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侯府門口,孟離經已經将馬牽好。

華裳從她手中接過缰繩,低聲道:“你先等等,別睡,我從宮裏回來會跟你說一下。”

自然要對他說,不對他說又對誰說?

孟離經微微躬身,笑道:“将軍放心,至于聖人要找您說的事情,我也有了猜測。”

華裳原本要上馬的動作立刻頓住了。

孟離經搖頭,“現在還不能告訴将軍,以防将軍在聖人面前,神情有所洩露。”

這也是,聖人如此明察秋毫。

華裳點頭,“行,咱們回來說。”

她長腿一掃,躍上馬背。

她輕輕拍了拍鳳凰的脖頸,“走了。”

孟離經退後幾步,站進牆邊的陰影中,轉過頭,就見只披了一件外衣的楚江仙在門口大紅的燈籠下,紅燈籠在他的臉上投下一片凄豔。

孟離經勾了勾唇,轉身朝後門走去。

華裳匆匆忙忙進宮,被大太監朱秉之親自引進勤政殿。

她一進殿,殿內的人和她都愣住了。

華裳沒想到這殿內還站着另外兩人,該說是她的兩個老對頭——太師王問之和尚書左仆射宋玉清。

這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居然要動用這兩座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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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裳目露狐疑,可下一刻她又笑了。

華裳愣住是因為沒料到王問之和宋玉清同時都在,而王宋二人愣住則是因為華裳現在這副模樣,實在太過了!

她急急忙忙出門,并沒有重新梳洗,楚江仙是來不及趕上告訴她,孟離經則不知道是出于什麽緣故愣是什麽也沒告訴她。

只見她臉上還帶着殘妝、發鬓将墜未墜,并不邋遢,反倒給人一種慵懶妩媚的味道,這是在潇灑犀利的冠軍侯華裳身上難以見到的。

別說是王問之和宋玉清了,就是隔着簾子偷看她的季無豔都屏息了一瞬。

“拜見陛下。”

她站起身後,挑了挑眉,問王宋二人,“兩位為何一直盯着我看個不停?”

宋玉清抿了一下薄唇,側過頭。

王問之垂着眸,清清淡淡道:“你出門前,該照照鏡子。”

這老狐貍想要參我禦前失儀嗎?

宋玉清轉過頭,他看着華裳露出寬厚溫柔的笑,食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唇角,一觸即離。

華裳一愣,伸手揉了一下唇,低頭一看,指尖盡是秾豔的口脂。

她聳肩,直截了當道:“陛下,臣來的太急了,請恕臣禦前失儀之罪。”

季無豔低聲道:“你心裏把朕的事放在第一位,何罪之有?況且今日是你大婚之日,倒是朕壞了你的好事,呵呵——”

聽到低沉的笑聲,華裳後脖頸的汗毛都要立起來了。

華裳:“陛下,何事如此匆忙?”

季無豔嘆了口氣:“太師。”

王問之上前一步,“冠軍侯,陛下剛接到線報,說是西北突厥有所異動。”

華裳身上的氣勢立刻就變了,雖然她還穿着齊胸襦裙,手上無任何利器,可她身上的氣勢宛如利刃來襲,逼得人頭皮發麻。

“這些人看來還沒有學乖啊。”

華裳朝聖上抱拳,“陛下,臣請一戰。”

躲在簾幔後的季無豔沒有說話。

王問之體察到聖人的意圖,上前一步道:“冠軍侯,這件事還要從長計議。”

“怎麽從長計議?等他們打到家門口來嗎?”華裳橫了王問之一眼。

王問之道:“還不至于如此,他們大軍還未集結,我們只是先一步獲得了情報,況且,邊境還有李娴将軍在。”

華裳冷聲道:“怕就怕來者不善。”

季無豔:“嗯?冠軍侯可是知道些什麽?”

華裳想了想,低聲道:“突厥可汗不是易于之輩,野心極大。”

季無豔:“我曾聽聞,這位可汗被稱作狼王可汗?”

“是,這位突厥可汗小的時候父母雙亡,後來被親人扔進草原深處的狼穴中,狼卻并沒有傷害他,反倒用狼奶将他喂養長大,直到他成了那狼穴中的頭狼。後來,他回到突厥領地,靠着戰功一步步往上爬,東西突厥分裂後,他便成了西突厥可汗。他在與東突厥征戰的時候,曾有野狼助戰,所以,他也被突厥人稱作狼王可汗。”

聽了華裳的一番講述,王問之的神情不由的更加嚴肅了些。

季無豔感慨道:“果然是個人物。”

“朕這裏有另一個情報,據說,這位狼王可汗不久之前曾經遇刺,兇手逃之夭夭,你們說這情報是真是假?又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傳來他要集結軍隊,侵犯我朝邊境的機密?”

分析情報可不是華裳擅長的,宋玉清又謹小慎微,不肯發言,這一事就只能落在王問之的頭上。

王問之思量道:“若是真遇刺,他可能攻打我朝是假,讓突厥中反對他的人不敢妄動才是真。”

他又道:“可如果是假遇刺,那他可能只想用這個情報來麻痹我們,從而竊取勝利。”

華裳忍不住道:“絕對不能小瞧了那位阿史那葉嘉,他的心眼兒都比別人多十個八個,狡猾陰險,殘忍毒辣。”

她剛說完,就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

王問之笑問:“看來冠軍侯對他的評價格外高。”

華裳撇了一下嘴,“這都是教訓中總結出來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王問之的眼神有些奇怪,看得她毛毛的。

王問之轉向聖人的方向,“陛下,這兩個消息都是誰傳回來的?都可信嗎?”

季無豔冷淡道:“宋玉清,你說。”

一直在注意王宋二人的華裳,察覺到陛下的話音一落,兩人都皺起了眉。

王問之迅速朝宋玉清看去,目光銳利且含着戒備。

宋玉清則低下頭,更加溫和恭敬。

“回禀陛下,傳回此消息的兩人都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華裳突然抓到了某個線索,來不及細想,就聽聖人道:“你的意思是,突厥可汗确實受了傷,但他還要侵犯大周的邊境?”

宋玉清微微躬身,“确實如此。”

王問之淡淡道:“臣不敢盡信,望陛下查明真相後再做定奪,畢竟此事事關重大。”

宋玉清擡起頭,雙眸盯着王問之,“太師,這是何意?”

王問之笑道:“臣只是謹慎罷了。”

華裳看看王問之,又看了看宋玉清,簡直不敢相信兩人居然就這麽針鋒相對起來,這二人不是一夥的嗎?

宋玉清搖頭,“王太師,有時候太過謹慎反而錯過時機。”

華裳插言:“什麽時機?”

宋玉清薄唇一勾,“當然是攻打突厥的時機。”

季無豔輕咳一聲,将三人的注意力全都引到自己身上,才緩緩道:“如果突厥可汗只是拿攻打大周一事當作借口,實際上是要整頓突厥中反對他的人,朕自然也可以趁他受傷、內政不穩,直接将他們消滅,徹底解決西北邊境之患。”

華裳睜大了眼。

季無豔透過帳子望向華裳,“這是朕此生必須要做的一件事。”

王問之不贊同道:“陛下想要文治武功流芳百世,但也不應在情況還未明晰之下,兵行險招。”

季無豔笑了笑,“所以,此事就有勞三位大臣了。”

“你們三人從今日起就宿在宮內,及時分析從突厥傳來的線報,看朕該不該出兵,出兵的時機又在什麽時候。”

季無豔聲音溫和了些,“冠軍侯你今日才成親,但這件事也至關重要……”

華裳一個激靈,立刻道:“在臣心中,國永遠重于家,臣願意為陛下鞠躬盡瘁。”

“真是難為你了。”

“你們今晚就先宿在海晏閣吧,商量商量這件事如何辦。”

三人自然謝恩領命。

勤政殿兩側便是聖人的藏書樓——河清樓和有軍情大事時安排大臣夜宿值崗的海晏閣,取得正是“河清海晏”之意。

三人前往海晏閣。

王問之提着宮燈,半邊臉都照的暖暖的,眉宇更顯溫潤。

他輕聲道:“阿裳,真是難為你了,打擾了你和阿仙的洞房花燭夜,我改日去向他賠罪好了。”

華裳搖了搖手,“沒事,都是為陛下辦事。”

宋玉清也感慨,“難為你了,用不用給阿仙送封書信,解釋一下?”

華裳想了想,還是拒絕了,“等明早吧,今天都這麽晚了,就不要麻煩別人了。”

王問之:“阿裳你太善解人意了。”

宋玉清:“你太為他們照想了。”

“等等!”華裳抱着胳膊,懷疑地掃視着兩人,“你們兩個這麽殷勤做什麽?是不是有什麽陷阱在等着我?”

王問之雍容,宋玉清清貴,兩人同時一笑,不一樣的風情,一樣的驚豔。

王問之溫和道:“你誤會了。”

宋玉清:“我怎麽會這麽做?”

“哎——”她發出嫌棄的聲音,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你們兩個可都閉嘴吧,我雞皮疙瘩掉的滿地都是了。”

兩人神情一僵。

華裳黝黑的眼珠子一轉,笑道:“我也不嫌棄你們了,誰讓你們兩個是老光棍呢?嫉妒我這個有家室的人也可以理解。”

王問之:“……”

宋玉清:“……”

華裳笑眯眯道:“生氣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我感覺昨天被誤傷了,算了,以後夾緊尾巴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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