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抱琴雖然覺得華裳配不上自家郎君,但也不能被別人搶先了,他立刻道:“我家郎君可一直坐在車裏等着冠軍侯。”
華裳大大咧咧揮了揮手,“抱歉,久等了。”
楚江仙掀開車簾,步下馬車,神情冷淡道:“無妨。”
華裳眨了眨眼睛,笑問:“你不是來隠山寺有事情的嗎?怎麽不進去?”
楚江仙挺直背脊,“某觀你行色匆匆,猜你很快會回來。”
“所以你就一直等着?”
楚江仙低下頭,纖長的睫毛在金色的天光中撩開一片波光,他輕輕“嗯”了一聲。
抱琴呆呆地瞪着自家郎君,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華裳面上帶笑,歡喜道:“阿仙,你可真是我好兄弟,那你稍等一下,我先去找人算賬。”
說着,她就撸了撸袖子奔着另一輛馬車去了。
楚江仙眸色微沉,視線也放在了那輛樸素的油壁馬車上。
華裳朝油壁馬車伸出手,眉毛一揚,不客氣道:“還不快快将刀還我?魏玄——”
楚江仙的手指捏緊袖口。
馬車裏傳來一聲笑,懶洋洋的聲音像是谷場上揚起的金色麥粒,帶着陽光的味道。
“不是說好了,你來見我才有刀嗎?”
華裳收回手,抱着胳膊,“你想的到挺美。”
魏玄嘆息道:“生活已經如此艱難了,如果不想的美一些,如何能過的下去?”
“刀我沒帶在身上,你上來,我帶你去拿。”
“将軍。”李娴立刻上前一步。
李岚卻碰了碰他小叔叔的衣袖,示意他不要打攪,他自己則滿眼都是掩藏不住的好奇。
李娴兇狠地瞪了他一眼,李岚縮了一下脖子,又覺得自己這樣實在丢臉,便重新揚起臉,露出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張神情。
魏玄:“阿娴無需擔憂,我打又打不過阿裳,能做什麽呢?”
李娴冷淡道:“你既然與冠軍侯府已經沒有了牽扯,也請不要再這樣稱呼我。”
“我如何喚你,跟冠軍侯府有什麽關系,莫非你已将自己算進冠軍侯府的人丁中了?”
李娴目中染上一層薄怒。
華裳立刻維護李娴道:“阿娴就是我家人!當然算冠軍侯府人,沒想到這麽久沒見,你居然還學會藏頭露尾,煽風點火了。”
魏玄沉默了半晌,一杆拂塵挑開車簾,人從馬車中步出。
“是我的錯。”聲音溫和又灑脫。
墨色鶴氅随風而動,順滑的長發被一根黃楊木道簪松松垮垮绾着,一看就知道他定然在馬車內躺的十分惬意。
他側過臉,面容大白于天光下,他眉目清麗,眉稍上挑,眼形卻很周正,沖淡了眉毛天生的淩厲。
魏玄朝華裳微微一笑,揮動拂塵,“貧道見過冠軍侯。”
華裳毫不客氣道:“別來這套,快将我愛刀還回來。”
魏玄依舊微笑,倒顯得有幾分賴皮,“貧道說了,貧道并未将此物帶在身上,還要請你陪我回觀取來。”
華裳歪頭看他,忽然笑了起來,帶着絲憊懶的嘲諷:“你還真變了好多,往前數一年,打死我也不信你會說出這樣的話。”
李岚用手肘碰了碰李娴,捂着嘴小聲道:“你有沒有覺得他們兩人好像啊……”
李娴抿緊唇,眉宇皺成了“川”字。
“不,原來的魏玄不是這樣的。”
李岚看他。
李娴猶豫道:“你比我小幾歲,沒有伴着魏家郎的名聲長大自然不知道,當年,王問之還在鄉下當傻子的時候,魏家郎便以三歲作詩的神童之名響徹長安”
李岚瞪大了眼睛。
李娴垂着頭,繼續道:“當時,世家子弟中他當屬第一人,後來也是越來越出色,一舉一動皆像尺子量出來似的,端方,刻板,正直。”
李岚大力扭過頭,看看現在這個正和華裳嬉皮笑臉的魏玄,揉了揉眼睛。
李娴:“你雖然沒有經歷過魏家郎聲名鼎盛的時候,可你也該聽過這樣一句‘文間聖賢,武中神才’。”
“哈,我還以為這是稱贊前朝某個先人。”
“雖然有世家吹噓的成分在裏面,不過,他本人的确文武雙全,而且,他曾經師從鍛器大師謝小道,出自他手的兵器必受争搶。”
李岚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不過,自從一年前……他就不再鍛造兵器了。”
李岚興奮的眼睛頓時變成了死魚眼,只能幹巴巴擠出一句:“你家将軍還真是個禍害。”
李娴眼睛一瞪,直接踹了他小腿一腳。
李岚不滿道:“小叔,你要是不滿可以對着魏玄發火啊,老針對我算什麽!”
“魏玄!”
那邊不知說了什麽,華裳突然擡高了聲音,魏玄卻一如既往賠着笑臉。
“阿裳別生氣,貧道也知道貧道有錯處,可是,既然已經犯下大錯,那錯一步跟錯兩步有什麽區別,你還是跟我來一趟吧,要不然,我是不會死心的。”
華裳恨恨道:“你怎麽就變成了如今這麽混不吝的樣子了?”
魏玄用拂塵杆撓了撓頭,“我覺得我現在這樣挺好。”
華裳想要回頭詢問李娴,可她轉錯了方向,一回頭竟看到站在她身後的楚江仙。
楚江仙不知道默默看了多久,她一回眸竟與他的眼神撞了個正着。
楚江仙走上前,對着魏玄施了一禮。
魏玄立刻往旁邊跳了一步,“啊喂,你可別這樣,我最受不了這些繁文缛節了。”
華裳:“呸,也不知道誰當初最講究禮節的,魏夫子!”
見華裳叫出兩人相好時的昵稱,魏玄愣了一下,随即眼睛彎彎,笑道:“慚愧,慚愧,愛徒居然還這麽惦記着為師啊。”
華裳冷笑一聲。
兩人談論的是沒有楚江仙的過往,楚江仙神情微斂,更顯沉靜冷淡,他站到華裳身旁,修長白皙的手突然自湖藍色的衣袖中探出,握住了她蜜色手掌。
華裳很自然地反手握住,就像是朋友般,還主動晃了晃。
楚江仙眯起眼睛,露出一絲笑意,“楚某陪着她去,魏郎不介意吧?”
介意,當然介意!
魏玄揮了揮拂塵,拂塵尾巴上的毛都快掄到楚江仙的臉上了。
“哈,既然你非要跟來,請吧。”
馬車上,華裳撓了撓鬓角。
這是怎麽搞的,她、楚江仙跟魏玄怎麽坐上了一輛馬車?而且,氣氛還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