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送……禦……情……”

華裳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是宋玉清嗎?”

“除了慧斷自己,誰又知道呢?”孟離經事不關己道。

華裳瞥了他一眼。

“這件事,這句話,将軍原原本本複述給聖人聽,不必說出我們猜出的答案。”

華裳用鼻尖碰了碰水面上的草根,用鼻音“嗯”了一聲。

孟離經在長榻上打了個滾,濕漉漉的長衫貼合着他的身材,他半躺着,手臂支着臉頰,另一只手夾着一縷青絲玩弄,遠遠一看,腰肢凹陷,雙腿筆直修長,當真妖嬈的很。

華裳輕笑了幾聲。

孟離經問:“眼下還有一件事。”

“嗯?”

“将軍想不想重回軍營。”

華裳懶洋洋道:“廢話,我想的要死。”

“哇,将軍不怕死嗎?二十歲可是您的一劫。”

“收起你那惡心的語氣,華家人沒有怕死的,要死也要死在沙場上。”

華裳神情自然又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吃飯睡覺的小事一樣。

孟離經将自己青絲一圈圈纏在手指上,“在将軍二十歲平穩過完之前,聖人恐怕不會放你離開長安的。”

華裳遲疑了片刻,“你的意思……他召我回長安,懲罰我,其實是為了保護我?”

孟離經笑而不語。

華裳卻搖頭,“不像。”

孟離經的笑聲更大了。

“你小聲些,難道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我房間裏嗎?”

孟離經灑脫地眨了眨眼睛,“我不介意做你的奸夫。”

華裳呸了他一口。

孟離經笑容沉了沉,“若是将軍想要離開長安,早日恢複官職,我這裏倒是有個法子。”

華裳目露期待。

孟離經松開自己的青絲,“我會在長安造勢,說突厥有意來犯。”

華裳:“可是李娴在那裏……”

孟離經:“将軍怕是忘了誰才是那個安安穩穩守護邊關多年的戰神,滿朝文武,甚至是聖人,更相信一個新上任的将軍能退敵,還是相信你呢?”

“戰争可不是玩笑,李娴若是失敗,誰也付不起這個責任。”

華裳蹙眉,“這樣真的可以?”

孟離經比量出一根手指,“自然可以。而且,還有一點……這可是郭讓帶來的珍貴消息。”

孟離經将手指收回來,輕佻地拂過唇角,遞給華裳一個風騷的眼神。

“突厥可汗可能出了什麽問題,但只要他還活着,必然要對我們放出的這個消息做些反應。”

華裳的腳一踹浴桶,“你的意思是……”

“或者說,因為他要證明自己沒有問題,所以必然會搞出一些事情,那麽來進攻大周就成了最好的選擇,這也是将軍重返的契機。”

華裳摸了摸下巴。

“聖人也明白這個道理,才會在知曉突厥都城大亂這個消息後,命李娴即刻回邊關。”

原來是這樣……

華裳咬着牙,又羨慕又嫉妒地盯着孟離經,“你們這些人的腦袋究竟怎麽長的!”

孟離經啓唇一笑,張狂又風騷地撩開自己的衣襟,“承蒙誇獎,将軍想要跟我生個孩子改變一下華家的下一代嗎?”

華裳:“……”

惱羞成怒的華裳撩起一片水花朝孟離經拍去,這次為了給他點教訓,還用上了一絲暗勁兒。

裹着內力的水花砸到孟離經單薄的胸膛上,當即将他砸的吐了一口血。

孟離經卻像是早有準備一般,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瓶,倒出一丸藥,吞咽下去。

“呼——”他撫着胸口吐出一口氣,笑盈盈地抛給華裳一個媚眼,捏着嗓子道:“将軍也太粗暴了。”

被惡心的再也受不了的華裳又撩了一大片水,模糊了孟離經的視線,等孟離經再睜開眼,華裳已經不見了蹤影,只留下濕漉漉的地面,和一扇大敞着不斷灌入涼風的門。

孟離經摸了摸自己的臉,笑眯眯地倒在長榻上的水漬中。

“唉,個人甘苦個人知……”

華裳換好衣物後就急急出門,站在門口,就見李岚打着一把傘站在馬車前。

“哎?你怎麽會在此?”

李岚沒好氣道:“冠軍侯府居然連一匹馬都沒有,出門居然還要向文臣借馬,将軍不嫌丢人,我都替将軍丢人。”

他拍了拍這輛小馬車,“我替将軍弄來一輛。”

華裳摸摸鼻子,“你這是從哪裏得來的?”

李岚“哼”的一聲揚了揚下巴,“總歸不是偷來的,将軍放心好了。”

華裳盈盈一笑,拉着李岚上馬車。

李岚不情不願道:“拉我上來作甚?我可不想陪将軍一起。”

若不是想要陪我一起,為何只有馬車卻不見車夫呢?

華裳也不拆穿他的謊話,只軟聲道:“好好好,那當我求你了,兄弟,幫個忙成嗎?”

李岚的貓眼閃了閃,低聲道:“這還差不多。”

說着,他就做到了駕車的位置,替她駕車。

“去皇宮,我要去見聖人。”

李岚應了一聲,扯了扯缰繩,調轉馬頭。

他故作無意問:“今日将軍去找應如是了?”

“他死了。”

“什麽!”李岚吃驚回頭。

華裳忙驚呼:“小心看路!”

“哦……哦!”他勉強扭過頭,卻還是按捺不住總是偷偷回頭瞧她的臉色。

華裳無奈地嘆了口氣。

李岚的心提了起來,“你……傷心?”

“他屍體不見了蹤影,若嚴格說起來,應該是生死未知吧,我要傷心也太早了些。”

李岚不知道為何,竟然也有些難受,他“哦”了一聲。

華裳一邊幫他看路,一邊不斷探頭去看他的臉。

李岚忍不住瞪着貓眼道:“将軍鬼鬼祟祟地看什麽!”

華裳攤着手,口氣無奈:“我在看你為什麽不開心。”

李岚嗓子一堵,有些說不出話來。

華裳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別誤會我了,我的心确實會為曾經的愛人難過悲傷,但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小情小愛總要放到國家大事之後。”

“阿岚,你可千萬別對我失望啊。”

李岚冷笑一聲,“哈,我不知道将軍在說些什麽。”

雖然嘴上這樣說,他冰封的心卻忍不住熱乎起來。

李岚立刻咬緊銀牙。

她薄不薄情關他鳥事,他那麽在意做什麽!哼!

李岚将華裳送到宮門口,就見楚江仙手執一把素白紙傘,被士兵攔在了門外。

“阿仙?”

楚江仙立刻回眸,兩三步趕到馬車前,替鑽出馬車的華裳打傘,另一只手也自然而然握住她的手。

“陛下龍體不适,不接見大臣。”

華裳想了想,還是準備試一試。

“你等等我。”

華裳走上前,守衛宮城的士兵彼此望了一眼,因為她身上有陛下可以随意進出宮廷的聖旨,她大搖大擺走進皇宮時,士兵沒敢攔她。

楚江仙凝視着華裳嵌在朱紅城門中的背影,頭一次感覺到聖人對一個人的盛寵。

華裳行至一半便遇見了匆匆趕來的大太監朱秉之。

“老奴見過冠軍侯。”

朱秉之剛要行禮,就被華裳提溜起來。

華裳笑道:“朱公公不必多禮。”

朱秉之眼睛狹長上挑,是一雙頗為狠厲的丹鳳眼,不過,因為他常常眯着,卻生出一股多情的味道來。

朱秉之将手中的傘遞到華裳頭頂,任由自己被雨淋着,面露愁苦道:“今日陛下的身子不爽利,聞侯爺匆忙進宮,還是命老奴來為侯爺領路。”

“有勞了。”

兩人匆匆前行,華裳發現朱秉之正領着自己前往陛下寝宮。

這麽嚴重?陛下連床也起不來了?

快要進門的時候,朱秉之的腳步頓了頓,輕聲道:“侯爺莫怕。”

莫怕?

華裳正疑惑間,一個小太監正抱着一盆水退了出來,她探頭看了一眼,整個人都懵了,那是一盆血水。

小太監見有來人,也驚住了。

朱秉之眉毛一挑,小太監一個哆嗦,差點沒抱穩盆。

朱秉之厲喝:“在這杵着做什麽,還不給貴人讓路!”

小太監忙抱着盆屁滾尿流地跑了。

朱秉之回過頭,對華裳道:“陛下從早上起就開始嘔血,禦醫束手無策。”

華裳垂下眼。

“老奴這就進去通禀一聲。”

朱秉之邁進寝宮,不過片刻就回轉,他扶着華裳的手,将她送到寝宮內。

“陛下心情不好。”他小心提點了一句。

華裳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忙掏袖子,想要打點一下特意提醒自己的大太監。

朱秉之卻笑着道:“侯爺可別折煞老奴了,老奴一直仰慕侯爺,知道侯爺一貫清貧,如今若是受了侯爺的財物,豈不是要受天打五雷轟?”

還沒等華裳說話,他便已自動自發退出寝宮了。

華裳只得朝着內室走去,一路上只聞到濃郁的血腥味兒。

這到底是嘔了多少血啊。

華裳憂心蹙眉,剛轉過一道屏風,就聽一道虛弱的聲音吩咐:“都退下。”

跪在一旁端盆端水的太監、請罪的禦醫便都躬身退下了。

血腥味兒不斷從厚重的簾幔內傳來。

華裳一個激靈,立刻上前,“陛下請恕臣無禮。”

說罷,她就掀開簾幔,擠了進來。

一進來她就被濃郁的血腥味兒熏了個跟頭。

明黃的簾幔後,一個窩在被裏的男人低聲道:“不怪你,朕知道你是擔心朕。”

華裳聲音微顫,“陛下怎、怎會如此?”

“你常不在長安自然不知道,這已經是老毛病了,隔三差五就要犯的。”季無豔好笑道:“也不知道朕的身體裏怎麽會有這麽多血。”

“陛下!”華裳聲音嚴肅起來。

季無豔翹起嘴角,拖着聲音柔柔道:“阿裳別教訓朕了,朕的頭好疼啊。”

聖人的性子又一時一個變,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的緣故,竟然還對着她撒起嬌來。

華裳無奈,“現在內憂外患,陛下更應該好好保重龍體。”

季無豔沉默了片刻,突然問道:“內憂外患……你是聽誰說的?”

華裳一個激靈,還沒有等她想好該如何應答,陛下卻已經轉了話題。

“朕難受,阿裳你幫幫朕……”他的聲音弱的一陣風就能吹散。

華裳:“臣該如何做?”

“就像小時候。”

華裳走上前,在床前腳踏上坐下,她望着紗帳中朦胧的人影道:“可是,陛下不是不得見外人嗎?”

季無豔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問:“你是在向朕讨個內人封號嗎?”

華裳愣住了。

季無豔低聲笑了起來,笑到一半又咳嗽起來。

他捂着嘴,将嘴裏的鮮血全都吐到袖子上,生怕被她看到。

可是,華裳的嗅覺何其靈敏,突然增多的血腥味自然引起了她的警覺,可陛下隐瞞下來,她也只能乖覺不再提起。

當皇帝也沒什麽好的。

華裳望着明黃帳子,胡思亂想。

這時,一根手指從帳內探出,乖巧地搭在床沿上。

那根手指潔白如玉,修長不堪折,指尖圓潤,指甲上泛着光,就連關節上的褶皺也顯得柔軟白皙,這樣一根華麗的手指就像是被老天細細雕琢而成的工藝,窺一管而知全貌,可見躺在龍床上的九五之尊該是何等傾國傾城。

大周風氣開放,坊間有無數話本、傳奇來描繪這位天上有人間無的帝王。據說,雖然大周富庶,但一整個大周也比不上大周的帝王;據說,聖人豔絕天下,實乃天地不容,為延長壽歲,太上皇才稱之為“無豔”;據說,突厥那位狼王可汗就是對聖人一見鐘情,才會不斷攻打大周……

流言很多,前兩條華裳倒是隐隐有些贊同,她小時曾經見過聖人一面,那時的聖人便已經美貌可愛,讓她的心髒亂跳了。

對于最後一條流言,華裳只想“呸”一聲,聖人不得出宮,可汗又不曾踏入中原,兩人遠隔萬裏怎麽可能見過面,現在為了意~淫都不管不顧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季無豔:原來你看上的只有我的臉?!

華裳:嗯?

季無豔【樂颠颠】:就算只有臉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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