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殺此二賊,為皇上分憂。”

此人嗓音如寒枭夜啼,凄厲兇惡,正是左神策軍副使蔣士澄。

那數千神策軍飛龍兵一起鼓噪,氣勢洶洶,立時便要破門而入,大砍大殺一番。

顧師言心中焦急,便要挺身而出,以免那颉啜合府遭難,肩脊微聳,就被身後一人按住,急扭頭看,卻是那颉啜随後跟來。

那颉啜低聲道:“兄弟,不可莽撞。”

顧師言道:“大哥,事情因我而起,我再不出面,這些飛龍兵就要沖進府去了。”

那颉啜道:“事已至此,你即便出面也已無法收拾,白白送命。”

“大哥,那是誰?”顧師言忽然指着那颉啜身後,那颉啜回頭去看,卻沒看到有什麽人,顧師言趁機一躍而出,疾步朝蔣士澄奔去,高聲道:“顧師言在此,休得牽連無辜。”

立時便有數十名飛龍兵圍逼過來,顧師言束手就擒。

蔣士澄慢慢踱馬過來,眯眼打量顧師言,冷不丁舉起馬鞭當頭一抽,顧師言急忙低頭,“啪”的一聲,脖頸間登時火燒火燎般一陣劇痛。

蔣士澄罵道:“瞎了眼的東西,竟敢太歲爺頭上動土!喂,為你撐腰的那個将軍大人哪裏去了?飛龍兵将士們,沖進府去,捉住那颉啜一并治罪。”

顧師言急忙道:“此事與那颉啜将軍無關,一切由顧訓一人承擔。”

蔣士澄譏嘲道:“怎麽?要棄子了?咱家知道你圍棋下得不錯,聽人說你注重大局,不吝棄子,今天怎麽自個兒成棄子了,被右金吾将軍給棄了?也罷,本大人就在這裏好好整治你這顆棄子,讓那颉啜看看,他不是說你對他有恩嗎?他把你給棄了,不就成了忘恩負義的小人了嗎?”

顧師言昂然道:“君子小人,自有公論,不是某些無顏面見祖宗之輩說了算的。”這話說到了太監們的痛處,蔣士澄勃然大怒,但是太監發怒與常人不同,總是先壓抑住怒氣,再尋找最惡毒陰狠的方式發洩。

這蔣士澄點頭道:“你這人嘴硬,很合咱家的口味。來人,叫他們上來。”

神策軍中歪歪扭扭走出幾個小太監來,正是那日在酒樓上被阿羅陀痛毆的鹘坊小兒,有兩個骨折未愈,腿上還綁着夾板。

這幾個鹘坊太監一見顧師言就叫将起來:“就是他就是他,就是這個人指使他手下那黑鬼把我們腿都給打斷了,蔣爺給我們作主。”

蔣士澄道:“好了,我把他抓來了,你們想怎麽出氣就怎麽出氣吧,等下砍了頭就沒得玩了。”

蔣士澄語氣輕描淡寫,其兇殘之意卻令人不寒而栗。

鹘坊太監們一齊歡呼,然後交頭接耳,商量怎麽折磨顧師言。

蔣士澄騎在高頭大馬上笑吟吟地瞅瞅顧師言又瞅瞅那幾個小太監,好比貓捉老鼠,甚是興奮,道:“使點勁想,想出好玩的主意咱家有賞”。

顧師言此時已豁出去了,心想就是死也不能讓太監們痛快,也笑道:“狗太監們使勁想,看能不能把爺吓倒。”

那幾個鹘坊太監讓其中一個能說會道的太監上前禀報道:“小的們想到了一個整治這厮的法子,請蔣爺定奪。”

“說!”

“小的們平日裏也喜歡讀點史書,知道前漢劉邦的大老婆呂雉把劉邦的小老婆戚妃弄成了‘人彘’,小的們起先還不明白‘人彘’是個什麽東西,向翰林院的學士們請教,原來是把手腳齊腕砍去,眼睛刺瞎,舌頭也割掉,養在豬圈裏就叫‘人彘’,這姓顧的竟敢毆打咱們內官,可說是罪不容誅,一刀砍了那就太便宜他了,所以小的們想了這麽個法子,把他也弄成個‘人彘’,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就養在長安城大街上,讓大夥看看得罪咱們內官的下場。”

蔣士澄鼓掌道:“好主意!好主意!”

顧師言毛骨悚然,素聞太監們殘忍,實未料到如此之甚,這世間确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此時只有激怒這些太監,讓他們盛怒之下一刀殺了自己幹淨,當下強自鎮靜,笑道:“我也有個好主意,可讓你們大大羞辱于我。”

衆太監愕然,數千神策軍飛龍兵也鴉雀無聲。

顧師言道:“閩中盛産太監,我知道你們大多數是閩人,閩地風俗最狠的羞辱他人的辦法是向人撒尿,只是你們這些不男不女的狗太監只能蹲着撒尿,這一狠招使不出。”

幾個鹘坊太監氣得紅了眼,回身從兵士手中搶刀,叫嚷道:“今日非把你也閹割了不可。”沖到顧師言面前往其裆下就刺。

蔣士澄喝道:“住手!”

小太監回頭詢問道:“蔣爺?”

蔣士澄冷笑道:“這厮狡詐,你們別上他的當,他怕被弄成‘人彘’,想求速死,你們現在閹割他,必然會血流不止而死,咱們師法古人,卻要有所創新,手、足、眼、舌割去不算,把他男根也割掉,讓他成‘閹人彘’!”

衆太監心悅誠服道:“蔣爺高瞻遠矚,小的們差點上了這厮的當。”

顧師言驚怒交集,只覺心口氣血翻湧,猛地大叫一聲,左胸舊傷迸裂,登時不省人事。

那颉啜此時已趕到令狐绹那裏,令狐绹一聽立即道:“此事我一人無法收拾,你速去請白敏中白相爺,他是蔣士澄的恩人,我先趕過去,別讓他們壞了顧訓的性命。”

那颉啜當即趕往白府去請白敏中,令狐绹也匆匆備馬前來相救顧師言,卻不知此時右金吾将軍府又發生了驚人之事。

那蔣士澄見顧師言血染衣襟,暈了過去,便道:“這人雖然嘴硬,到底還是個膿包,聽說要把他弄成‘閹人彘’就吓得半死,也罷,擡他回去,叫仵作馬上給他弄成個‘閹人彘’,讓他一醒來就會發現自己已入活地獄,他也許還會納悶呢,怎麽就成這樣了?怎麽看不見東西了?怎麽站不起來了?一定是做惡夢了,嗯,咬咬手指頭,看會不會痛?啊,手怎麽也沒了!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

黑夜沉沉,火炬熊熊,數千神策軍士毛骨悚然。

蔣士澄命軍士用擔架擡顧師言走,正這時,忽有一群烏鴉從将軍府門樓飛過,呱呱聲不絕,蔣士澄正待說聲“晦氣”,突然連續兩聲爆響,随即煙霧彌漫,這煙極濃極烈,刺得人眼鼻生澀,咳嗽不止,淚水直流,衆神策軍亂成一團,根本看不見東西,胡沖亂撞,傷了不少自己人。

蔣士澄叫道:“莫要慌亂,慢慢退開。”

這股怪煙約摸有半盞茶時間方才散盡,蔣士澄揉着眼睛問:“顧師言跑了沒有?”

一直揪着顧師言的那兩個飛龍兵道:“回大人,跑不了。”

蔣士澄松了口氣道:“這就好,我以為是這厮的同黨來救他呢。這煙來得好生稀奇!”

忽聽剛剛回話的那兩個飛龍兵叫道:“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蔣士澄催馬近前一看,見那兩個飛龍兵牢牢抓着的卻是一名鹘坊小太監,那小太監目瞪口呆,顯然被點了穴道,哪裏還有顧師言的影子!

蔣士澄臉都氣歪了,命令飛龍兵四處追擊,務必捉住顧師言,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令狐绹就是這時趕到的,蔣士澄對他倒是不敢怠慢,拱手施禮。令狐绹得知顧師言被人救走了,稍稍放心。

蔣士澄見令狐绹為顧師言說情,大是不悅,不過令狐绹是皇上面前的紅人,也不好一口回絕,便道:“令狐大人,這是魏公的旨意,下官只是奉命行事。”

忽見軍士來禀:“白相爺到。”

蔣士澄看了令狐绹一眼,心想顧師言好大面子,請得動你令狐绹和白相爺。當下迎上前去。

蔣士澄幼年因家貧被他父親送與當地一官吏為奴,那官吏将其閹割後準備帶其入京(此乃閩地惡俗,顧師言的祖父顧況曾有詩敘及此事),不料那官吏病死在任上,蔣士澄就此流落街頭,常受惡少豪奴欺淩,被剝去褲子羞辱,後遇江州司馬白居易,白居易憐其孤苦,收留在府上,而白敏中則是白居易之弟,白敏中赴京任職那年便一道将蔣士澄帶到京中,拜在太監馬元贽座下,從此飛黃騰達。蔣士澄出人頭地後數度遠赴豫章、南閩等地搜尋當年得罪過他的人,一個個讓其家破人亡方才解恨,手段之殘忍令人側目,不過他對白氏兄弟一直心懷感激,白居易處牛、李二黨之争的漩渦而能終老林下,蔣士澄可說起了很大的作用。

蔣士澄一見白敏中的大轎便下馬上前問候,親手掀開簾幕攙扶白敏中出來,道:“白相爺,您老怎麽來了?”

這白敏中時任兵部侍郎、同平章事,年過六十,肥頭大耳,體态臃腫,說話慢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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