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面具 07
書房裏。
白小鹿在書桌前坐着，一手托腮，一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桌子，就是不碰面前放着的衛悠的筆記本。
楚兮和葉沉舟都在書房外接電話，一個是公司網絡癱瘓引來的無數奪命連環call，另一個是去接老爸準備趁機謀財的電話。
衛悠和顧茂一左一右坐在白小鹿旁邊。
電腦屏幕亮着，連着各種監控硬件，硬件上都貼着符咒，只是不少符咒已經燒成了灰，還有的時不時驀然竄青色的火焰，憑空化為灰燼，徒留一縷青煙。
屏幕正中陌生的界面中間圍繞着熟悉的畫面。
那是白小鹿的微博私信界面。
“我還要說什麽？”
白小鹿看着對面許久不回的信息，實在騙不下手了，回頭問顧茂。
顧茂知道她是不會問網友三次元狀況的，剛才讓她去套對方的話拖時間已經很為難了，這會她回頭看他，他一時沒忍住，脫口而出，“算了。”
旁邊用另一臺筆記本檢測硬件狀況的衛悠打斷他，“再來一句，随便什麽都行。”
說完，他側頭看看顧茂黑沉的臉色和白小鹿略顯焦慮的眼神，安慰道，“快了，我已經找到那個小區了，就在我們附近。”
“我們周圍都是筒子樓，你要挨個爬嗎？”葉沉舟的聲音由遠而近。
衛悠看他拿着手機進來，打趣道，“不回家發財了？”
葉沉舟大爺一樣在小沙發坐下，一起看白小鹿跟前的屏幕，不在意般道，“回個卵子，還發什麽財，本少爺要上工。”
衛悠微笑，這小子還真把鎮魂司的工作當回事了，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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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桌前，白小鹿放在鍵盤上的手打了一串話又删掉——想不出來了。
她要和Prometheus聊的話聊三天三夜都聊不完。
可是現在明知道自己在拖延時間，讓衛悠查出他的所在，就什麽也想不出來了。
對面的“人”倒是比她還着急。
「Prometheus：你是不是遇到什麽危險了qwq」
白小鹿手指一僵，她是真的很想把器魂歸位，但她想象的方式絕對不是像現在這樣的。
器魂和魂師，應該是相依為命的朋友一樣的關系吧。
對自己的朋友做這樣的事情，好像有哪裏不對。
所幸衛悠的手機又震動了起來，給她争取了一點時間。
同時，門“吱呀”一聲，接了N通電話的楚兮回來了，手上還拎着一袋子奶茶。
衛悠擡眸看到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把電話挂掉了，問她，“公司要幫忙嗎？”
邊問還邊自覺地去給她拿奶茶。
楚兮擺手，把手上的袋子交給他，“要是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我養他們幹嘛。”
衛悠把楚兮買的奶茶分給衆人。
白小鹿猶豫再三，心裏的沖動越來越強烈，最後一個沒忍住，趁亂回過去一句。
「草莓農夫：對不起qwq」
像是明白她的心意一樣，對方的狀态秒灰了。
自覺做錯事的白小鹿迅速地秒關頁面，然後回頭偷看顧茂的表情，後者拽拽地眉毛一揚，像是真的啥都沒看到。
那廂剛分好奶茶坐回到位置上的衛悠“唔”了一聲，陳述道，“信號斷了。”
聽他這麽說，本來還很緊張的白小鹿反而松了一口氣。
衛悠認識白小鹿那麽多年，也知道她什麽性格了，查了記錄後也什麽都沒說，只道，“不過沒關系，至少我們知道在這個區的東北方了，我再......嗯？”
楚兮看到他的表情少有地變了，關心道，“怎麽了？”
“嗯，”衛悠修長的手在鍵盤上精準地盲敲，調出新的界面，眯起眼睛笑道，“有點意思。”
顧茂劃亮屏幕，自己手機屏幕右上角的無信號無網絡标志，懂了。
還雲裏霧裏的葉沉舟和楚兮還沒來得及問，一聽窗外爆發出此起彼伏的聲音，也差不多了解是怎麽一回事了。
“草啊，老子就差對面一個就吃雞了！”
“我文件還沒保存！”
“搞什麽啊！我國際會議呢！”
“霧草，哪個瓜批拔了你爸爸的網線，我正在線上面試啊啊啊！！！”
“老伴啊，你來看看這個電視怎麽回事，咋都是雪花喲！”
抱怨聲和叫罵聲遠近高低連成一片，在小區裏像是一鍋煮開的粥，連墟日的菜市場都沒這麽熱鬧。
衛悠手機的手機應聲震了起來，這次他還是接了，語氣一如既往地溫馴，“爺爺，嗯，我知道了，我晚點才能回去，沒有，我在小鹿家，沒有，和鎮魂司沒關系。”
楚兮沒忍住，視線一直停留在衛悠臉上，企圖找出他表情的破綻。
顧茂挑眉，用眼神詢問他，“沒關系？”
他們老衛家自從鎮魂司內亂之後，就勒令後輩代代不得再從事和鎮魂有關的行業，到了衛悠爺爺這一輩，管教更是森嚴。
衛悠笑着搖頭，聽完對面的叮囑後補上了禮貌回應三連，把電話挂了，才笑道，“沒事。”
楚兮問，“你爺爺讓你回去了？”
“嗯，”衛悠不疾不徐地道，“南安市的網絡都癱瘓了，電子信號也都被屏蔽了，上頭讓所裏趕緊看看怎麽回事。”
他的語氣一如往常，仿佛說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葉沉舟語出驚人，“我們不就是罪魁禍首麽？”
楚兮，“......”
她打開電視，果真無論哪個臺都全是雪花。
白小鹿，“......那個，他.....”
她想說她家器魂是有苦衷的，但是想想，又感覺這都是自己的責任，于是又咽了回去。
“我去聯系老師增派人手。”顧茂按住她肩膀，讓她把接下來的話咽下去，才冷靜地分配任務，“至于我們，楚兮你帶葉沉舟出外勤，後援随後就到，我和小鹿留下給衛悠布陣。”
“嗯，你們小心。”楚兮點頭，回頭拿了她的Gi包包，點着裏面各種品牌包裝的蜜粉、散粉、刷子等等——那是她的家傳法寶和其他小道具。
葉沉舟頭一回聽到顧茂認真的叫他全名，莫名地就感覺到熱血沸騰起來，第一次想認真地做點什麽。
不一會兒，電視漸漸恢複了信號，新聞斷斷續出來了，只是信號還不穩定，所以斷斷續續的：
“今日正午......由于不明原因......信號中斷......經過搶修，除雁塔區外......都已恢複正常......”
葉沉舟正擺弄着他的家傳法寶，擡頭一看，“你們所裏效率超高啊。”
“嗯。”衛悠看着時不時還冒着雪花的新聞，眼神有所變化。
楚兮注意到了，“你爺爺知道你在給鎮魂司幹活的話，沒關系？”
也沒說怎麽看出來的。
“沒事的。”衛悠聞言朝她安撫地微笑，才轉過椅子，面對他自己的屏幕，“來吧，看來他就在雁塔區了。”
葉沉舟擦拭好手上的銅鏡，露齒一笑，“看我們把它收了。”
顧茂給四人分發了鎮魂司的通訊法寶，小東西是在衛悠自己的工作室定做的，做成一個黑色的小蛇耳飾，簡約而普通。
“保持聯系。”
“嗯。”
“安啦。”
葉沉舟和楚兮各自把玲珑的法寶挂在耳後，一個拿着鏡子一個拿着Gi包包出門，不像是去鎮魂的，倒像是去shopping的。
鎮魂司的鎮魂機制和那些獵魂賣魂的魂師不同。
他們不幹買賣魂魄的勾當，只是遵從契約精神，和游蕩的器魂惡魂契約，他們為器魂履行未竟的夙願，作為代價，器魂要回歸他們本來的職位。
這一切都以鎮魂司的魂燭為媒，只要毀約，魂燭也會跟着熄滅，魂師會失去器物本身，而器魂自然是魂飛魄散了。
而尋魂這種任務，交給楚兮和葉沉舟最好不過了。
楚兮家的葡萄花鳥紋銀香囊衍生出的各種香粉功效不一，只要楚兮選擇用哪種，她可以消除人們的短時記憶，也可以制造幻境迷惑那個“人”。
而葉沉舟的四神規矩鏡本來就是照耀招魂看風水的神物，也就落到他手上才被淪為他平時孔雀用的鏡子。
白小鹿畫着符讓顧茂給衛悠的硬件貼上，好隐蔽這個地方，制造一個屏蔽盲區，讓衛悠的信號可以悄無聲息地繼續延伸出去。
只是她的動作頗有些心不在焉。
作為一個細節控，白小鹿是他們之中唯一一個能和顧茂的強迫症屬性相比的。
但是畫符從沒出過錯還每張都是标準姿勢的她，剛剛已經連續畫錯了兩張了。
“.....诶。”
畫錯了第三張符，白小鹿心疼地放下了毛筆，沒再浪費昂貴的朱砂，擡頭看了看貼符咒的顧茂，看到符咒差不多了，才徹底停了下來。
她一停下，本來讓她分心的問題就浮現于腦海。
“C1區域照完，沒發現目标。”葉沉舟難道正經的聲音。
“C1-5區記憶回收任務完成。”楚兮的聲音傳來，背景是街上人群的喧鬧，然而她的聲音隔着線路也依舊清冷而富有壓迫感，“小葉子你丫能走快點嗎，你的大長腿長了當擺設的嗎？”
葉沉舟自豪的聲音，“天哪，這你都知道了，楚姐姐你太聰明了。”
那句“目标”讓白小鹿忍不住回想起她認識Prometheus以來的種種交流，用目标來概括顯然讓她感覺到不适。
腦內過濾着和Prometheus有關的線索，白小鹿忽然想起，“你們為什麽要玩游戲呢？”
她這麽想着，也這麽問了。
“因為時裝？”楚兮帶着疑惑的聲音傳來，帶着意猶未盡的感覺。
耳機精良的做工讓大家都能聽出她張口還想說什麽又閉上嘴的聲響。
葉沉舟顯然沒把這小細節放在心上，脫口就說，“因為本少爺有錢。”
楚兮，“......”
白小鹿搖搖頭，電腦前的衛悠開口了，“因為兮兮。”
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內容和他理所當然的語氣形成強烈對比。
楚兮，“.......”
葉沉舟，“诶，女王大人你幹嘛突然把通訊器摘.....咕....嚕shapodypdspqadnjks pc”
“哈哈哈哈哈哈。”白小鹿沒忍住，笑出了聲。
旁邊的顧茂看了她一眼，狀似無意地問，“你呢？”
“當然是因為你啊。”白小鹿聽了想都沒想便說，說完還笑眯眯地問，“開心嗎？”
沒等她套路到顧茂的回答，楚兮的聲音便從通訊器傳來，“.....你問這個就是想虐狗嗎？！”
白小鹿殘念地搖搖頭，想到對方看不見，才認真問，“你想想，你真的是為了時裝玩游戲的嗎？”
那邊熙熙攘攘的街上，楚兮下意識地就看着她屏幕壁紙上她和衛悠以前玩某國內網游的截圖。
估計除了白小鹿看夠以外，誰也沒想到她的壁紙會是這個吧。
後面的葉沉舟聽了白小鹿的話看過來，“一不小心”瞅見了，剛發出一聲“哇哦”，就被楚兮捂住了嘴。
白小鹿也不戳破她，邊趁陣中的信號恢複登陸了游戲，搬出小臺階，“看，大家都是因為想和朋友一起才玩的嘛。”
那邊的接梗王楚兮條件反射地開撩，“也是，當初就是怕我們異地戀我才進叽三坑的。”
顧茂捏爆了手裏的空可樂罐。
“哈哈哈哈，”楚兮得意，“我聽到了什麽？Pardon？”
白小鹿看着好友列表裏Prometheus灰色頭像和ID旁邊的OFFLINE，喃喃道，“所以他也只是想要朋友而已啊。”
一時間，通訊器和房間裏都安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