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撞3下
見鹿彌愣着，那人眼睛微眯，星辰便黯淡了些許，似乎有點不耐煩。
鹿彌眨了眨眼。
他身形瘦削，只披了件寬松的大白T恤，明明是很随意的打扮，但他站得太近了，幾乎把嬌小的鹿彌完全籠罩在身前的陰影裏，讓她感覺到一股明顯的壓迫感。
借窗戶裏透進來的光，鹿彌看到他長而翹的睫毛，宛如蝴蝶的翅膀，忽而顫動一下，眼裏的星光就亮了一分。然而，他的眼神是冷漠的，雖然在看她，但并沒有真的在看她。鹿彌從他眼裏微微渙散的光芒和一點不爽裏讀出了一個字：累。
他很累。
鹿彌回過神來，在那雙眸子的注視下伸出手，“啪”的一聲，默默把燈開了。
大白T恤染上一抹慵懶的暖黃，仔細看，那張半臉果然彌漫着濃濃的疲憊之意，尤其是眯着眼的時候，還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警示。
鹿彌垂下頭，看到他自然垂在牛仔褲邊的手指，白且修長，根根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是很适合彈琴的手。
她輕輕地開口：“抱歉。”
不知道他大白天要開燈。
來人依舊眯着眼，一副不想挪動的樣子。
鹿彌心裏打着小鼓，視線往下移。幸運的是，費柏楊清隽的身影來到了樓梯口，看到僵持的兩個人，表情微微訝異：“柏林，你醒了？”
“嗯。”那人眉頭倦意未散，回應十分冷淡。
鹿彌被他困在門框和身體之間的狹小空間裏，鼻頭微微冒汗。
“這位是我的客人，如果打擾你了，我代她向你致歉。”費柏楊快步走過來，替鹿彌解圍，“唐小姐，請跟我來吧。”
鹿彌忍不住擡眸，看了這個名“費柏林”的人一眼，剛好和對方的眼神撞上。大概是她的小動作太多了，費柏林還挑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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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唐一帆白眼的殺傷力還大。
鹿彌迅速低下頭，臉頰漲紅，見他沒有要讓路的意思，只好努力從他邊上的空隙鑽出去。
“這邊請。”費柏楊在前頭示意。
鹿彌小碎步趕上他，不自覺想到，這對兄弟的關系似乎有點生疏。雖說不是世上所有的兄弟姐妹都能像唐家姐妹那樣，但費柏楊對費柏林的态度也太小心了，沒有一點作為兄長的權威。
她垂着頭，小腦袋胡思亂想着，忽聽費柏楊問：“剛剛沒有吓到你吧，唐小姐？”
鹿彌搖搖頭，忍不住說：“費總，其實我不姓唐，我的名字叫鹿彌。”
費家和唐家素來有交情，對于唐家找回親女一事，費柏楊早就有所耳聞。聽到鹿彌說“不姓唐”，他出于社交禮儀淺淺一笑，而後不到兩秒，他的笑容凝固住了。
“哪個鹿？哪個彌？”
費柏林剛坐下就聞到一股甜得發膩的味道，米粒未進的胃有點不舒服。他轉頭，看到茶幾上放着滿滿一盤奶油蛋糕，當即皺起了眉頭。門口有位侍者經過，他招手：“進來。”
“少爺。”
“這是什麽？”他指着桌上的東西問。
侍者表情微變：“抱歉，這是給那位唐小姐的，小李送錯地方了。”
“端走。”費柏林語氣不善，眼前浮現剛剛那位“唐小姐”，臉只有一個巴掌大，腰細得跟一掐就會斷似的，他眉頭擰得越發緊了，“你們給女客上這種高糖度的甜品？”
“唐小姐已經吃掉一盤了。”侍者表情微妙。
“……”費柏林靜了一會兒，面無表情，“哦？”
鹿彌在費柏楊的書房裏待了二十分鐘，談完事情，她下樓去找宋碧華。侍者領着她穿過一個個精致的客人，在外面找到了正在打電話的女人。
鹿彌只離開了半個小時左右，宋碧華就從端莊的夫人變成憂心的母親，聲淚俱下地對電話那頭的人說：“……你身體還沒好，媽媽怎麽不操心？既然你跟劇組請假了，拍戲也不差這一兩天……”
“你急什麽？抑郁症不是小事，媽媽要帶你去看最好的心理醫生！”宋碧華氣得不行，“令月，媽媽是為了你好！”
鹿彌不小心聽到了電話內容，自覺不妥，迅速退開。
宋碧華足足打了幾分鐘電話，眼睛都哭紅了，終于結束通話。回來的時候看到鹿彌站在一邊，她招招手，鹿彌乖乖走過去，宋碧華問：“你跟柏楊哥哥談得怎麽樣？”
“下周慕光傳媒招新，他讓我到時候去面試。面試只是走個流程，他們會在那個時候替我找一個合适的經紀人。”鹿彌眉眼彎彎，發自內心地對宋碧華說，“謝謝你，媽媽。”
在鹿家的時候，父母偏愛兄長，事事都緊着他，鹿彌習慣了什麽事都要靠自己，再加上她沒有後臺，沒有關系，很多同學在大一大二的時候就接到項目或者參加綜藝走紅了，她只能老老實實跟着院裏的老師演了四年舞臺劇，做個默默無聞的小配角。
這是她第一次體驗到“有人照顧”的感覺，比單打獨鬥好太多了。不過鹿彌很清楚，唐家幫她鋪了路，她走在上面更要小心謹慎，不然有朝一日摔下來，潦倒收場的不僅是她自己，還會連累唐家。
一定要加油努力呀！鹿彌暗暗給自己打氣。
“彌彌，我是你親媽媽，你跟我還說什麽謝謝。”宋碧華憐惜地摸了摸她的頭發。
“媽媽，令月姐姐她沒事吧？”鹿彌看着女人紅腫的雙眼，猶豫着開口，“我剛剛聽到你在打電話……”
“她回劇組了。”宋碧華說起這件事就頭痛，“她現在的情況還怎麽拍戲？真是太不懂事了。”
鹿彌跟着憂心。
不知怎麽的，她忽然覺得，唐令月急着回劇組拍戲，似乎是因為自己。唐令月還在卧床，宋碧華就帶她來費柏楊的生日宴，這件事或許讓唐令月有了危機感。想想唐一帆說的，對于唐令月來說，她的存在确實很有威脅性。
不知不覺間，她仿佛成了一個反派。
還是應該早點搬出去。
鹿彌寬慰了宋碧華一會兒，從手包裏找出手機，想在微博裏搜一下唐令月的消息，系統先提示她收到幾個未關注人的私信。
【“[微笑][微笑][微笑][微笑][微笑][微笑]”】
【“生日蛋糕甜嗎？你姐姐在劇組帶病拍戲呢。”】
這個語氣……應該都是唐令月的粉絲。
鹿彌把私信關掉，點進唐令月的微博，發現她幾個小時前發了一條動态：【“@費柏楊柏楊哥哥生快！出于許多原因，我不能親自來給你過生日，只能在劇組給你送上一份祝福，希望你不嫌棄QAQ”】
配圖是唐令月的自拍和網上找來的生日賀圖，評論裏，很多粉絲在心疼。
【“月月臉色太差了！拍戲太累了吧？”】
【“月月不是病了嗎？嘴唇好白，是不是還沒好？多休息呀寶貝！”】
【“媽媽帶新來的妹妹去了費總的生日宴吧？可憐我們月月卻在劇組拍戲，她還生着病呢，如果唐家能接納她，她需要這麽拼命嗎？”】
【“[可憐][可憐][可憐]”】
還有營銷號不知從誰那裏得到了宴會現場的照片，有人拍到了鹿彌的背影，一襲修身的禮服襯托出完美曲線，和唐令月嘴唇泛白的自拍照放在一起，造成強烈的視覺沖擊。
【八哥鴨V：“瀾城雙生花的現狀！你在總裁生日會吃香喝辣，我在破落劇組帶病上工。”】
這個叫八哥鴨的營銷博主有一百多萬粉絲，每天都發很多明星八卦，底下評論挺多。他這條微博發出去，很容易就能引起話題。鹿彌點開熱搜榜，果然，唐令月帶病拍戲的話題正慢慢往上爬。
宋碧華注意到她在看手機，湊過來問：“彌彌，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鹿彌沖她笑笑。
母女兩個說了會兒話，費柏楊從二樓下來，大廳的燈關了大半，侍者推着蛋糕車進場，來賓們自動湊上去，對費柏楊唱起了生日歌，然後就是切蛋糕、分蛋糕的環節。
鹿彌剛剛吃掉一盤蛋糕，罪惡感爆棚，實在不敢再吃了。她借口要去洗手間，和宋碧華分開了，坐在馬桶上，她有些無聊地想，在場的賓客似乎不知道費柏林回來了。
想到那雙璀璨的星眸，鹿彌的心又開始怦怦跳。
雖然只看到半張臉，但事實證明，他本人比在鏡頭前好看一百倍。
鹿彌手癢，一下沒忍住，去網上搜了下他的名字，跳出來一連串新聞。
【“費柏林新專輯……登頂XX榜單……”】
【“男神歸來！費柏林淩晨航班，剛下飛機就被大批粉絲圍堵……”】
看到這條消息，鹿彌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看起來那麽累。紅眼航班加上被粉絲圍堵，他一定沒有休息好吧？
【“驚爆！當下最火綜藝《明日星途》拟邀費柏林擔任飛行導師……”】
【“知乎網友爆料，可信度有幾分？”】
走出洗手間，她還捧着手機，“知乎”兩個字一出現，鹿彌頓時心虛起來，她一緊張，手就沒穩住，手機啪叽一下掉在了地上。
鹿彌蹲下身，正要去撿的時候，前方腳步淩亂，來人似乎有點急，幾秒後，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了那支可憐的手機，遞到她面前。
“謝謝。”手機屏幕上還顯示着“費柏林”的搜索界面，鹿彌有點不好意思，頭都沒擡，接過手機就灰溜溜地走了。
大廳的燈沒有全開，營造出一種晦暗朦胧的氣氛。女孩好似羞怯的小鹿一般跑遠，那人站在黑暗裏，久久沒有挪動腳步。
他靜靜地待了會兒，突然發出一聲似有若無的輕笑。
狼：真能吃……
鹿：哪、哪有（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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