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華裳抱了一會兒,也覺察到不對勁兒,她看向楚江仙,卻見楚江仙望着門口。

華裳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見抱琴正領着宋玉清站在門口。

華裳目光閃爍一下,放開了楚江仙。

楚江仙回過神,盯着她松開的手,微微蹙眉。

“不知道宋師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宋玉清笑道:“是我來的匆忙。”

華裳看着他笑了,“宋師剛從宮內返家就匆忙趕來?”

宋玉清長嘆一聲,“還不是聽聞楚兄的病情,放心不下。”

楚江仙這時也回過神來,他支起身子,淡淡點頭,“勞煩宋師挂心了。”

宋玉清溫聲道:“你若不讓我挂心,便好好保重身子,往後好日子還多的很。”

楚江仙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華裳卻覺得奇怪,兩人的關系似乎親近不少。

華裳默默坐在一旁,看兩人随意閑聊,過了片刻,宋玉清站起身道:“家裏的事情還沒有吩咐,等我改日來看你。”

楚江仙:“有勞。”

華裳搶先道:“宋師,我送你出去吧。”

楚江仙看了她一眼,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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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清的視線滑過二人,莞爾一笑,“那真是宋某的榮幸。”

兩人慢悠悠地步在回廊裏,華裳正猜測宋玉清的真正用意,卻見宋玉清在左顧右盼。

華裳笑道:“宋師在看什麽?莫非我這冠軍侯府中還有宋師看得上眼的東西?”

宋玉清笑道:“你便是這整個府中宋某最看得上眼的。”

華裳攤着手道:“那完了,我可不能把我自己送給你。”

宋玉清笑了笑,目光溫柔,“我只是在看……這棟冠軍侯府這麽多年都沒有變過。”

華裳看向廊下的小池塘,低聲道:“世人常說物是人非,可見人比物易變。”

宋玉清:“你可是遭遇了什麽難事,才發出這樣一番感慨?”

華裳回過神來,卻笑而不語。

宋玉清想了想,“其實,我當日臨走之前偷偷在冠軍侯府裏藏了寶貝,這麽多年也不知道在不在了。”

華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寶貝?”

她為何早不知道啊,早知道的話就給偷偷拿出來當了換作家用。

宋玉清看到她眼睛亮閃閃的模樣,忍不住露出溫柔的笑意,“小芙蓉要來看看嗎?”

藏在自家自己還不知道的寶貝,當然要看!

華裳笑眯眯道:“要!”

宋玉清的手指在廊下的欄杆上點了點,“我記得就在這附近。”

他說着便帶她步下回廊,來到池塘邊。

華裳四處看了看,“宋師可別騙我,可從來沒有聽人說臨水藏東西的,無論是字畫還是金銀在這種地方都不太好保存。”

也不可能沒人發現。

宋玉清嘆息:“誰說是字畫和金銀了。”

華裳:“難道是玉石?”

宋玉清将她拉到剛剛那道回廊底下,他将衣擺掀起,也不顧自身風儀,便探頭進回廊木板下和池塘岸邊的一處空隙。

華裳抄着手道:“何必宋師親自去取?你就說藏在哪裏,我幫你就好了,難道你還怕我貪了你的寶物不成?”

她嘴上這樣說,可看着幹淨整潔的宋玉清硬往潮濕污穢處鑽去,可沒有半點出手的意思。

宋玉清如何不知道她想要看他出醜的心思?

他想了想,手裏捏住從下面拿出的一個物件兒,嘴上卻故意“哎呀”一聲。

華裳:“怎麽了?怎麽了?可需要叫人來?”

嘴上喊得急,她仍站在原地。

宋玉清強忍着笑意,故作苦惱道:“我的腦袋被卡住了,小芙蓉你能不能來幫幫忙?”

“噗……咳咳!怎麽這麽不小心啊,你等等,我去喊人幫忙!”

怕是喊人幫忙是假,想要我多丢一丢臉才是真啊。

宋玉清軟着聲音道:“別,再晚我的脖子快斷了,求冠軍侯救我一救,就當我欠了冠軍侯一次。”

華裳:“瞧你說的,我們兩個的關系還用得着這麽見外?那說好了你欠我啊。”

她大步流星走了過來,直接按着他的肩膀要把他的腦袋□□。

要是他真被卡住了,憑着華裳這股粗魯勁兒,非得将他腦袋扯禿嚕一塊皮下來。

好在他是看她心情不佳,故意逗她才做出這副丢臉的姿态。

宋玉清順着華裳那股勁兒,從回廊地板下的縫隙鑽了出來,輕輕松松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除了發冠歪了些,竟沒有一絲狼狽。

華裳極為掃興,又好奇宋玉清究竟藏了什麽寶貝。

“是什麽讓宋師藏了這麽久?”

她探頭望向他的手,卻見他只抓着一根竹片。

“這是什麽?竹簡上的竹片?”

宋玉清笑着将這東西在她眼前晃了晃,“小芙蓉莫非不記得了?”

華裳挑眉:“宋師又在搞什麽把戲?”

宋玉清垂下眼睫,嘆了口氣,将手中竹片遞了過去。

華裳接過來一看,只見那枚竹片上正歪歪斜斜刻了三個字,好像是“宋玉清”,“清”字還寫錯了,更過分的是這宋玉清三個字上被戳了好幾刀,看着倒像是洩憤……

華裳眼皮一跳。

這東西她有些熟悉。

華裳擡起頭,正對上宋玉清笑吟吟的視線。

華裳輕咳一聲,将這枚竹片塞進袖子裏,“真是的,什麽東西宋師還當成寶貝了。”

宋玉清笑道:“小芙蓉第一次寫我的姓名,我當然要好好收着,我想我終有一日會将它重新拿出來給它的主人看看。”

華裳尴尬地想:這宋玉清也不知道心機有多麽深沉,都多少年前的仇,他居然還記得,還不忘布置下幾年後的報複。

華裳硬生生扭轉話題,“你來冠軍侯府只是為了見阿仙?”

宋玉清:“這自然是個借口,我想見的一直都只有小芙蓉你。”

華裳撇嘴:“說吧。”

宋玉清漂亮的眼睛盯着她,直接了當道:“對于王太師,不知你是何想法?”

華裳觑了他一眼,卻從他的神情分辨不出什麽。

這是怎麽了?難道王問之和宋玉清真有矛盾,讓她幫忙了?

華裳的心髒跳個不停,口中道:“關我什麽事,我是個武将,哦,現在還是個連戰場都上不了的武将。”

宋玉清眼睛一眯,眼角飛出桃花,“冠軍侯不要妄自菲薄,不論在下還是王太師都是極為看重你的,我曾與王太師私下讨論過冠軍侯……”

華裳的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

宋玉清感慨:“我們都認為您是當世第一人。”

華裳面露詫異。

這兩個心黑手黑的老家夥真會這樣說嗎?

宋玉清接着道:“此番聖人問計,冠軍侯您可以看得出,我跟您是站在一幫的,而王太師他……恐怕沒安好心。”

華裳目露深思,不言不語。

“王太師近來勤讀兵書,又常與兵部官員走動,這次出兵他雖然打着不贊同的主意,後來卻又立刻反口答應,恐怕他是打算從這次的出征中獲得點什麽。”

華裳輕哼一聲,“難啊,文臣和武将的矛盾沒有那麽容易解決。”

宋玉清目光蕩開一片柔波,“這不是有李娴大人在嗎?李娴大人又敬重王太師,若是讓王太師當了監軍,那……”

他看到華裳攥緊拳頭,“将軍難道就讓他王問之這麽得逞?”

華裳想了想,搖了搖頭,“是不想,但我無能為力,這次出征聖人恐怕不會讓我去。”

宋玉清貼近她,鼻尖甚至能嗅到她身上傳來的草木清香,“聖人可是為了将軍二十之劫?”

華裳:“可能是吧。”

宋玉清彎下腰,低聲道:“其實,冠軍侯可以先斬後奏,畢竟此次出征是個獨一無二的好機會,而且,聖人看在冠軍侯您的功勞上未必會責怪您。”

華裳一把捏住他的臉,狠狠拉扯了一下,莞爾笑道:“宋師都這麽一大把年紀了,皮膚怎麽還這麽嫩?”

宋玉清強忍着疼痛,露出笑容,“小芙蓉這樣說我,還真令我傷心。”

華裳慢悠悠地瞟了他一眼,“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麽?既然撺掇我偷偷混進軍中,想必你心中已有計劃。”

宋玉清軟軟一笑,“冠軍侯英明,您只要聽我之計,順利混進軍中,出了長安,那便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若是到了西北,那些士兵是會聽李娴的?王問之的?還是會聽您這位戰無不勝,守衛邊疆日久的戰神呢?”

華裳在心裏默默感嘆,這宋玉清揣測人心當真是已入木三分,若是沒有陛下給她的話,沒有孟離經給她的分析,說不定她腦袋一熱就真跟着宋玉清幹了,可如今看來,提供這樣計策的宋玉清恐怕圖的也不小吧?

華裳爽朗一笑,“我倒是不知道你竟這般符合我心意,好,我答應你,不過,我想知道你究竟圖什麽?這樣做只會讓你冒着危險,卻沒有任何好處吧?”

宋玉清:“我所圖很簡單,不過是加官進爵罷了。”

華裳目露疑惑。

宋玉清擡起手,輕輕拍了拍華裳的腦袋,“我現在已是尚書左仆射,距離尚書令只有一步之遙,這樣的肥肉放在眼前,你說我為什麽不去咬上一口呢?”

可是,現在的尚書令是王問之,他領着太師虛銜又兼尚書令。

宋玉清意味深長道:“好東西都被他王問之一個人占了,難不成就因為他是王家子就要別人都屈居他後面嗎?”

華裳微笑道:“當然不,自古高位都是能者居之……你是想讓我在出征的時候做些什麽?”

宋玉清目光忽閃,笑容溫和,“宋某從未這麽說過。”

看着這張笑起來越發貌美的臉,華裳在心裏重新戒備起來。

她果然沒有看錯,這宋玉清真是活脫脫的面若桃花,心狠手辣。

華裳笑嘻嘻地應了這件事,送走宋玉清,她就将此事告訴了孟離經。

華裳原以為孟離經會誇獎一下自己,誰料孟離經聽過她轉述宋玉清的話後,沉默良久,幽幽道:“此事恐怕不會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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