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那麽多,衣羽既未說起,他也沒問。

軒轅老道拂塵一擺,朝顧師言稽首道:“是老道多嘴,公子還是盡快尋她去吧。”從袖中摸出一小瓷罐,道:“這裏有一粒定心丸,于子夜用淨水服下,便可解除驚魂咒。只是老道提醒公子一句,萬不可将抱樸子吐納術傳授于她,不然後患無窮。”說罷轉身回大殿去了。

顧師言還待再問,黃庭道人攔住道:“吾師言盡于此,公子請回吧。”

二人辭了青霞子出青羊宮,見衣羽騎來的匹黑駿馬還在宮門外,顧師言茫然四顧,狀若癡呆,自言自語道:“她是東瀛人又有何妨!為何要離我而去?”杜瀚章道:“顧訓你不要着急,我立即多派人手在全城客棧查訪,一定會找到衣羽姑娘的。”

二人急急趕回都護府,顧師言見原本放在房中的衣羽的那個小包袱不見了,只有那頂藤篾帷帽還在。忙問阿羅陀。阿羅陀表示未看見衣羽小姐,問守門府兵也說沒看見。

顧師言翻身騎上黑駿馬,對杜瀚章道:“她尚未走遠,我一定要找到她。”催馬而去。阿羅陀趕緊跨馬追上。杜瀚章當即派遣三百府兵在全城客棧查訪,一發現那白衣女郎蹤跡立即來報。

顧師言也不知往哪個方向追,只是縱馬一條一條街道奔跑,口裏不停地叫着衣羽的名字,不到半個時辰,成都滿城大街小巷俱已跑遍,顧師言的嗓子也已叫得沙啞,卻還不肯歇,依舊嘶啞着嗓子一遍遍呼喊,他知道衣羽定未遠去,或在屋頂或在樹梢,也許正悄悄注視着自己。顧師言叫道:“衣羽,不管你是東瀛人還是大唐人,我都要娶你為妻。你答應過要随我回柴桑的,衣羽,你快出來見我。”叫到後來,聲音嘶啞,語帶哽咽。

夜已深,寒氣逼人,有不少成都百姓聽到喊聲披衣在門前探視,不知這騎馬少年為了何事如此嘶喊?

前面便是成都極有名的一座九眼石橋,顧師言打馬從橋上過,橋面空無一人,橋下是黑沉沉的流水,顧師言喑啞的聲音已經不能傳遠,猶自悲聲呼喊。

橋頭柳樹下閃出一白衣人,顧師言大喜,未勒住馬便飛身跳下,勢急停不住腳,摔了一跤,右肘在橋面麻石上重重蹭了一下。白衣人靜立不動。顧師言口裏叫着衣羽,急急爬起,來至白衣人跟前,借着橋頭一盞孔明燈定睛一看,這哪裏是衣羽!分明是那日在洛水神廟踏雪離去的望月研一。

顧師言忙問:“望月先生,看到衣羽姑娘了嗎?”

望月研一不言不動,兩眼直盯着顧師言,似乎恨顧師言入骨,突然轉身朝橋下一側的河岸一指,顧師言順着他手勢望去:孔明燈下、夜風中,一個纖弱的身影抱膝蹲在河邊石級上。

顧師言的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慢慢走下河堤,蹲坐在衣羽身邊,一起看流水。過了好一會,顧師言道:“跟我回去吧。”然而聲音出口含混不清,這才覺得喉管好生脹痛。

衣羽雖然沒聽清,卻也知道顧師言的意思,她搖搖頭。

顧師言着急道:“為什麽?”聲音輕出不了聲,便大聲問。

衣羽側過臉來看着顧師言,眼裏盈盈有淚光,道:“顧訓你不要叫,叫得我很難受。”

顧師言去拉她的手,衣羽起身避過,眼睛看着顧師言的右手,道:“你的手肘流血了。”

顧師言方才橋頭下馬摔得甚是厲害,右肘數層衣服盡數磨穿,傷及皮肉,血跡殷然。顧師言哪裏顧得上這些,站直身子貼到衣羽跟前,嘶聲問:“衣羽,我做錯什麽了嗎?為什麽要這樣?”

衣羽低下頭,淚珠滑落面頰,嗚咽道:“不是,你沒有錯,是我欺騙了你。”又擡起頭,兩只大大的眸子直視顧師言,話音悲戚令人心碎,“顧訓,對不住,我不能做你的妻子。”

顧師言一把握住她的手,衣羽這回沒有躲避,她的手冰冷。顧師言也不知說什麽好,只是不停地追問為什麽?

衣羽道:“青羊宮的老道士沒對你說嗎?他一定說了。”顧師言道:“管他賊老道說什麽我都不信。”衣羽驚叫道:“啊,他說了,你都知道了。”用力掙開顧師言的手,以袖掩面,扭頭就走。

顧師言急忙去追,白影一晃,望月研一攔在面前。顧師言想要繞開他,瘦瘦小小的望月研一就像是一根移動的木樁,無論顧師言怎麽左沖右閃,他總是面無表情攔住去路。

顧師言見衣羽早已跑得沒影了,焦躁起來,佩劍出鞘,喝道:“望月先生,你再不讓開休怪我無禮。”

一直默不作聲的望月研一喉嚨間發出幾聲幹笑,顧師言只覺眼一花手一麻,手中佩劍就被望月研一捏在了二指間。

這時,橋那邊遠遠傳來“巴婆羅巴婆羅”的喊叫,阿羅陀催馬趕來。

望月研一“哼”了一聲,手指一松,佩劍落地,“铛啷”兩聲響,随後身子一縱,一道白影蹿上樹梢,眨眼不見。

顧師言心知萬萬追不上他,大叫道:“衣羽中了驚魂咒,我這裏有解藥。”話音未落,聽得樹枝沙沙聲響,望月研一就如一道白色閃電從半空倏忽墜落,離顧師言不過一尺地,手掌一攤:“拿來。”

顧師言從懷中摸出那個小瓷罐,遞與望月研一,沙啞着嗓子道:“子夜用淨水服下。”

望月研一撥開瓷罐木塞,用鼻子嗅了嗅,昏暗中只見他目光一閃,問:“這藥丸哪裏得來的?”顧師言道:“青羊宮老道軒轅集。”望月研一厲聲道:“你就如此輕信!”顧師言驚問:“莫非這藥有假?”

望月研一冷冷道:“女主若不離開你,早晚會毀在你手裏。”說罷,曲指一彈,小瓷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濺落橋下水中,身子往上一拔,淩虛踏枝而去,半空中抛下一句話“若再糾纏我們女主,叫你碎屍萬段。”

顧師言呆立橋頭,雖然不明白這其中究竟,但心中隐隐覺得有些事也許已無法挽回,他想大哭,無淚,想大叫,無聲,連阿羅陀來到身後他都渾然不覺,忽然醒悟道:“軒轅老道居心叵測,那粒定心丸也是假的,望月研一不會看錯。”一念及此,怒氣勃發,大叫道:“這潑道,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害我!”騎上黑駿馬,對阿羅陀道:“我們走,去青羊宮找那潑道算賬。”

主仆二人不識路,只知青羊宮在城西,當下辨明方向往西趕,半路上遇到兩個提着燈籠的府兵,正是杜瀚章派出來查訪衣羽的,顧師言便叫府兵帶路前往青羊宮。

已是三更天,青羊宮大門緊閉,顧師言使勁拍打門環,大叫開門。卻是奇怪,沒拍得兩下,門就開了,道貌岸然的青霞子就好像等在門後似的親自來開門。

年少氣盛,顧師言也不管什麽禮節了,嘶啞着嗓子大聲問:“軒轅集呢?我要找他。”

青霞子好整以暇,從容道:“軒轅真人接嶺南急信,已于一個時辰前回羅浮山了。”顧師言大怒,喝道:“休要瞞我!”往裏就闖。

青霞子拂塵一甩卷住顧師言手腕,道:“顧公子也太小看我青羊宮了吧。”顧師言手腕被勒得生痛,卻又脫不開。

猛聽得阿羅陀大喝一聲,一根三尺鐵棍劈頭朝青霞子腦門便砸,若被砸中,勢必腦漿迸裂。青霞子大駭,拂塵一丢,往後疾閃。阿羅陀鐵棍一收,行若無事般插入後腰,跟在顧師言身後邁步入宮。

青霞子怒不可遏,喝道:“即便是節度使杜大人也敬貧道三分,你這厮敢如此無禮!”飛步趕上,大袖飄飄,右掌朝阿羅陀後心猛擊。阿羅陀側身揮拳擊出,兩人拳掌相交,“轟”的一聲好似炸雷般聲音響得吓人。

阿羅陀只覺左臂酸痛難忍,虎吼一聲,右手抽出镔鐵棍,霍霍舞動,如臨大敵。

青霞子也是吃驚不小,他這一招“掌心雷”乃五鬥米道極高明的內功,被擊中者半身立時癱瘓,豈料這昆侖奴拳勁甚強,若無其事地承受下來,其反擊之力震得青霞子胸中氣血翻湧,甚是難受。

一個狐假虎威的府兵上前對青霞子道:“喂,道長,這位顧公子是我們都護府貴客,豈可無禮。”青霞子暗自調運內息,一時說不出話來。那府兵以為青霞子被鎮住了,轉身對顧師言道:“顧公子,請。”他自己提着燈籠照路先行。

剛走到老君殿,忽聽一聲鑼響,大殿上燈火齊明,數十個高矮不齊的道人執刀持杖攔在顧師言四人面前。兩個府兵起先威吓說他們是都護府的,但道士們無動于衷,各執兵器,随時準備往他們四人身上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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