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驗明正身
雖然比承諾的時間晚了些,光帥還是把乘車證交到了安靜手上,他頗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晶晶亮亮晶晶的腦袋,“沒想辦個證這麽困難。”安靜接了過來,眼裏閃出興奮的光,“不晚不晚,太感謝了。”
乘車證來得正是時候,這個周五是吳狄18歲的生日,安靜拜托熊喻幫她點到,準備下午翹課先跑。她悄悄問石宇要到了吳狄的寝室號,把禮物放進包裏,想給他一個驚喜。
“你直接到C大來吧,”石宇在電話裏笑呵呵地對安靜說,“我下午沒課,我接上你去找吳狄。”
按照光帥的囑咐,安靜找熊喻借了頂帽子,把一直都紮起的馬尾放了下來,留了幾縷垂在頰邊,盡量顯得成熟一點。“你要看上去像老校區的研究生”,光帥是這樣說的。
司機只匆匆瞟了一眼乘車證就沒再說話,安靜在最後一排靠窗坐了下來,無限欣喜地看着漸行漸遠的學校,仿佛看見吳狄已經在另一頭張開臂膀等着她了。
兩個小時後,安靜站在了C大那金光閃閃的校名下,左右看了一圈,沒有找到石宇,她只得走上前敲了敲門衛的窗子,“您好。請問這裏是C大麽?”
裏面那人擡起頭來,不耐煩睨了她一眼,“那幾個字還不夠大?”
“恩,那這裏是正門吧?”安靜小心地問到。
“正門?C大的門多了,東西南北都是正門。這裏是西門!”說完便低下頭再不理會她。
安靜素來面薄,緋紅着一張臉走開了,轉頭的瞬間看到街邊的電話亭,掏出電話卡走了過去,可石宇的電話號碼怎麽都想不起來,撥來撥去只有和吳狄重複那部分號碼是對的,“看來驚喜是沒法給了”,安靜心裏嘆着氣,撥通了吳狄的寝室號碼。
“找吳狄?他不在。”電話那頭的男生連連打着呵欠。
“那他什麽時候回來呢?”
“不知道,今天他們學生會有事吧。妹妹,哥昨晚熬了通宵,先睡了啊。”那頭急急地放下了電話,只留下一連串的“嘟嘟”聲。
安靜苦笑着看着前方的C大,原來除了高考,拒絕自己進門的方式還可以有很多種,恍神間,一個身影急匆匆從校門裏沖出來,着急地左右張望着,眼見得沒人,又立刻轉身沖進校門。
“石宇!”安靜從電話亭裏跑出來大聲地叫住了準備跑走的人。
那人一個急剎車,回頭看着跑到面前的安靜,“我的姑奶奶,總算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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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看着他一頭一臉的汗水,從包裏遞過去一張紙巾,“你找了很久嗎?”
“怪我,忘了告訴你到東大門。算着時間你該到了,我就跟那兒杵着,半天沒你的影,才想到這出。我給寝室的哥們留了口信,如果接到電話,就告訴我你在哪兒,我來找你。”石宇擰開手裏的礦泉水,灌了一大口。
“那你從東大門跑過來的?”
“沒,我怕你在南門,就先到那邊看了眼,然後才過來的,還好,你在西門。不然我還得跑北門瞧瞧去。”
一種久違的情感竄遍了安靜的全身,仿佛自己又回到了春暖花開的高中時代,有吳狄,有鄧怡,還有眼前這個一直如哥哥般照顧自己的石宇。她看着石宇開心地笑了,就如那時的陽光,剛剛好的光亮。
石宇悄悄屏住了呼吸,面前的女孩兒一如從前,此刻孩童般甜甜地笑着,他在她黑黑的瞳孔裏看到自己縮小的模樣,那麽不成比例的可笑。
“走吧,我帶你去找吳狄。”石宇壓下心中微微的苦澀。
“這會怕是找不着,寝室的說他們學生會有事。”
“一個晚會非得扒拉出一大堆人唱歌跳舞,C大就愛折騰,吳狄剛進宣傳部,估計夠嗆。你進學生會沒?”
“我沒有。”安靜想起競選那天會場黑壓壓的人,“我上臺就緊張。”
“把下面的人當木頭樁子就不緊張了。”石宇和安靜肩并肩走着,“我進了體育部,可以混幾場球踢就行,別的部門鬧得慌,一大幫女的叽叽喳喳,受不了。”
“人多也挺好。”安靜看着周圍不停歇的人群。
C大是本市最好的大學,牢牢地占據着市中心得天獨厚的地盤,校園內也能感受得到外面的繁華和喧嚣;中醫大卻像個不被待見的孩子,縮着裙角遠遠地待着,再熱鬧的白天,也能聽到風從這裏刮過,一路西去。
“我帶你到宣傳部去吧,吳狄應該也差不多忙完了。”
安靜漆黑的眼珠亮了亮,“就這樣走進去麽?”
“你會騰雲麽?”
“ … …”
“那就跟我走進去。”
小禮堂外面就聽着裏頭人聲鼎沸,宣傳部,文藝部,組織部三足鼎立似的占據着幾個角落,石宇悄沒聲息的把安靜帶了進來,找了個位置讓她先坐着。
“吳狄在這裏?”
石宇跳上椅子看了幾眼,指着右上角,“那一堆。”
安靜看着那層層疊疊的人樂了,這量詞挺準确的。
“不過去打個招呼?”
“不用,我在這裏坐着等他就好。”
“聽過《女人是老虎》這首歌沒?這四年讀下來,吳狄怕是骨頭渣都不帶剩下的,坐一會兒還是過去那裏驗明正身吧。”石宇說完揮揮手,拉開門走了出去。
安靜坐在原地沒有動,心底最隐秘的擔憂被石宇這麽輕松地拎了出來,才發現自己其實除了等待——一個好的抑或是壞的結果,什麽都不能做。而當人群終于散去,吳狄擡頭深呼吸的時候,安靜從後排站了起來,她取下帽子放在胸前,對着他微微地笑了。
吳狄對直走了過去,他眼裏的目光熱得似要噴出火來,步子卻一點沒亂。“剛排了半天的節目,沒想壓軸在這裏。”他刮了一下安靜的鼻頭,“什麽時候學會翹課了?”
“今天下午。”安靜拍了拍自己的包,“光帥把乘車證辦下來了。”
說話間學生會的幾個幹事從旁邊經過,用X光般的眼神把安靜從頭到腳檢視了一遍,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好奇,吳狄趕在他們八卦前開了口:“謝謝,家屬”,然後牽着安靜的手推門走了出去。
那聲“家屬”讓安靜瞬間想到了戶口薄上并排的名字,還有那個耀眼的紅本本,此刻吳狄正緊緊地攥着她的手,連帶着把體溫傳到了她身上,之前隐約的擔憂也就慢慢散了。
“我帶你到處逛逛吧。”吳狄輕輕握了握她的手。
“可我剛逛過了。”
“那也得去認個門,總不能每次都讓石宇帶路。”
“男生宿舍讓進?”安靜瞪大了雙眼。
“讓進我也不敢帶你進”,吳狄笑着說,“會讓你沒有食欲的,何況,我讓你認門,沒想讓你認床。”
到了寝室樓下,吳狄果真就讓安靜原地等他,自己迅速拿了錢包又折返回來。
安靜看着他手裏鼓鼓囊囊的錢包有些恍惚,“你要去存錢麽?”
吳狄又好氣又好笑,“你不是來給我過生的麽,通常壽星不都要被宰一頓麽?”
“他們都說你們C大的食堂挺好。”
“他們?”
“我們同一寝室的,還有,額,石宇也說挺好吃的。”
“你想端着不鏽鋼盆祝我生日快樂?”
吳狄拉着安靜,最終在一家川菜館停了下來,“上次我們宣傳部在這裏聚過,味道不錯,尤其那道水煮肉片。”他打量着安靜單薄的身軀,“看來你們校區的夥食又退步了。”
中醫大的食堂是安靜每天必經的噩夢,那裏的師傅不知是否被傳統文化熏陶得厲害了些,無論炒什麽菜煲什麽湯都能從裏面嗅出一股子中藥味來,清清白白的一碗粥,偏得放下幾小段當歸,食堂師傅揮舞着大勺,沖那些滿腹牢騷的學生們嚷到,“這是藥膳,藥膳懂不懂。”
因此,那盆在紅油裏翻滾的水煮肉片在安靜的眼裏愈發可愛起來,滋啦作響的油辣子,翠綠的莴苣葉,油亮亮的肉片,她深吸了一口氣,“三月不知肉味了。”
“這麽慘”吳狄看着對面苦大仇深的她,叫來服務員,又加了一份魚香肉絲。
“不用,不用”,安靜又急又窘,“太多了。”
吳狄沒有回答,自顧自給兩人的杯裏都倒了點啤酒,“等你不再對着那盆肉笑的時候,可以祝我生日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