然是太子殿下相邀,本王定當領教。”
“好!那你們就比試比試吧。寔兒,王爺他遠來是客,你可得讓着些。”
“是,父王。兒臣明白。”拓跋寔抱拳行禮,兩父子一問一答,明顯就不把苻堅放在眼裏。苻堅倒也不生氣,依舊微眯着眼輕笑,懶洋洋的把六角合歡扇別到腰間,吊兒郎當的抱拳行禮:
“賜教。”
拓跋寔幹脆懶得理會他,敷衍的抱拳行禮後,便直直攻了過來。不曾想苻堅看着吊兒郎當,身手卻是不錯。
兩人勢均力敵,打得很是熱鬧。
一來一往,頓時吸引了滿殿的目光。蘇婉靈亦有些在意,看的入神。突然也不知道怎麽一回事,便聽拓跋一聲暴喝,而後苻堅突然連退數丈,和拓跋拉開一定距離後。才似笑非笑的道:
“好險好險……”
衆人皆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便見他又從腰間拿出那把六角合歡扇悠悠扇了起來,同時嘴上亦道:
“本王不敵太子殿下,甘願認輸好了。”但話雖如此,他卻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哪裏有半分手下敗将的樣子。
“你!”拓跋寔臉色鐵青,一雙絕美的丹鳳眼怒視着苻堅,似乎恨不得再撲上來。但上座什翼犍已經出聲,聲音雖不大,卻很是威嚴:
“寔兒。”
拓跋寔顧忌的看了一眼上座什翼犍,終究還是不甘願的退下。苻堅依舊痞痞笑着,搖着扇子,慢慢坐了回去。
而後再無比試,兩國之人又開始飲酒作樂。舞姬姿态飄逸,酒香醇厚芬芳,席間又慢慢熱鬧了起來。拓跋寔卻自回到位置上後,便只是悶頭喝酒,仿佛心中積郁,喝得越發猛烈。
☆、3
宴席散後,他早已酩酊大醉,被人伺候着送回東宮。
蘇婉靈早已倦了,見宮娥将拓跋寔安頓好後,便也想自行回宮休息。轉身想走時,卻被身後醉鬼用力撲倒。
拓跋寔滿身酒氣,手勁卻奇大,用力抱着她,喃喃低語:
“婉靈,別走,陪我好不好……”
“你醉了。”蘇婉靈并不如何在意,只當他醉糊塗了,伸手想推開他。卻發現他抱得死緊,根本推不開。
有些不耐的避開一些距離後,她勉強耐着性子好言相勸道:
“阿寔,放開我,我累了,想回宮休息……”
“我不放!”拓跋寔卻是反應奇大的打斷她的話語,而後将頭埋進她溫暖的頸窩,呼出的氣息灼熱而燙人。
蘇婉靈不适的□□了一聲,正想說話。卻感到一個細微的痛感,怔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竟是阿寔在她頸側咬了一口。力道很輕,像是剛長牙的狼犬在磨牙一般,不疼,只是有些癢。
蘇婉靈被他咬的好生不自在,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阿寔,你這是做什麽啊。我記得你明明不是屬狗的啊。”
“我只是,想在你身上留下一個屬于我的印記。”拓跋寔分明已經醉的不輕,這句話卻仿佛說得很清醒。蘇婉靈不由怔了怔,低眼卻只看見拓跋寔烏黑的發頂,一身酒氣熏得她都有些微醺。
她陡然就覺得全身不适,正想說阿寔你別鬧了,卻感到頸側的力道突然加重了許多。
拓跋寔用盡全力狠狠咬住她頸側,力氣大的仿佛她都能感覺到牙齒滲入血肉的聲音,混雜着某種讓人心悸的意味,竟讓她一時之間忘了呼痛。
蘇婉靈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好半晌才漸漸回過神來。頓時便感到脖頸處那一塊仿佛撕裂般的痛楚,狠厲而決絕,仿佛想把某些東西植入她的骨血之中。蘇婉靈幾乎是立時就痛的尖叫出聲,手腳并用的想去推開身上的這個男子。可不管怎麽努力,也推脫不開。而她只覺得這種痛錐心刻骨,如慢性的毒,一點一點透過被咬的地方,滲入四肢百骸。而後病入膏肓,藥石無靈。她懼怕這種感覺,所以只能拼命厮打身上這個男子,想把他從她身上推開!
但不管如何推拒,都不見絲毫成效。即使用盡全力,她依舊逃脫不開他。蘇婉靈覺得自己殷紅的血從自己脖頸處慢慢流了出來,似乎有什麽東西也在慢慢流失。她不再掙紮,幾乎都要升起一股絕望來。拓跋寔卻突然放開了她。
男子靜靜望着她,一雙丹鳳眼裏醉眼朦胧,酡紅的雙頰卻顯露出幾分年少時的稚氣。蘇婉靈亦狠狠瞪着他,正盤算着要怎麽收拾他,便見他驀然笑了。
他本來就醉的不輕,這樣一笑更是東倒西歪。蘇婉靈用力一推,便把他從她身上推開,砰地一聲摔在地上。他卻還是在笑,好看的丹鳳眼裏一派醉意朦胧。就算摔得疼了,亦只是傻傻笑着。
蘇婉靈看着他這一副醉鬼模樣,真有些哭笑不得。只能狠狠錘了他幾下,不快的怒吼:
“你以為喝醉了就能随便咬人嗎!你又不是狗!!”
“婉靈……”他還是笑着,癡癡傻傻的叫着她的名字。不一會兒竟閉上眼,沉沉睡去。面對一個睡得如死豬一般的醉鬼,蘇婉靈再生氣也不好意思施暴。只能狠狠咬牙,見拓跋睡夢中竟還磨着牙,便更是讓她一腔怒火澆的只剩苦笑。
起身狠狠踢了他幾腳,見他依舊沒反應,最終她也只能抱怨的嘟囔:
“很痛的好不好。真不枉你一副好牙。”說罷,嘆了口氣,卻還是把他拖上牙床,給他蓋好錦被,才起身離去。
而當她離開以後,牙床上明明已經睡得正香的男子卻驀然睜開了眼。靜靜看着她離去的方向,男子苦笑着嘆了口氣,唇齒回味間,卻只有那兩個字:
“婉靈。”
翌日,蘇婉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梳洗。恹恹用過早膳後,便有宮娥來請,說是大王在禦花園設宴賞荷,招待秦使。
蘇婉靈看着現在左右無事,便跟着小宮娥去了。到了以後才發現來得太早,除了幾個在布置賞荷宴的宮侍太監,便再無其他人了。
她閑的無聊,只好走到荷塘邊,蹲在那兒數荷花。正數的起勁,冷不防卻聽見一聲笑語:
“太子妃好興致,只是塘裏荷花如此多,不知太子妃數清白了沒有?”
蘇婉靈一驚回首,便見苻堅穿着身銀紅錦袍,手中依舊是那把六角合歡扇,半遮着臉,似笑非笑。
人妖!!蘇婉靈在心底的第一反應便是如此,面上卻還是要帶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眼前的英俊男兒,她客套道:
“王爺好。”
苻堅只對她眨巴眨巴眼,毫不客氣的便坐在她身旁,手中六角合歡扇輕搖,勾着唇笑問道:
“太子怎麽未和太子妃一道?”
蘇婉靈對他不熟裝熟的問話有些反感,卻也不能表現太過,所以只是漫不經心的回道:
“他在忙。”
“哦?”苻堅意味深長的輕笑了一聲,手中合歡扇搖的越發搖曳風姿:
“昨日在宴上見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好得很,當真是一對璧人,羨煞旁人。”
“謝王爺美贊。”蘇婉靈依舊語氣淡淡,卻聽苻堅道:
“聽聞太子和太子妃是自幼一同長大,情分非比尋常。只是不知可是年少定情,互許終身?”
他似乎問得別有深意,蘇婉靈眉頭輕蹙,冷冷看了一眼身旁男子。卻見他依舊只是淡淡望着她,英俊的一張臉上似笑非笑。
“王爺究竟想說什麽?”蘇婉靈冷聲問道,便聽他輕輕笑道:
“沒什麽。本王只是想起本王曾有一摯友,也是和心愛的女子自小一同長大,年少定情,互許終身。只是可惜那女子終究不肯等他回來。他出征不久後,便嫁予了他人,已為人婦。”
蘇婉靈一驚,只覺得這番話有古怪。忍不住便厲聲又問道:
“王爺這話究竟是何意思?”
“說了沒什麽了。只是想起故友罷了。”苻堅笑得一派吊兒郎當,突然英俊的臉便湊了過來,近在咫尺:
“話說回來,太子妃,本王喜歡你得緊。不如你和本王私通吧。”
蘇婉靈一愣,便見苻堅整個人已經全部壓了過來。頓時大驚,想也不想的就一巴掌拍上他的俊臉,怒聲道:
“你去死!!”
苻堅卻不放過她,笑眯眯的靠了過來,兩人扭打在一塊。但即便蘇婉靈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推不開苻堅。
男人還在笑着,誕着一張英俊的臉,當真好不要臉:
“私通吧,私通吧……”
“……”蘇婉靈無言以對的拼命推搡身上男子,陡然卻聽見身旁幾聲驚呼。
她一愣,下意識的轉眼,果然便看見四周不少大臣已向兩人慢慢聚攏,臉上一副吃驚的表情。
蘇婉靈頓時一驚,手下一個用力竟把苻堅成功掙脫開來,只是男子倒地時還緊抓着她的衣擺,頓時将她也一同帶倒,兩人緊抓着抱在一起。那姿勢怎麽看怎麽有貓膩。
幾個大臣不敢說話,只睜大眼看着這一對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傷風敗俗的狗男女,其中一個還是有夫之婦。
蘇婉靈對眼下的情況只覺得頭大如鬥,正想着要怎麽解釋,卻見一旁的苻堅,潇灑的搖着手中握着的合歡扇,半眯着眼似笑非笑的道:
“雖然本王的确秀色可餐,但太子妃畢竟是有夫之婦,如此見色心起,實乃大忌啊!!”
“你……”蘇婉靈有苦難言,見一旁圍着的大臣皆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樣,只覺得自己這回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正懊惱之時,卻陡然聽見一聲怒喝:
“婉靈!!”
蘇婉靈被這聲怒喝吓得瞬間彈跳起來,回頭就見拓跋寔冷着一張俊美的臉,狠狠瞪着她。心知有虧,她愣愣不敢言語。
卻見拓跋寔身旁的拓跋什翼犍亦冷着一張臉,但對着苻堅卻笑意盈盈:
“王爺,太子妃年幼不懂事,還請王爺多多擔待些。”
“自然自然。”苻堅笑得風度翩翩,一派英俊潇灑的派頭,當真好不要臉。
蘇婉靈氣得心中抑郁,卻聽什翼犍又道:
“太子妃失德,罰禁閉十日。”
蘇婉靈幾乎要被氣得吐血,好端端的就被禁閉十日。苻堅果然是個天降掃把星,還專克她蘇婉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