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RMB玩家
第二天,鹿曉遲到了。
當她匆匆忙忙趕到sgc的時候,郁清嶺已經對每個孩子做完了例行的幹預反應測試。她站在辦公室門口,心虛地咧嘴:“對不起郁教授,臨時去了一趟商場。”
“商場?”郁清嶺疑惑道。
鹿曉放下包,把遞給沙發上的小星,打開了她的小醜魚海洋館。
海洋館裏的珊瑚魚搖動着尾巴,悠哉悠哉地游動着。
小星的眼眸一瞬間被點亮了,她興奮地搶過了,粗短的指尖撫摸着珊瑚魚的腦袋。那條魚的動态居然做得不錯,指觸碰的時候,珊瑚魚會停下游動,用自己的腦袋蹭小星的指尖,逗得小星一直興奮地邊笑邊叫“珊瑚魚”。
鹿曉感覺心底柔軟了一片,望向郁清嶺時目光還帶着笑。
“那個……”她不好意思道,“這一款游戲制作簡單,絕大多數數據儲存在端,所以沒有賬號和密碼,我就幹脆去重新買了個,‘小醜魚海洋館’就送給小星了。”這還是昨天從黑白那兒知道的,小星每周只能到sgc兩天,不如把當做小醜魚海洋館本身送給她,這樣的話她就每天都能看見珊瑚魚了。
她說話時,還有一點心虛,所以腦袋有些耷拉。
郁清嶺看着她想起了“人際關系維持法則”,不确定這種情況下是否能判別成“人類心情沮喪”,于是嘗試性道:“用于實驗的經費,可以走官方渠道補償。”
诶?鹿曉呆滞。
半天才反應過來,郁清嶺的意思是買的錢可以報銷的意思吧?
“不用不用,”鹿曉搖頭,“我的本來就舊了的,更新換代而已。”
郁清嶺低道:“鹿曉,正當消費正當補償,合乎規範的。”
鹿曉:“沒關系,我……”
郁清嶺輕道:“協科第一階段贊助是千萬。”
Advertisement
鹿曉:“……”秦寂真是個壕啊!
不是……您這樣把贊助金額說出來真的沒有問題嗎郁教授???
當天,鹿曉就把新裏存着的秦寂的名片備注改成了金主爸爸。
自從珊瑚魚事件,鹿曉發現她和郁清嶺的關系似乎有了微妙的改變,具體表現在郁清嶺似乎已經能夠和她流暢對話了。他的話仍舊不多,主要是學術解析為主,偶爾生活上的小交流他也能應答自如,真誠得有些呆萌,莫名透着點甜?
鹿曉覺得這聯想太可怕,于是甩了甩腦袋想要讓自己清醒。
閑暇時,她喜歡光明正大偷看郁清嶺。郁清嶺教授今年十剛剛出頭,長年宅在實驗室養出了白皙的皮膚,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偏小。要不是頂着“郁教授”這樣的頭銜,怎麽看……怎麽像是漂亮的小男生吧?還是穿上白大褂能勾勒出腰線的那種……
“鹿曉。”郁清嶺在對面望來。
鹿曉不着痕跡躲到了顯示器的後面。
郁清嶺個字,在業內放出去是讓人肅然起敬的存在,她懷着這樣的心态簡直是亵渎啊亵渎。
“在想什麽?”郁清嶺一臉認真。
鹿曉還沉浸在郁清嶺的美色不可自拔,明明知道這只是郁清嶺亞斯伯格症無法揣測別人情緒與心思的一種習慣性問話,卻硬生生聽出了一點旖旎。
“在想什麽?”“想你啊。”
——俗的科女在心底腦補。
臉上還要裝出一副正經,她幹咳一聲道:“我在想,小星之所以能夠比較快的接受我,除了oxt試劑的幫助,小醜魚海洋館應該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吧?”
這是鹿曉這幾天來一直在考慮的問題。小星在第二次時就記得住游戲的操作方法,并且能在珊瑚魚死後念念不忘。與其說是她進入了小星的世界,不如說是小星的世界為小醜魚海洋館敞開了一個口子,她只是偷偷溜進去的。
郁清嶺低道:“oxt,是人類感覺到心情開朗,并産生歸屬感的時候,心髒分泌的激素。比利時安特衛普大學的卡羅林·德克勒克做過相關研究,它并不是對所有人都起效,只有當自閉症患者認定某個人為較為熟悉且能接受的人,oxt才能對患者起效,讓患者産生親近與依賴感。”
鹿曉聽得一知半解,只好試探性:“所以,患者就像在自己的房子裏,oxt起效的前提是患者自己先打開房門,而其實是我的敲門磚或者說是誘餌?”
郁清嶺一愣,似乎是覺得她的比喻有些不可思議,連表情都沉重起來。
……說錯了嗎?鹿曉的靈魂在郁清嶺科研的目光下漸漸縮小。
心虛的科生膝蓋瑟瑟發抖。
不知過了多久,郁清嶺才終于有了反應,他低道:“我贊同你的觀點。”
——噗——
所以剛才他是在思考嗎??要不要這麽一臉凝重啊!
鹿曉擡頭看見一臉認真的郁清嶺,幹脆把新通訊錄裏的“郁教授”改成了“郁呆萌”。
下午,鹿曉接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
電話那端是一個怯怯的女聲:“您好,請問是‘小醜魚海洋館’的主人嗎?”
額??
鹿曉呆滞:“……對,請問您是?”
“您好!我是藍腳工作室的案兼組長。”電話那頭的聲音柔軟又膽怯,“對不起,我不知道之前您來過我們工作室,對于我們不恰當的處理,我想代表工作室向您道歉并給予補償。現在我們已經在h市了,請問您方便見個面嗎?”
……???
額,這是什麽奇怪發展???
……
鹿曉挂斷電話,仍然一頭霧水,只是腦海還回響着電話那頭那個有些可憐兮兮的女聲,不由又有點心軟。于是她糾結了幾分鐘,還是跟郁清嶺開了口:“郁教授,我下午能請假嗎?”
郁清嶺微微發怔:“私事?”
鹿曉點頭。藍腳工作室應該算公事衍生的私人恩怨吧?畢竟是她自作主張跑去j市找了他們茬……
郁清嶺的眼眸低垂,幾秒後才道:“好。”
鹿曉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她好像看到郁清嶺的表情不是很高興?不過他陰郁的表情只維持了一眨眼的功夫,下一秒又是她熟悉的淡漠表情。
還是早點回來吧?
鹿曉在心底暗自決定。畢竟調崗的事情還沒有跟他講清楚。
就在鹿曉的身影離開辦公室後不久,郁清嶺擡起了眼睛。
他有些煩躁,或許是因為鹿曉接二連離開,又或許純粹只是因為身體內多巴胺分泌不足?他在辦公室裏兜轉一圈,始終無法平靜,幹脆去了隔壁1102。
在1102窗邊的床頭櫃上,放着一盒曲奇餅。
那是前幾天鹿曉帶到辦公室送給小星他們的,他也得到了一包,鹿曉說是“公平對待”。
他其實并不十分喜歡甜膩的味道,不過甜食能夠産生多巴胺,某種程度上能夠安撫他現在的情緒。他取出了一片,放進口咀嚼,任由那股香甜的滋味滲透進鼻息,慢慢融化在唇舌間。
果然,焦躁的情緒稍稍緩解了一點。
他掏出,滑開微信,看見鹿曉的頭像之後戳了戳,沒有發信息。
不能在她離開只有5分鐘後就聯系她,廣泛的社交超過一定頻率和範圍,就會變成幹涉生活的騷擾——鹿曉會讨厭他的。
起碼,要等個小時吧?
不知不覺,郁清嶺又拆了一包曲奇餅,因為今天的多巴胺似乎分泌尤其不足。
他打開的鬧鐘,設置了倒計時秒表,終于滿意地眯起了眼睛。
倒計時,2小時,50分,4秒。
鹿曉抵達跟藍腳工作室的約定的咖啡廳時已經是下午兩點整。
陽光照射在咖啡廳外的露天休閑椅上,五個身影正面對面而坐。四個男生,一個女生,他們全部都穿着黑色的衛衣,衛衣上突兀地印着藍色閃電的形狀,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您好,請問是藍腳工作室嗎?”鹿曉試探性打招呼。
五個人原本各自玩,一瞬間秒擡頭。
鹿曉認出面向自己的那個眼鏡男,就是在工作室樓梯口撞見,然後把她關在門外那個==!她頓時有種掉頭就走的欲望。
“您好您好!”靠近鹿曉的女生慌亂地站起身來,對着鹿曉咧開一個大大的笑臉,“我是組長林簡!”
鹿曉被她明媚的笑容感染,不覺也笑了:“剛才在電話裏沒來得及問,你們找我是……”
叫林簡的女生滿臉慘淡,一把拖拽起眼鏡男:“這家夥叫瓶子,基于他之前對您愚蠢的行為,我是拎着他來跟你負荊請罪的,你可以揍他,只要留他一條狗命就可以了,我們可以公款支付醫藥費!”
鹿曉:“……”
原來藍腳工作室是知名的游戲制作公司景盛游戲的下屬的一個小團隊,藍腳工作室從團隊成立之日起,一直是出于虧損狀态,“我家有個動物園”是這個小工作室獨立開發的第一個沒有虧本的游戲。景盛對下屬的團隊kpi要求異常嚴格,如果這一款小游戲再撲街,他們這個團隊就要面臨解散的危了。
“原本賬面一直達不到預期,不過我們勝在省吃儉用,也剛剛可以平……因為你充值了四萬,我們第一次有了明顯的盈利!”叫瓶子的眼鏡男兩眼放光“您是我們小游戲裏氪金大佬no1,我們的財神爺!”
“……那你之前還挂我電話……”鹿曉小聲吐槽。
眼鏡男拍桌:“游戲的公平性絕對不能被破壞!這是我們游戲人的節操!”
鹿曉:“……”
林簡一把拽開了瓶子,咬牙切齒:“你閉嘴!你這個月績效清零了!”
眼鏡男無語凝噎,委屈地縮到了角落裏。
林簡重新揚起笑臉:“是這樣的,我們的情況一直比較狼狽,您一周之前的四萬千元的充值,為我們帶來了第一真正意義上的盈利,讓我們渡過了解散危。不過您之後番五次電話,再加上親自上門……我們的團隊成員因為害怕您提出退款要求,所以做出了一些……咳,丢人的舉動。”
“……”
林簡閉上眼睛嘆了口氣,重新微笑:“我們這次上門,除了想要道歉之外,還想要向您退回您的四萬千元錢。”
林簡的目光很真摯,其餘四個男生如同上了戰場的哈士奇,相互瞪眼。
鹿曉看着統一着裝的小團隊,忽然有種預感,他們或許是帶着必定解散的心集體來到h市的。雖然每個人神色各異,不過大家的腦袋頂上明明飄着一個肉眼可見的“喪”字。
“可是……”鹿曉沉默了一會兒,笑道,“我不是找你們退款的呀。”
林簡低頭吸了吸鼻子:“沒關系的,您不必為我們考慮。游戲是我們每個人選擇的事業,我們願意為它承擔選擇該有的責任,也承受得了選擇帶來的結果。我們……”
她一吸鼻子,其餘四個男生像是鬥敗了的公雞,忽然垂頭喪氣。五個人聚在一起,穿着相同的衣裳,像是落敗的儀式,像是為了心目的理想該有的模樣而慷慨死。
鹿曉原本想笑,可是看見他們這狀态,忽然心有所感。她只好再一次解釋:“我真的、真的不是要退款啊。我只是想要一條珊瑚魚,但是你們的客服說最讨厭我這種自以為是的氪金玩家,不論充值多少都不會給我的。”
林簡:“……”
鹿曉憋笑:“我真的真的真的,只是想要一條珊瑚魚。”
林簡的嘴角抽了抽,擦幹眼淚,扭頭望向二哈臉四人組冷笑:“所以,你們誰接的電話?”
二哈四人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