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王問之和宋玉清二人同時一愣,随即又一同笑了起來。

王問之溫和道:“如今時局……你不要讓家事影響了自己。”

宋玉清淺笑道:“她自然不會這樣。”

王問之轉過頭,面對着他,笑得更溫和了,“宋師一向知人甚深。”

宋玉清垂下頭,“慚愧慚愧。”

這種兩人針鋒相對的感覺又來了,可任華裳想破了腦子也不知道這兩人究竟是怎麽了。

三人步入海晏閣,幾個小太監早已經将正堂和幾人睡覺的屋子收拾出來了。

王問之不慌不忙道:“今日先不忙着歇息……”

他看向華裳,“對了,忘了阿裳你今日成親,是否操勞過度?”

華裳面皮一緊,冷淡道:“我好的很,太師你要說什麽就直接說吧。”

宋玉清笑容柔軟,語氣溫和道:“太師還是一貫喜歡操心。”

王問之:“唉,知我者宋師也,想當初我也做過宋師的弟子,很多方面都是學習宋師,宋師不愧是人才。”

宋玉清笑着用袖子遮掩了一下自己的神情。

華裳與宋玉清并肩而立,她從縫隙中察覺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嫌惡。

他似乎不太喜歡那個長安三才的名頭。

華裳把這個觀察放進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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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問之站在燈前,緊緊盯着宋玉清,“既然聖人讓我們三人參謀此事,彼此也不要藏私了。”

宋玉清點頭,“王太師說的是。”

華裳以為這話是王問之說來擠兌自己的,她剛要說兩句狠的,卻發現王問之根本就沒有看向她,反倒一直逼視宋玉清。

王問之的态度甚至一反往常的溫和,有些咄咄逼人。

“那某就要請教宋師了,為何這件事聖人會找您參詳?您為何對密探情報一事如此清楚?”

華裳一個激靈反應過來。

是啊,自從在勤政殿裏看到宋玉清,她就覺得奇怪了。王問之問這兩個消息是誰傳回來的時候,聖人居然讓宋玉清說。

華裳的視線也放在了這位清俊貌美的宋師身上。

宋玉清口氣溫和,還勸王問之,“太師消消氣,宋某并沒有瞞着太師的意思,只是此事事關重大,聖人囑咐宋某暗地行事。”

他笑望華裳,“宋某也沒有想到聖人會讓我做的這些事情直接暴露在你們二人眼下,可見聖人是多麽信賴你們二人。”

華裳:“究竟是何事?”

即便她努力不讓自己在意,還是忍不住想到了應汲的身上。

王問之也望向宋玉清。

宋玉清反倒不慌不忙道:“別着急,來,咱們坐下說吧。”

堂間有準備好的茶水,宋玉清拎起茶壺,給兩人一人倒了一杯。

宋玉清人長得清俊顯貴,即便倒茶水也顯得如詩如畫。

王問之默默等着他回答。

華裳摸了一把茶杯,嫌棄道:“太燙了。”

宋玉清笑着在她身旁坐下,從袖子裏掏出一把折扇,慢悠悠地為她扇着茶水。

“你也太嬌貴了,也罷,你小時候就這樣喜歡折騰我。”

王問之:“宋師就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了吧?”

宋玉清:“宋某并無此意。”

他放低聲音道:“太師也知我曾任兵部尚書,聖人早就想要踏平突厥,還大周邊境一個清靜,所以,聖人在兵部安排了一些人,這些人由我統領,負責偵查突厥情報。”

只是偵查突厥嗎?為何聖人會對大臣們每日的行動了若指掌,恐怕長安中也有這些偵查者吧?

華裳垂下眼皮。

王問之感慨道:“真是沒有想到。”

是啊,誰會想到宋師宋玉清會統領一個細作部門呢?他當上正三品的兵部尚書之前,還只是從三品的國子祭酒,一介文人居然能混到這個地步,該說是聖人用人不拘一格,還是該說宋玉清他實在心機深沉、藏而不露呢?

王問之語氣清淡,問題卻十足尖銳,“這些細作恐怕不都是派往突厥的吧?”

宋玉清含笑,低頭吹了吹自己那杯茶。

華裳看向他。

他笑道:“別這樣看着宋某,宋某也不過是為聖人辦事,聖人只讓我跟你們探讨突厥一事,可并沒有說要将我手下的人和盤托出。”

他露出無奈的神色,濕漉漉的眼眸看上去溫柔又可憐,“我也是沒有辦法啊,你們就不要再逼宋某了。”

王問之輕笑一聲,朝宋玉清拱了拱手。

宋玉清坦然颔首。

華裳問了一個令宋玉清措手不及的問題,“你的身體好了?”

宋玉清捏着茶盅,精致漂亮的眉眼轉向華裳。

他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眉眼如詩如畫,“托你的福,我好了很多。”

華裳搖了搖手,“我又沒做什麽。”

她問:“我想問你一件事。”

宋玉清放下茶盅,作出仔細聽的姿态。

“你們手底下的細作是不是用了我創制的東西?”

宋玉清眸光一轉,笑道:“你是當世奇才,創制出的用具都很好用。”

“哦。”華裳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瞧他,“所以,我遇上的那個女人果然是你們的人。”

宋玉清:“既然已經被你發現,我也無需隐瞞,确實,她就是我們放進突厥都城的一枚棋子。”

“她怎麽樣了?”

“她将這麽重要的情報帶回來,自然是立了大功。”

王問之不明白他們兩個在說什麽,但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平靜溫和地飲了一口茶,慢吞吞說道:“今日咱們先休息吧,明日再讨論。”

華裳和宋玉清都應下了。

三人分別選房間,華裳正要挑選,這兩人卻一左一右,直接推門而入,把中間的房子留給她。

華裳黑着臉,推開了門,卻沒想到桌子上正擺着她的三把愛刀。

有人為她取來了刀?

華裳颠了颠愛刀,正思量着,朱秉之卻領着一群小太監為三人送來了夜宵。

朱秉之進房間的順序很奇怪,他先給王問之送,然後送給宋玉清,最後才來到華裳的門前。

華裳知道他這樣做恐怕是被聖人囑咐,要對她說些什麽。

她猜的沒錯。

朱秉之命人将夜宵放下出門後,就躬身道:“這三把刀是陛下命小的為侯爺您取來的,怕您沒有利器防身不習慣。”

在皇宮大內帶刀,也就聖人看重她,給她這樣的恩寵。

華裳:“多謝陛下。”

朱秉之笑眯眯道:“您要長居宮中一事,楚禦史也知曉了,他明日便會派人為您送來衣物。”

瞧楚江仙整治她內院的模樣,華裳就知道他能做好這個賢內助。

她一點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思想與旁人的不同,全天下也就她華裳敢把仙人一樣的楚江仙當成自己的“夫人”、賢內助。

朱秉之:“陛下還讓您安心,說不會讓您犯險的。”

華裳眼皮一跳,這話的意思無異于——即便要打突厥,朕也要把你按在長安,好好度過你這二十歲的劫難。

華裳認真道:“請朱公公您對陛下說一句,武将的價值就在戰場,臣願戰死沙場,也不願茍且于長安。”

朱秉之的笑容一僵,他神色憂心,“冠軍侯,因為小的一向仰慕您,所以不得不提點您一句,陛下最聽不得您這樣的話。”

世人皆說陛下忌憚冠軍侯,唯有在陛下跟前伺候的朱秉之才知道陛下是多麽看重冠軍侯華裳,若她有失,對于陛下來說無異于鑽心剜骨,去了半條命。

華裳耿直道:“這都是臣肺腑之言。”

朱秉之為華裳的不開竅憂心,又為陛下的一腔心血白費而可惜。

朱秉之:“侯爺,您再好好考慮考慮,若是您有事,您讓……楚禦史怎麽辦?您的家怎麽辦?”

華裳堅定道:“難道我華裳一人的家就是家,大周千萬子民的家就不算家了嗎?若舍我一人,破我一家,換的大周邊境長治久安,華裳心甘情願。”

“至于我夫君……”華裳垂下頭,眼睛溫柔又堅定,“我寧願負他,也不願負君王,負子民,負大周。”

朱秉之咬着唇,看着她的目光既贊嘆,又悲傷。

她是最好的臣子,是大周的戰神,卻不是最好的愛人。

朱秉之為楚江仙和陛下嘆息。

“陛下原以為侯爺會怨陛下在這個時候拆散您和楚禦史……”

“怨?”華裳有些茫然,“為何會怨?我是大周的冠軍侯,陛下的臣子,有什麽可怨的?”

華裳想了想,小聲問:“陛下該不會以為臣心懷怨恨吧?”

這可要解釋清楚。

“臣絕無怨言,陛下要臣怎樣,臣就怎樣,絕無二話。”

朱秉之:“不不,陛下是擔心……擔心您誤解聖心。”

華裳沒明白。

朱秉之也忍不住腹诽:陛下啊,您這心思非要拐好幾個彎兒,就不能明明白白說出來嗎?

他畢竟是為陛下傳話的,陛下的心意要努力帶到,讓華裳體會到。

朱秉之:“陛下很擔心侯爺您,畢竟您前兩次婚姻不順,洞房花燭夜又發生了那麽古怪的事情,坊間甚至也有謠言,說是陛下忌憚您,不想讓華家留後,才故意做出這種事情。”

“陛下?”華裳輕笑一聲,神色自然道:“怎麽會?陛下絕無可能做出這種事。”

雖然陛下心機深沉,有時候脾氣又很古怪,但他卻很有一國之君的肚量,若讓她絕後,他有別的更不顯眼的方式,或者直接了當對她說明此舉深意,斷然不會用這種一旦查出便會讓君臣離心的手段。

朱秉之松了一口氣。

華裳倒是若有所思道:“我以為我跟陛下早已有了默契,好像陛下近來……”

她的話到這裏就斷掉了,無論朱秉之再如何問,她也只是搖頭,不肯說。

怎麽說?能說陛下近來待她太過小心翼翼了,像是生怕她跑了一樣。

她撓了撓腦袋,将朱秉之送走,簡單用完夜宵,便上床睡覺了。

翌日,太監便将楚江仙為她打理出來的衣物帶來。

華裳換好一套黑色男裝,簡單地紮起頭發,便拎着寶刀練武去了。

到了院子一看,她居然還不是最早起的。

一旁的石桌上,宋玉清正提筆練字。

桌子旁的石凳上,王問之正翻書閱覽。

見她踏出門檻,兩人同時回眸笑道:“早。”

一大清早,她就被兩人的美色閃了一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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