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
這來的夠湊巧。
周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避開一下,但他們似乎吵得光明正大,一點都不避諱。斟酌之間,嚴海已經走了過來,推開門,正要撞見要進去的她。
她只好露出個笑,側過身進去。
嚴海一時有些蒙,好在周酌看起來似乎沒怎麽在意。他打了聲招呼,“周老板,你回來啦。”
“嗯,我過來拿點東西。”
趙其臉色很不好,但還是沖她扯了個笑。
周酌走到前面車籃子裏撈了錢包回來,兩人還是一動不動。坐着的也沒打算起來,要走的沒打算要走。
鞋子踏上門檻,周酌側頭說:“你們不用顧忌我,我就是個帶路的。”
趙其臉紅了下,“沒,我們其實……”
周酌打斷她,“你們怎樣不關我事。”
兩人沉默。
最後還是秉着不惹麻煩的原則,多說了一句,“雖然我的提醒你們大概不會在意,不過如果真有什麽難解的問題,做什麽都不如找你們導師行得通。”
嚴海離得近,點了下頭,“謝謝。”
周酌無意當什麽老好人,“當然,只是提醒,你們自便。”
她也沒想太多,兩個基本的成年人,理性智商和自我能力都尚在,能夠獨立處理好任何事。
**
晚飯後夜風清涼,周酌渾身癢得難受。
從來到現在三天也沒好好洗一次澡,每次只是差不多擦擦而已。老何家洗澡的地方就是院子裏一塊擋板遮着,挂一道簾子,燒一桶水,蹲在水泥地板上沖沖就是了。
她沒想到,香城和秀山縣不僅離得遠,差得也遠。
身體上黏糊的感受讓她受不了,周酌謝絕老何媳婦的幫助,自己蹲在土坯、磚頭砌成的土竈旁燒火。
她考慮到吃住已經是個麻煩,不想洗個澡都要別人折騰。只是燒個水,再難的日子她都颠簸過來了,燒水能有多難。
她還是低估了這土坯竈的燒火系統。
打火機點了無數次,他媽眼淚都熏出來了,竈裏頭的柴就是點不着。
周酌面無表情地眯眼盯了竈口一會兒,手一揮,把打火機扔了。
不洗了,她拍拍手打算起來。
“不是這麽點的。”身後傳來一道略帶無奈的聲音。
周酌回頭。
韓朔袖子撸到胳膊處,手臂纏着繃帶,那只受傷的手拿着兩本書。
他把書随手放在旁邊凳子上,“得用紙團點,幹柴不容易着。”
周酌眼觑那凳子,指着他帶來的兩本書,“用這個啊?”
韓朔走到旁邊紙箱裏挑了兩張舊報紙,揉成一團,“那書是給你拿的,誰點火用書,你心真大。”
周酌:“誰?不是你嗎?”
韓朔把紙團遞給她,“用這個。”
周酌把紙團塞進去竈口,打火機重新撿回來,用手攏着,湊過去點開。
舊報紙幹燥,火苗“蹭”一下就燒起來了。她把旁邊的略小的柴片放上去引燃。
報紙揉成的紙團一下子就燒完,火苗剛碰上柴片,那火驟然變小,慢慢的,全滅了。
周酌一手把柴片抽出,扔地上,拍拍手,“算了。”
韓朔簡直看不下去,“你耐性就這麽點。”
“我耐性很足,不過得看對什麽。”周酌直起身,一屁股坐在旁邊椅子上,“就今晚來說,它已經用磬了。”
她随手拿過韓朔放着的兩本書,外國書,拗口的名字,“我是真不喜歡看書。”
韓朔要過去那,“那就別看了。”
周酌避開那手,勾唇笑,“但是你特意帶過來,沖這份心我也得看了。”
韓朔說:“明天最後一天,中午也不回來了,怕你無聊。如果不喜歡看就放着吧。”
周酌翻了兩頁,“其實我比較喜歡中國人寫的書,這拗口的翻譯腔我很受不了。”
韓朔懶得理她,蹲下去打量那個土坯竈。
裏頭黑漆漆的,竈口塞着燒得剩下灰燼的紙團,以及幾片柴火。他沒用過這個,但這幾年偶爾去過些偏遠山區,爐竈的使用率還算高。
只要把火引燃就行。
周酌翻書空隙擡頭,就看見他蹲在爐竈前面。
他雙手輕撐着身體,全身重量在腳上,襯衫裹着腰腹,後背緊貼着的肌肉力量感要從衣服下沖刺而出。
她盯着腰看了幾秒,說:“不行就算了。”
韓朔沒發覺周酌的掙紮,撿起扔一旁的打火機,把剩下的報紙揉皺,“我先看看。”
周酌心不在焉地翻着手裏的書。
爐竈砌得太低,角度不太好,韓朔換成半跪的姿勢,把點着的報紙放進去。火苗很快燃起來,他挑了一片細長的柴塊放上去。
“你洗嗎?”
“我冷水随便沖沖就好,給陳宣吧。”
火要将滅時,韓朔扔了另一團紙進去。
周酌放下書,“別點了,我去冷水去。”
火苗漸漸大起來,韓朔小心放了兩片柴塊在上面,把最後一團紙放進去,“水太冷,你受不了的。”
她心想更冷的都經過呢,總不能好過一段時日就矯情起來了,就聽韓朔說:“洗熱水吧,可以了。”
周酌擡頭,恰好看見韓朔半跪着的身體。
頭頂是漆黑的夜空,黑絲綢一樣的夜幕上綴着幾個星星,葡萄架随風輕動,偶爾掉落兩片葉子。
他半跪着點那土坯砌成的竈,好似渾然不在意地上這姿勢多惹人誤會。
他起身,“過會兒應該可以,你洗完剩下的水可以留給陳宣,她一直嚎着身體癢。”
周酌“嗯”了聲。
“怎麽?”韓朔側身,低頭看她。
“我能全洗掉嗎?”
韓朔:“這一大鍋,你洗的完?”
“哦。”周酌笑,“你燒得這麽辛苦,我都不想讓給別人了。”
韓朔:“……”
點好火,他轉身要走,周酌叫住他。
“你先別走。”她臉不紅氣不喘道,“我等會兒洗澡,你幫我在外面看着。”
韓朔回頭,“什麽?”
周酌:“讓你看下不行?”
“叫陳宣幫你。”
周酌:“她很累,在睡覺呢,別吵她。”
韓朔回頭看她,黑沉的眼睛裏看不出情緒。
周酌把放着的頭發紮起來,在頭頂上挽了一圈,“我去拿衣服,你先坐。”
她起身就往房間走去。
韓朔叫住她,“周酌……”
“先不要跟我講話,我要想想明天穿什麽。”
能有什麽衣服換,她這趟來統共就帶那麽幾套衣服,能換出花來不成。
韓朔咬牙,半晌,只好過去添了兩塊柴。
**
周酌在屋裏頭待了半個小時,陳宣湊過來問她:“周酌你不是燒水去了嗎?”
“嗯。”她翻了下衣服,的确沒什麽能穿的。
“燒好啦?”
周酌點頭,“快了,等下剩下的水給你用。”
“真的有啊?”陳宣驚喜,“我還以為今晚只能随便擦擦睡了。”
周酌看她,“有半桶,夠你洗,但是現在別出去。”
“啊?”
周酌随便撈了兩件衣服,“出去就沒水。”
“啊!”
韓朔果然沒走,朝土竈裏又扔了兩塊柴,“差不多了。”
周酌把衣服拿進去浴室,叮囑他:“別走啊。”
韓朔無言,只好答應:“嗯。”
浴室裏面還算潔淨,地板刷得清楚,周酌把衣服裝在袋子裏,挂在牆上釘子上,然後繞出來拿桶裝水。
土竈裏的水接近沸騰,冒出白霧,一湊過去就糊一臉,她取了塑料水瓢要舀水,韓朔叫住她,“等等。”
周酌停下看他。
“我來吧,這水太燙。”他取過她手裏水瓢,一手提桶,一手就要裝水。
“你手不是受傷了?”周酌說。
韓朔看了一眼右手繃帶,側頭看她,“不要緊,再說我用左手。”
周酌抱臂站着看他。
舀了近一桶,韓朔才停,順手幫她提進去,“行了。”
周酌勾唇,“我提得動,讓你這傷員幫忙我過意不去。”
韓朔沒理會她,把桶放在門口,說:“洗吧,我在門口。”
周酌提進去浴室,把充當門的簾子放下。以往擦洗在房間,沒發覺,眼下看來這門還真是沒安全感。
擰開水龍頭放水,一邊脫掉身上衣服,一一挂好,才打開随身帶的小瓶子,倒出浴液塗抹。嘩啦啦的水聲灌在桶裏,聲音從清脆變得沉鈍。
韓朔離得遠,還是能聞到裏面透出來的淡淡香味,絲絲縷縷的。
栀子味?
他擡手蹭了下鼻子,伸手進口袋,要掏煙。
裏面的水聲漸小,撲到身上的聲音帶着浴液的清香,在這空寂的夜裏尤為明顯。
周酌洗到一半,突然開口:“韓朔。”
韓朔手還抓着煙,頓了下:“有事?”
“哦,看你在不在。”
韓朔點燃煙,站得遠一點。
手上煙草的味道将那股清香沖淡了些,他呼出一口。
外頭始終沒有半點聲音,老何出門,他媳婦帶着小海在裏間睡覺,安靜的的院子裏就只剩四周的蟲鳴蛙啼了。
韓朔半點聲響沒有,周酌一度以為他把她扔在這自己走了。
“你不能出點聲?”她拿起水瓢澆水說。
背對這簾子,加快洗澡速度。
韓朔一時無話,讓他出什麽聲?
“你放心洗吧,我沒走。”
“你敢走?”
她的聲音似乎也帶着水汽,濕漉漉的,原始自然。
這樣的場景意外透露出一股微妙的氣氛。
隔着一道薄薄的簾子。
她後面只他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