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撞8下
主持人捅了個簍子，現場氣氛一度陷入尴尬。導演的聲音從耳麥裏傳來：“快讓她們下去，請下一組上臺。”
到底是經歷過風浪的主持人，知道剛剛那一段十有八九會被減掉，很快恢複了鎮定，仿佛在過去的幾分鐘裏無事發生，笑容滿面地把選手和助演嘉賓請下臺。幾個女團成員走下舞臺的時候都哭了，前排觀衆看見一個塗着指甲油的妖嬈男子上前安慰她們，可能是經紀人之類的。
費柏林的粉絲在心裏喊：“slay！”
以為同一個公司就能在我哥/我弟/我崽面前蒙混過關了？分分鐘教你們做人。
下一位是走複古路線的選手，助演嘉賓是著名小花唐令月，兩個人合唱了一首中國風歌曲。現場氣氛唯美動人，不少觀衆陶醉其中。
雖然參加了同一個節目，但鹿彌并沒有見到跟唐令月見過面，對方行程太趕了，聽說下午才到錄制現場，落地就排練去了。鹿彌聚精會神地看牆上的電視，這還是她第一次在節目裏見唐令月呢。
“費柏林的歌？”明美突然說。
“是呢。”鹿彌點頭，有些惶恐地說，“我可不敢當着他的面唱。”
由于原唱就在現場，導播不斷把鏡頭切到費柏林臉上，然而他聽到自己的歌并沒有什麽反應，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導播終于放棄，把機會讓給了兩位表演者。
幹冰，水袖舞，舞臺效果很贊。
一曲終了，主持人留下了兩位表演者。按照慣例，《明日星途》的三位固定導師先對選手進行評價，随後，主持人把目光投向了飛行導師席。
“說起來，我們的助演嘉賓令月和飛行導師柏林是很好的朋友呢！”
話筒傳到了唐令月手裏，她眉眼含情，望着對面的男人說：“柏林哥哥，你一出國就是大半年，我們有很長時間沒見過面了。”
費柏林：“嗯。”
看來這兩個人在私底下的關系很親密啊，主持人覺得有戲，笑眯眯地問：“令月和我們的選手還翻唱了你的歌哦，柏林，作為原唱，你有沒有什麽話想對她們說？”
費柏林似乎不太想說話，但被主持人問到了，他放下手裏的筆，微微向後靠，面無表情地說：“古典舞很美，但跟歌曲并不融合，兩位舞者的蛇皮走位還把它的意境破壞了。另外，你們表演的時候幾乎沒有眼神交流，各唱各的，是待會兒就要去民政局離婚？助演嘉賓還把第二段主歌歌詞記錯了，我只能理解為你們太忙，沒時間練我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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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主持人的笑容就有點挂不住了。選手這幾天經歷了更換嘉賓、獨自排練一系列的事情，本來壓力就非常大，費柏林的話說到一半，她就哭出來了。唐令月稍微好一點，但她顯然沒想到費柏林說話這麽不留情面，當即受到巨大打擊，緊緊咬住下唇，十分委屈。
跟臺上慘戚戚的情況不同，臺下一片歡樂。粉絲拼命忍住，還是有不少人笑了出來，感覺這一次買黃牛票的也值回來了，不但能看歌舞表演，還能聽脫口秀。費柏林是個什麽鬼才，除了唱歌跳舞演戲，脫口秀也講得這麽溜，他還這大半年是去進修語文了嗎？笑死她們對他有什麽好處！
“蛇皮走位？？？他為什麽知道這個詞啊我的媽！”
“這一組真的很敷衍，沒時間練歌，我崽一眼就看出來了。”
“是什麽勇氣讓她們在原唱面前進行這種水平的表演！”
眼看場面漸漸失控，主持人正要說話，唐令月突然向觀衆鞠了個躬，然後舉起話筒，哽咽着解釋道：“對不起！安安的助演嘉賓臨時有事，讓我來幫忙，但我要拍戲，待會兒下了臺就要去機場，趕淩晨一點的飛機……我很努力了……還是沒有抽出多少時間……對不起！是我連累了安安。”
“她是來救場的？”觀衆沒想到還有隐情，一下子就被她感染了，立刻轉變了态度，“沒時間排練能唱成這樣，也算不錯了。”
主持人接過話頭，表揚了一下唐令月仗義救場的舉動，然後下意識看了看費柏林，期待他會說些什麽。
費柏林：“哦。”
沒了。
令人窒息。
選手哭得更厲害了，唐令月希望能從費柏林嘴裏聽到幾句理解和表揚，結果很失望。
旁邊的固定導師笑笑，幫忙打圓場：“柏林太嚴格了。”
“對，我們柏林真是太嚴格了！”主持人開啓複讀機模式，及時吹了一波費柏林的彩虹屁，趕在情況進一步失控前，讓兩個表演者下了臺。
後臺，鹿彌突然嘆氣：“唉。”
又搞哭了一組。
此時此刻，她絕望的情緒溢于言表。
明美反過來抓她的手，安慰道：“沒事，我都不怕，你就更不用擔心了，到時候盡管放開來唱。”
鹿彌郁悶地點頭：“嗯。”
還能有什麽辦法呢？只能硬着頭皮上了。誰知道費柏林會來啊，他真是太毒舌了啊啊啊啊！
接下來的錄制裏，費柏林氣場全開，毫不留情地挑了所有選手和助演嘉賓的刺。主持人也是個倔的，就跟費柏林杠上了，明知對方嘴裏說不出什麽好話，他還堅持在每場表演結束以後都cue費柏林發表評價，氣氛陷入僵局以後，他又一臉淡定地繼續後面的流程。
“主持人臉上笑嘻嘻，心裏mmp。”
“主持人：我就不信這個邪。”
“我已經把費柏林的全部發言記下來了，太好笑，哈哈哈哈！”
這一場的觀衆倒是很歡樂，不知不覺深夜了，節目錄到了後半段，主持人用激動的聲音宣布：“下面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小天後盛音！以及我們的超人氣選手……”
盛音是公認的實力女歌手，搭檔也是節目人氣最高的選手，她們表演是今晚的重頭戲。觀衆很給面子，巴掌拍得嘩嘩響，後臺的明美翻了個白眼，冷哼：“天選之子。”
鹿彌突然說：“我記得，這個盛音是費柏林的師妹？唱歌超厲害的，費柏林對她應該沒什麽話說了吧……”
然而她們沒有享受節目的機會，工作人員進來休息室通知：“最後一組，明美、鹿彌，準備！”
終于輪到她們了，明美呼出一口氣，立即站起來，拉着鹿彌走出休息室。到達演播廳，鹿彌明顯感覺到外面的氣氛有點凝重，心想難道盛音也被罵了？
不禁在心裏打起了小鼓。
化妝師幫她們對妝容進行最後的修飾，沒多久就聽主持人報幕，請最後一組表演者上臺。
黑暗裏，明美望着鹿彌：“不要緊張。”
“好。”鹿彌說。
“三、二、一。”導演小哥喊完，明美和鹿彌走進了光簾。
表演者上臺，燈光暗下來，全場安靜了幾秒，激昂的前奏陡然響起來。突然間舞臺亮起，一束追光打在一襲紅衣紮着帥氣馬尾的明美頭頂，她用獨特的大氣煙嗓開始唱：“青衫磊落險峰行、玉璧月華明……”
一個段落結束，音樂轉為細膩悠揚，這時候，舞臺中央的圓形屏風後面出現了一個曼妙的剪影，觀衆可以看到她舉着話筒，柔美的聲音傳出：“向來癡、從此醉、水榭聽香指點群豪戲……”
屏風向兩邊推開，白衣勝雪的美人走了出來。那一瞬，觀衆發出了“哇”的低呼。
音樂由婉轉低昂變得激烈，接下來是明美的唱段。兩個人在臺上相對而視，一紅一白，一剛一柔，對比十分強烈。明美的眼神宛如某種困獸，歌聲爆發，與之相對的，鹿彌和聲淺淺，靜靜立于對岸，甘心做一個襯托者。音樂戛然而止，燈光暗下，明美開始吟唱，用一種陌生又晦澀的語言，訴說着古老神秘的故事。
燈光依次亮起，白衣翩跹的鹿彌向天空伸出手，神情悲憫：“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夢裏真真語真幻、同一笑到頭萬事俱空……”
明美走到臺前，如天神降臨，蔑視一切：“老魔小醜豈堪一擊勝之不武……”
鹿彌緩緩跟上來，婉轉低吟：“酒罷問君三語、為誰開茶花滿路……”
明美磅礴怒音：“……奮英雄怒！”
音樂停歇，觀衆沉浸在蕩氣回腸的表演裏，似乎沒有反應過來。現場安靜了幾秒，而後報以格外熱烈的掌聲，久久沒有停歇。固定導師們知道明美實力強勁，但由于前一位選手的助演嘉賓是超級實力派歌手，以為上一場會是這期節目的巅峰，沒想到明美和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姑娘搭檔，竟然完成了這麽驚喜的表演。
“哇！太好聽了！”主持人邁着歡快的步子走上臺，仿佛還在回味，沒有立即組織好臺詞，于是把任務抛給了導師們，“請我們的導師點評一下，這二位的表演怎麽樣？”
錄了一期節目下來，固定導師們被費柏林暗戳戳打臉給搞怕了，決定反其道而行之，一個人說：“明美的表現一如既往，很好，助演嘉賓稍微弱了一點，有幾個音不是特別準，沒有這些瑕疵的話，這場表演就堪稱完美了。”
另一人附和：“有一段是不是進早了？”
第三人點頭：“是進早了，小姑娘應該是缺乏經驗，跟明美比起來差別很明顯。明美這次突破了以往觀衆對她的印象，我沒想到你還能演繹中國風，非常棒。”
他們的點評，鹿彌照單收下，鞠躬感謝。明美主動拉着她的手，準備迎接飛行導師的毒舌。
接下來就是全場最期待的環節了，主持人樂呵呵的，不負衆望開始搞事：“謝謝三位導師的點評，下面輪到我們柏林了，大家都知道你的标準非常高，那麽柏林怎麽看待這一組的表演呢？”
鹿彌很緊張，手心都在微微出汗。她垂下眼眸，不敢往那邊看一眼。
“鹿，彌。”磁性動聽的聲音緩緩念出她的名字，費柏林微微傾身，頓了兩秒，嘴角牽出一抹淺笑，“你的聲音很迷人。”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他接下來的毒舌，結果并沒有，大家不禁愕然，紛紛看向飛行導師席，只見費柏林一臉微笑，注視着臺上的人。
粉絲：我對這種表情甚是熟悉！這不就是我平時舔他的時候露出的姨母笑嗎？
鹿彌一愣，擡頭的一瞬間不小心接觸到他的視線，頓時有點慌裏慌張，心想：“我是不是出現幻聽了？他在誇我？”
主持人：“對，我們助演嘉賓鹿彌的聲音的确很好聽，宛如天籁。明美，你為什麽想和助演嘉賓表演這首歌呢？這應該是首新歌？”
“是新歌，不過我們爸爸叔叔輩的觀衆應該很熟悉，這首歌的歌詞出自金庸先生的代表作之一《天龍八部》，這本小說的章節回目是五首詞，我們對它進行了譜曲。”明美看了一眼邊上略顯緊張的鹿彌，突然一笑，“至于為什麽要找鹿彌來做我的助演嘉賓，她是我的同學，我覺得她唱歌很好聽，我想讓你們都聽聽。”
費柏林看着鹿彌，淡笑：“我也覺得很好聽。”
主持人饒有興趣：“看來柏林對我們這組表演者很滿意哦？”
費柏林沒接他的話，低頭看一眼歌曲介紹，又用那種緩慢的語速念一遍名字，“鹿彌，你參與了編曲。”
鹿彌被他盯着，心裏如小鹿亂撞，很自然地想到，他要開始挑刺了。
她舉起話筒，結結巴巴地說：“是、是我和明美一起完成的。”
費柏林：“中間那段吟唱的語言……”
“是梵語。”
費柏林：“誰翻譯的？”
鹿彌小心翼翼地回答：“是我請認識的老師翻譯的。”
“非常好。”費柏林不吝稱贊，“你會樂器嗎？”
鹿彌搖頭，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是哼哼。”
“《長恨歌》哼得也不錯，我猜這就是明美請你來做助演嘉賓的原因。”費柏林說這話，突然拿出個手機，對臺上的幾個人晃了晃，“我剛剛搜了下你的名字，看到你此前的音樂作品是四年前的，我們鹿彌同學一邊用筷子敲水碗一邊唱的《長恨歌》，很好聽，推薦大家都去聽一下。”
啊？臺下的觀衆一臉茫然：發生了什麽？費柏林是在……賣安利嗎？
主持人微怔，第一反應是，費柏林為什麽突然長出了百度百科的屬性？
明美迷惑，參賽的不是我嗎？為什麽重點都在鹿彌？
三位固定導師疑惑，剛剛費柏林連師妹盛音的刺都挑，這個助演嘉賓那麽明顯的瑕疵，他為什麽不說？
咦……鹿彌迷迷糊糊地想，那是我高三拍的紀念視頻，為什麽他這麽快就能找出來？
她一擡頭就跌進那雙如浩瀚星空般的眸子，在演播廳強烈的燈光下，他依然難掩風采。
那一瞬，臺下的數百位觀衆仿佛化作了木頭，她只看到他一個人。
呆了一下。
從費柏林的角度看去，一襲白裙的女孩宛如天使般站舞臺上，有點呆萌，有點可愛。他望着她，微微勾唇：“鹿彌，你喜歡唱歌嗎？”
又聽到他用那種撩人的聲音喊自己的名字，鹿彌有點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他的眼神和笑容能殺人嗎？
她舉着話筒的手在不經意顫抖，斟字酌句地回答：“我……我只是想幫明美完成這次表演……我沒有學過唱歌……”
費柏林笑了，将手裏的筆扔在桌上，向後一靠，俊美的臉上看起來溫柔又和善。他的目光從始至終就沒有移開過，眼裏滿滿的只有一個人。
“我可以教你啊。”他說。
狼：鹿，彌。
狼：鹿彌。
狼：鹿彌！
狼：鹿彌……
狼：（用各種語氣反複念同一個名字，笑了）
注：《天龍八部》全部章節可以組成五首詞，分別是《少年游》、《蘇幕遮》，《破陣子》，《洞仙歌》，《水龍吟》，原著作者：金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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