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賣藝又賣身
石宇的一來一去之間,厚厚的一本有機化學也就逐漸被安靜消化殆盡了,負責指導重修的老師驚訝于她進步神速的同時也不禁對自己的教學水平多了幾分自信。
重修考試自然是毫無疑問地通過了,安靜松了一口氣,她看到分數的第一時間就給石宇打了電話,像迫不及待彙報成果的學生一樣。
“你交給學校的重修費理論上應該分一半給我。”石宇也很開心。
“是啊,可惜了。”想起那320元,安靜心裏還是覺得痛。
“補習費我就不收了,不過你得送我個禮物。”
“啊?”
“我這沒功勞有苦勞,沒苦勞有汗勞。禮物我是一定要要的,就這個月之內,價格不限,類型不限。你寄給我也好,送過來也好,都随你。”他一口氣說完,然後緊張地等着話筒那面的反應,聽到安靜輕輕地吐出個“好”字,他才如釋重負地放下電話,笑意在眼中蔓延。
“太不要臉了,追女孩子都是送禮物,哪有像你這樣給自己要禮物的 。”四眼很是不憤,“壞了我們廣大男同胞的名聲。”
“那你禮物送出去了嗎?”
“送了。”四眼臉上都是虔誠。
“追到了麽?”
根二在一旁笑得捂住肚子,“他那不叫送,叫塞好不好?像燙手的山芋似地往人家手裏放了就跑,連自己叫什麽都忘了說。”
四眼漲紅了臉,他梗着脖子,“好歹我送了,不像你,連邊都不敢挨過去。”
有吳狄在一旁,向娜自然是不容易近身的,石宇慢慢地斂住了笑容,這種低微到塵土裏的愛他是嘗試過的,明知道她眼裏心裏都沒有你,卻仍把她當作自己的整個世界,從此歡笑是她,悲傷是她,過去是她,未來也是她。石宇看着臺歷上的一個日期,“這次就讓我無恥一次,打個幌子給我自己要一個生日禮物吧。”
這個禮物着實讓安靜煩惱了一段,貴了,她經濟上承受不起;便宜了,她心裏過意不去,用熊喻的話說,“石宇算是他的家教兼債主。禮物得雅而不俗,又實用又好看。”
安靜趁着電腦課上網查了查,皮帶,錢包這些小物件都是私人意味較濃的,情侶間才好送;帽子這些倒是可以,但石宇的頭比一般人的大些,總得試着才好買。趁着周末她在鎮上無目的地四處晃悠,總算淘到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雙李寧的手套,帶絨的灰色面料上有着暗紋的方格圖案,安靜怎麽看都覺着和雅字沾了點邊,C市的冬天僵手,手套也很是實用,她記得石宇以前長凍瘡來着。原價挺貴的,但這雙特價也在接受範圍內,唯一不好的地方就在于左手無名指節處有一截針腳明顯走歪了,想來也是這個原因才作特價處理。
安靜略一思忖還是買了下來,回到寝室便打開針線盒,找了同色的線,細細地縫了起來。也虧得石宇的名字,只一個“S”便把跑偏的針腳給遮掩住了,旁邊一個稍小的“Y”,自己不細看都幾乎看不出這瑕疵了。
“這樣好嗎?”熊喻看她最後打了個結,用牙輕輕咬斷線頭,還是沒忍住開了口,“我打賭對吳狄你就不會這樣湊合。”
安靜沒有辯解,雖說有經濟的因素在這裏頭,但她的确也看中了這雙手套,是有些瑕疵,自己遮掩後也并無異處,但面對熊喻灼灼的目光,她莫名的心虛。
“還好,石宇不是吳狄。”甩下這句話,熊喻氣呼呼地爬到上鋪,從枕頭下摸出筆記本,扭開筆蓋開始寫寫畫畫起來。
這學期熊喻變化很大,往日酷愛運動的她逐漸地少去籃球場了,不覺間只到頸部的短發也長了起來,晚上她盤着腿在床上寫日記的時候,發絲便垂到本子上,遮住了她眼中朦胧的光。
安靜畢竟是過來人,這一切她都看在眼裏,“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熊喻這大刀闊斧地砍下自己漢子的一面急吼吼恢複女兒身的做法應該是她有喜歡的人了。她旁敲側擊地問過幾次,但熊喻的嘴巴都閉得緊緊的,每日上課也是和自己一路,晚自習也并無異常,安靜也就不好多問。
禮物最終還是從郵局寄走了,想起上次在C大的所見,安靜鼓不起勇氣再去一次,她看着那個小小的包裝盒上加蓋了郵局的戳,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總算了卻一樁心事。
同城的快遞卻也不快,石宇從接到安靜電話開始就每天跑寝室樓下的分發處那裏翻,直翻得分發室的阿姨抄起了小棍子才開溜,他這每日三次雷打不動的騷擾,偏偏嘴巴又抹了蜜似的甜,阿姨頗有點招架不住。到了第三天,終于看見署名石宇的包裹,阿姨比收件人本尊還激動,“來了,來了。”她看見石宇的身影從一旁經過,從窗子裏伸出頭去大聲地喊住。
“女朋友的?”阿姨笑呵呵看着石宇龍飛鳳舞地簽收。
“你猜?”石宇一個側身,從半人高的窗戶邊翻了出去,哪料腿沒收好,嘩啦啦踢翻了整整齊齊碼在一邊的小包裹,眼看着阿姨又舉着小棍子跑了出來,他做了個鬼臉便沖上樓去。
跟着沖上樓的還有根二和四眼,他們被石宇這撩撥了幾日的春心都跟着漾了起來,一個遞剪刀,一個撕膠帶的,快把石宇擠到一旁了。
“手套啊?”拆開包裝的瞬間,他倆失望地一起喊到。
“手套怎麽了?怎麽了?”石宇沒好氣地推開他們。
“太娘了。你見過哥幾個誰帶手套的?”根二很是不屑。
“我長凍瘡,手套正用得上!”
哪想四眼一把抓起他的手,兩面都翻了個遍,“瘡呢?瘡呢?你丫的手比熊掌還暖和!”
石宇确有一年長過凍瘡,不過那是在高三了,那年為着高考沖刺,運動量大大減少,向來細長的指節上破天荒地長了幾個,但大學後他運動量恢複如常,這凍瘡便像滅盡的火堆再也沒露過頭。 “會長的,再冷點就長了。”石宇咬牙切齒地說到,便不再理會這幾個吃不到葡萄還酸牙的狐貍。他愛惜地把手套戴了上去,滿心歡喜,目光無意間落在左手指尖,像被磁鐵吸牢似的再也轉不開眼。
他撫摸着自己名字的縮寫,想着安靜埋頭繡字的模樣,想着她溫熱的氣息從上面拂過,心底默默地把如來佛祖觀音菩薩耶稣基督聖母瑪利亞都感謝了個遍,然後他把手套鄭重地收進了自己床底下那個帶密碼的箱子裏。
之後寒風凜冽的日子,石宇卻渾似打了雞血似的穿着薄薄的一層,洗臉也是掬一把水管裏差點沒凍上的水,就連睡覺也把手大大咧咧伸在外面,反正怎麽冷他就怎麽來。這麽锲而不舍地折騰了一個月,終于在十指間重新看到了青紅二色的突起,雖癢得難受,他面上卻好似中獎似地打開箱子取出那雙手套煞有介事地戴了起來。
手是暖和了,但身體內積聚的寒氣卻陡然間爆發出來,當天他便發起了高燒,躺在床上再也得瑟不起來。
“還酸我們不?”四眼厚厚的眼睛片上倒映着慘白的日光燈和石宇紅彤彤的臉,“還說我們是那吃不到葡萄的狐貍不?”
“不說了,不說了。”石宇有氣無力地擺擺戴着手套的手,見四眼不懷好意地看着手套,急忙把手縮回被子裏捂好,“一看你就是個最知書達理的。”石宇小心地讨好四眼,想着怎麽編排個理由讓他幫自己做件事。
“說吧,什麽遺願,哥們替你了了。”四眼看他隐忍不發的模樣便知道事出有因。
“抽屜裏”,石宇有氣無力地指了一下,“最下面有一個米色的筆記本...對,對,就是這本…一會兒你幫我寄一下吧,我把地址寫給你。”
四眼好奇地翻了幾頁,“靠,我們這學期沒學生物化學啊?你整這個幹啥?”
“我在做家教。”石宇敷衍着說,把地址寫在一頁紙上遞了過去,“寄EMS,加急,穩妥些。”
四眼一看地址便“呸”了一口,“家教做到大學裏去了?”
石宇正難受着沒有争辯,沖他抱一抱拳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加急後的EMS果然靠譜,第二天下午安靜就翻開了筆記本。看到上面每一章節的重難點,預測的考點,事無巨細,石宇都一一标注了下來,有些難懂的地方,還附上了畫圖幫助理解。
看着拆掉的寄件單上鮮紅的“加急”二字,安靜的心應景地狂跳了幾下,她忽然有些懂得自己将那雙手套寄出去時熊喻眼中的不忿,再拿起電話感謝石宇時也只覺得詞窮。
“這是我的課程筆記,我們已經考完了,順便借給你看一下。”石宇拼命穩住咳嗽,假裝輕松地說。
四眼雙手揣在兜裏,眯縫着眼看他,石宇對他拱手又作了個揖,才沒被當場拆穿。
“哦”,安靜心裏輕松了下來,“我們下周考試,我正用得上。”
“那行,好好考,不要再重修了。”石宇再壓抑不住喉間揭竿而起的咳嗽,匆忙挂了電話。
四眼的眼裏顯出點欽佩,“我覺得吧,這女孩兒你是追得到了。”
石宇擡起咳得涕泗橫流的臉,“真的?”
“你這賣藝又賣身的,還追不到就別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