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空中最亮的星

石宇還是低估了女人的報複心,鄧怡放學後就把一堆人拐到電影院,敲了石宇半個月的夥食費買了五張當下正火爆的“泰坦尼克號”,肖陽立馬識趣地買來一堆爆米花給兩位女生捧着,吳狄也捎上幾杯可樂便進了場。

鄧怡在班頭兒的慣性思維下麻利地分了座位,肖陽和吳狄一左一右,石宇最中間,自己和安靜分別挨着肖陽和吳狄。分完後看着石宇鹌鹑似地窩在中間,大言不慚地逗他,“你看姐姐多疼你,談戀愛也把你放在中間。”石宇哭笑不得,只得抓了一大把爆米花塞入口中恨恨地嚼着。

那年的萊昂納多帥得不要不要的,肖陽趕緊遞了紙巾給鄧怡,“擦擦口水,別把裙子弄濕了。”鄧怡拼命在他大腿上一掐,然後緊緊捂住他的嘴。

和鄧怡他們的打情罵俏相比,安靜從電影一開場就沒說話,她知道這是一場悲劇,看着劇中的主角當下笑得越歡,便不禁為之後的分離憂心起來。吳狄從側面看到她一直皺着的眉和一直捏着的拳頭,情不自禁将她的手拉到自己這邊,将她的小手指輕輕地勾着。

忽然影院就鬧騰了起來,銀幕上的ROSE褪下了衣衫,有幾個大膽的男孩子甚至吹起了口哨,安靜飛快地紅了臉,吳狄面上沒什麽表情,可勾着她的手卻也緊張地蜷了蜷。

狂歡之後就是悲傷,無止境的悲傷裹在大西洋冰冷的海浪中撲面而來,在床上抱着等死的老年夫婦;一無所知聽着故事的孩童;用自己的生命演奏的樂隊;整個影院都在啜泣。石宇看見黑暗中安靜被淚水浸得發光的臉,便在衣兜裏摸索着找紙巾,再回頭的時候,安靜卻已輕輕靠在了吳狄的肩頭,那裏已經有一支手在替她擦拭源源不斷的淚水。石宇僵硬地轉過身子,悄悄把紙巾揉成了一團塞回兜裏,看着屏幕裏那些不斷落水的人,覺得自己其實也需要一塊木板才不會沉下去。

當影院重新亮燈的時候,鄧怡和安靜幾乎都哭得睜不開眼,石宇的眼睛也是紅的,鄧怡擦着眼淚,驚奇地指着他,“不會吧?”

石宇撥開她的手,“我是哭我那半個月夥食費。”

每個人都很沉默,鄧怡死死拽着肖陽的胳膊,“哪天我不在了,你必須好好活下去,把我的那份一起活好。” 肖陽聽着心裏蠻不是滋味,又拗不過鄧怡,只得勉強點點頭算是應了。

安靜從來不敢想她和吳狄分開會怎樣,但如果有那麽一天,最後在木板上的一定會是吳狄,他活着,便是自己殘存最好的念想。

眼看離期末的分班考試越來越近,約定在那裏放着,倆人都只得卯足了勁學習,安靜的下巴越來越尖,吳狄的精神狀态也随着安靜的随堂測試成績起起伏伏。鄧怡一旁竊笑,“何老頭才是高人呢,一伸手就捏住了你倆的七寸。”

化學是安靜的弱項,石宇也是變着法子給安靜支招,就一個方程式的配平想了多種解法,電荷配平,元素配平,最後為了穩妥起見,不知從哪裏翻出來個萬能配平,以代數方程式的法子配平才算完。所以考化學那天,石宇比安靜自己還緊張,用他的話說就是,“怕徒弟辱沒了師門。”

最後公布成績,吳狄的年級排名第一次超過了鄧怡,安靜也順利進入了前100,何老頭滿意地看着他們的成績單,滿頭的白發跳得很是歡快,還是這招好,起效快且沒有副作用。

令安靜沒有想到的是劉茜,她的理科成績不差,原本是留3班的,可卻聽說她自己強烈要求去了文科的10班,也就算從3班脫離出去了。安靜看着右邊空蕩蕩的座位,心裏滿不是滋味。鄧怡卻自己抱着家當過來了,一陣折騰,“看你一臉棄婦樣,我就代表組織接管你了”,她倒是很理解劉茜,“天天坐你旁邊,看你和自己喜歡的人眉來眼去,誰都受不了。惹不起還不準人躲了?”

3班這次一共有22個同學要離開,何老頭和班委商量了一下,決定這天晚上舉辦一個班會,不枉師生同學一場。

雖說仍在一個學校,甚至一個樓層,随時也能看到,可畢竟,再不能朝夕相對,于是有幾個讀文科的女生便悄悄抹起了眼淚。安靜看到劉茜倔強地站在人群中,心裏有些微微地酸脹,不自覺地朝她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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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茜轉身想走,卻被安靜堅決地拉住了手。

“別這樣,安靜”,劉茜拂去了她的手,“這樣大家都自在。”

“還是朋友麽?”

劉茜笑了笑,“是朋友又怎樣,終究還是要各走各的路”,她轉身看了看教室裏正在上演的小別離,“今天流再多眼淚,到了明天一樣會風幹。”

吳狄也在人群中,他和班委們正在和同學們話別,安靜站得遠遠的看着他,看懂了他身邊那些女生暗藏的留戀和不舍。她從來不願去想,兩年後的今天,她和吳狄是否也會走向不同的方向,像兩條平行線一樣再也沒有交集。

天逐漸黑透了,像一團濃墨似地澆了下來。同學們三三兩兩地開始回家,安靜和吳狄心照不宣地一前一後拖在隊伍的最後,距離大部隊遠些的時候,安靜的手腕被吳狄輕輕地捉了起來,趁着旁人不注意拉着她就往後山的臺階上跑去。

風雨亭是他們私下見面的老地方了,可從未在夜晚去過。此刻後山那些嶙峋的石頭,蜿蜒的小路,都變得陌生起來。吳狄緊緊抓着她,怕她跌倒似的,一路拖到了目的地。

剛停下來,吳狄的後背上就多了一個物件,安靜毫不客氣地把整張臉埋進了他衣服的褶皺間。

“怎麽了?”他明顯感覺安靜今天情緒有些不同,半晌沒等到回話,卻又生出一雙手來,緊緊地抓着自己的肩膀,生怕他消失似地将他箍住。吳狄轉過身,把安靜的身子扳過來正對着自己,卻發現她臉上挂着兩滴沒幹的眼淚。

“今天是怎麽了?”吳狄伸出手指,拭去了她的眼淚。

“我們也會有那麽一天麽?吳狄,我們也會像今天這樣分開的,對吧?”

“不會的,我們不會那樣,”吳狄輕輕拍着她的背,“只要你再努力些,我們考上同一所大學就好了。”

“可我考不上那麽好的大學。”

“那就我來考你的大學好了。”聽到吳狄這麽說,安靜知道他又在笑了,但這樣的安慰恰到好處地稀釋了她心裏的恐慌,她相信吳狄說的每一句話,因為他總是有辦法。

“你來這裏坐着,等我幾分鐘。”安靜靠着檐柱,看着吳狄的身影沒入夜色中。他回來時兩只手交疊在一起緊緊地捂着,湊到安靜的眼前,“你看”。

他手掌中有一只螢火蟲在黑暗裏發着黃綠的光,這是安靜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到螢火蟲,那小小的生命在掌心中彷徨地亂撞,尾部愈發的亮了。

“放了吧,吳狄”,安靜擡起頭看着他,“它們能夠找到伴侶的時間不多。”手掌一松開,那一點亮光便急急地沒入夜色中。

“你得補償我。”安靜耳邊一陣溫熱的氣息,“我抓到它不容易。”随後就被拉得更近一些,兩人近乎臉貼着臉,她擡頭看他,對面那雙漆黑的瞳孔裏閃着從未見過的光,那光離她越來越近,伴着夏日夜裏燥動的空氣,安靜臉上的溫度驟然升高起來,吳狄的肌肉也逐漸的僵硬,一個溫熱濕潤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上,她閉上了眼,看到的最後一幀畫面是漫天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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