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兩人随意交談着,沒一會兒便來到了酒館前。
沈伶低下頭,快行一步,替華裳撩起簾子。
華裳的視線掃過門簾,突然想起了上一次在這家酒館裏的遭遇。
等她回過神來,卻發現沈伶依舊保持着撩開簾子的姿勢,沒有一絲不耐。
華裳笑了一下,低頭鑽了進去。
此時,酒館內竟空無一人。
“吱呦”一聲響在背後。
華裳立刻回頭。
沈伶将門扉掩上。
他白皙的雙手按在門扉上,轉頭朝她一笑,“将軍為何不坐下呢?”
他勾起唇,“小的今兒個歇業一天,慶賀将軍的生辰。”
華裳盯着他看了一會兒,仰頭大笑起來,“哎喲,別叫我将軍了,我已經不當将軍這麽久了,再聽這個名字感覺好奇怪,還以為你在叫別人呢!”
沈伶笑盈盈道:“怎麽會?在小的心目中,大周的将軍唯有您一人而已。”
華裳就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似的,忙用手在臉前扇了扇,“你可別臊我了,我真難受……”
沈伶:“好吧,既然将軍不适,那小的就不叫了。”
他放下按在門扉上的手,笑容在昏暗的酒館內,有種說不出的暧昧味道。
“今兒個小的為将軍準備了美酒佳肴和美人,請将軍一定賞臉。”
華裳點了點頭,大馬金刀地在中央長桌的地毯上坐了下來。
“多謝美意。”
沈伶溫柔一笑,伸出手拍了拍。
随着掌聲響起,一道銀鈴聲也響了起來。
華裳循聲望去,只見一雪膚高鼻梁的胡女光着腳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她衣服輕薄,露出細軟的腰肢,手臂上戴着貓眼兒金钏,腳腕上戴着金鈴,随着她輕盈的步伐,發出輕靈的聲響。
華裳贊嘆的目光落在這位貌美的胡姬身上。
胡姬輕輕旋轉身子,血色羅裙翻出美麗的花,裙上的金箔閃閃發光迷人眼。
她漂亮的眼睛朝華裳眨了眨,拿起櫃臺上的一面金鈴小鼓,繞着華裳轉圈,拍鼓。
裙角滑過華裳臉頰,帶來一陣陣香風。
華裳笑眯眯地伸手抓了一把。
胡姬遞給她一個媚眼,像貓一樣慵懶。
華裳低頭在她的裙子上吻了吻,才緩緩松開了手。
她卻仿佛松了一口氣,立刻轉身逃開,繼續繞着長桌跳舞。
華裳的眼神順着胡姬移動,臉頰卻突然一涼。
她詫然望去。
沈伶正笑眯眯地捏着一碗酒抵在她的臉頰上。
“冠軍侯,我敬你。”
華裳笑着接過酒碗。
沈伶端起另一碗酒,一飲而盡,嘴唇上還沾着亮晶晶的酒液。
一碗下肚,他的臉頰泛處紅暈,眼睛也水潤起來。
華裳低下頭,也豪爽地将一碗酒一飲而盡。
她将酒碗倒扣,空了空,一滴多餘的酒液也沒有落下。
華裳舔了舔唇,懶洋洋道:“有些甜,這是什麽果酒?”
沈伶溫婉一笑,“您喜歡就好,雖然要請您喝酒,可總不能一大清早就把您灌醉了,才選了這種不上頭的果酒。”
他漂亮的手指捏着一雙象牙筷,夾了一片牛肉遞到她的嘴邊。
“您快嘗嘗。”
華裳笑着瞧了一眼他的手,他的手指看上去竟比那對象牙筷還要白。
她“啊”的一聲,嘴巴包住了筷子上的牛肉。
醬牛肉一下子就在嘴裏化開,濃郁的醬香在嘴中流淌,一直流進咽喉。
沈伶見她吃的開懷,滿足眯起了眼睛。
“您喜歡就好,這些都是由我親手做的,小小心意,算是送給您的禮物了……”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後面好像還嘟囔了一句什麽“道歉”,華裳并未聽清。
沈伶軟着聲音道:“小的也聽說過華家二十……”
他頓了頓,神色間頗有一種難以啓齒的味道,一雙眼睛小心翼翼地瞧着華裳臉色。
華裳接過他手裏的筷子,自己夾牛肉片吃,慢悠悠道:“哦,你說的是那個詛咒,沒事,我不介意的。”
沈伶吐了一口氣,他小聲道:“您過二十一歲生辰的時候,我一定會為您送一份大禮?”
“大禮?”華裳側頭,笑睨他,聲音在唇舌間含着,顯得格外性感,“好啊,我等着。”
沈伶笑眯眯地跪在她的身前,模樣乖巧又伶俐,“您一定會滿意的。”
華裳笑出了聲。
胡姬踩上了長桌,她踮着腳,在桌子上輕盈地舞動,裙風掃過美酒佳肴,只讓華裳覺得自己吃了一肚子的風月香~豔。
華裳咬着酒碗,感慨:“這樣的日子真是給你皇帝做也不換啊。”
話音剛落,酒館的大門突然被“砰砰”敲響。
華裳縮了一下脖子。
總該不會是陛下知道了吧?
沈伶溫聲道:“我去瞧瞧。”
他緩緩爬起,慢悠悠地走到門邊。
門外之人似乎很着急,又拼命敲打着門。
沈伶輕聲問:“誰啊,東家有喜,今日不接客。”
外面的人揚聲道:“阿裳,我知道你躲在裏面,開門!”
這聲音耳熟的很……
華裳“嘭”的一聲放下酒碗。
對了,這不就是魏玄的聲音嘛!
華裳:“開門,門外的是魏家郎君。”
沈伶眯着眼睛,輕聲道:“是,小的都聽将軍的。”
他拉開了門栓,将魏玄放了進來。
魏玄原本正沉着臉,可目光觸及華裳後,就像是開裂的冰川,露出溫柔的細流。
他愣住了,直到華裳朝他揮了揮手。
魏玄一臉驚豔地走到華裳身旁。
“你……”
他竟像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郎一般害羞地摸了摸鼻子。
華裳摸了摸自己的臉,笑眯眯問:“好看嗎?”
他點點頭。
華裳“噗嗤”一聲,“瞧你這副呆樣!”
魏玄無奈道:“阿裳你就可憐可憐我這個愛慕你,卻求而不得的人吧。”
“坐過來。”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魏玄老老實實坐到她的身邊。
華裳從深紅的裙擺下探出腳,搭在了他的大腿上。
她歪在長桌上,看着胡姬跳舞,吃着沈伶喂來的菜肴,腿還搭在魏玄身上,一副好不逍遙的模樣。
魏玄盯着她的臉。
華裳挑眉,“你不願?今兒個可是我的生辰。”
魏玄笑道:“你生辰,你老大,我哪裏不依你。”
他說着便将自己的手指搭在她的腳踝上,溫熱的指腹貼着腳踝凸起的骨頭緩緩揉。
華裳笑吟吟道:“滿嘴的花言巧語,說吧,到底找我做什麽?”
她蹙眉:“你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魏玄的手指貼合着她的肌膚,聲音拉成了糖絲,“你還說呢,大喜的日子你不回家卻在外面鬼混?”
華裳連忙咳嗽幾聲,偷偷望向沈伶。
沈伶卻像是沒聽到一般,專心致志地為華裳倒酒。
魏玄将酒碗挪走,琥珀色的酒液濺到桌子上,他淡淡道:“大清早的你喝什麽酒?胃又好疼了!”
沈伶捏着酒壇的手一僵,他白着臉道:“是小的考慮不周。”
華裳:“沒什麽,我自己也饞。”
魏玄嘆了口氣,“你可真是不管香的臭的都替別人說話。”
這話就過分了。
華裳幽幽地看着他。
沈伶僵硬地笑了一下,“我突然記起還有事,我先上樓了。”
說罷,他便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胡姬盯着兩人看了會兒,也跟了上去。
樓下,只剩下了華裳和魏玄兩人。
一束陽光照在金紅色的地毯上,流淌着蛋黃似的色澤,細小的塵埃繞着這束光飛舞。
華裳往後一倒,雙手枕在腦後,直接在地毯上躺了下來。
她一腳翹在魏玄的腿上,另一只腳踹了他大腿根一下。
“啧啧,你瞧瞧你幹的好事,你一大清早喝了醋來嗎?”
魏玄一噎,瞪着眼睛道:“你明知道我喝了醋還招我?”
“別撒嬌。”
魏玄:“我沒……算了,跟你掰扯這個做什麽,你從來都混不吝的。”
他的手掌拖着她的腳,低聲道:“我是來祝賀你好日子的。”
華裳:“哦。”
“我知道你怕楚江仙不樂意,所以晚宴不打算邀請我。”
華裳扭頭:“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魏玄冷笑:“猜也能猜到,當初你不也為了我去疏遠應汲的。”
華裳劇烈咳嗽起來。
“喲,你也會不好意思?”
他咬着牙道:“這也就罷了,更過分的是楚江仙居然特地找上我,向我炫耀這件事!”
華裳露出明顯不信的神情。
魏玄瞳孔一縮,臉色難看起來。
“你現在是寧願相信他,不信我了?”
争風吃醋什麽最難辦了。
華裳軟着聲音道:“沒有啊。”
她看着房梁。
魏玄眯起眼睛,“是嗎?那你為什麽不敢看我?”
華裳:“你別誤會啊,我只是覺得阿仙不是那樣的人。”
魏玄身子一歪,在她的身旁倒了下去,還将她一只腳夾在兩腿之間。
他側身凝視着她,“那你的阿玄就是憑空污蔑別人的人嗎?”
華裳不耐煩地撓了撓臉頰。
魏玄在心底嘆了口氣,也不想惹她嫌棄,便轉了個話題。
“我想偷偷将禮物交給你就好,一大清早就去了你的府上。結果,你居然出門了,我也只好在門外等着……”
華裳都可以想象到青娘将魏玄堵在門外的景象。
“然後就見李岚一個人駕車歸來,這才知道你去喝酒了。”
華裳聽着他哀怨的講述,只能幹巴巴說了一句“你有心了”。
魏玄低下頭,沒有绾好的發絲垂在她的臉頰上。
發絲涼涼的。
華裳睜開眼,只見他的一張臉越來越近。
他的唇抵在她的耳垂上,低聲道:“還有一事……魏篁回來了。”
華裳眼睛充斥着什麽。
“她雖然沒受大刑,但也受到了一番折磨,去鄉下的別院靜養了。”
“她這次遭逢大難,卻帶回來一個消息。”
華裳盯着他,他卻笑了起來。
他道:“魏篁說她當時雖然被遮了眼睛,車子也在路上多轉悠了一段時間,她還是通過車子的颠簸、周圍聲音和車外的香氣,知道了她去的地方是皇宮。”
華裳支起身子,卻被他又壓了回去。
魏玄現在幾乎半邊身子都壓在了她的身上。
“別着急,我還沒說完。”
魏玄頓了頓,才緩緩說出一個驚天的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生辰佳期是吃醋的好日子。
華裳: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