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節

慶功。

次日,顧師言直到巳末時分才醒來,吃了點東西後忽然想到要到桃園湖畔的舊宅去看看,反正又不遠。萦塵也要跟着去,顧師言便領着她和泉兒一道往桃園湖方向而去。阿羅陀因為長相太惹眼,鹘坊太監又是他出手打的,因此到長安後一直呆在杜府深居簡出。

三人來到舊宅一看,大門上貼着刑部封條,門前落葉成堆,随風盤旋,泉兒都掉淚了。顧師言道:“哭什麽?我們人好好的。”

泉兒哽咽道:“想公子爺當日在這裏大宴賓客,好不熱鬧,現在這般冷清,泉兒忍不住傷心起來。”

顧師言笑了笑,道:“傻孩子。”又道:“可惜我不會輕身功夫,不然可要逾牆進去看看裏面的東西是不是全給抄走了?”話一出口,猛然想起衣羽,她可是身輕如燕的呀!當即就想去南梢門鬼宅尋訪衣羽的音信,但時候不早了,怕耽誤了晚上的棋賽,只好明日再去。

當晚第二輪開枰,64位棋手捉對厮殺。顧師言的對手是中書侍郎崔铉舉薦的,名方仲林。方仲林成名三十餘載,如今年過五旬,因貪杯好酒以至于形容枯槁,整個一糟老頭子了,下起棋來還念念有詞,令對手不勝其煩。

棋手激戰方酣,來看棋的閑人也不少,棋待诏山湛源也來探虛實,下一輪他就将出戰。山湛源很有耐心地一局一局看過來,大多數棋局都是稍一駐足,便移看下局,只有兩局棋他看了好半晌,一局是泾原節度使選送的閻景實與右仆射徐商舉薦的薛萬奇之間的對局,另一局便是阚人龍與方仲林的對局。從對局顯示的棋力來看,阚人龍與閻景實都高出對手甚多,山湛源心中暗生警惕。山湛源心道:“原以為顧師言不能參賽,我無憂矣,但觀阚人龍與閻景實之棋,實不在顧師言之下,這阚人龍尤為高深莫測,下棋舉重若輕,無懈可擊,極似顧師言之棋風,看來草莽之中的确藏龍卧虎呀,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那方仲林一張老臉漲成豬肝色,拈棋子的手抖抖索索,一副老态龍鐘的樣子,已是強弩之末,越下越糟,看來是昏了頭了。方仲林揉揉昏花的老眼,又下了幾手損招,突然将手中棋子一丢,嘴裏罵罵咧咧,雖然說的是難懂的方言,但看那樣子就知道他是在罵人。

顧師言也不與他計較,起身去看萦塵的棋,卻見杜瀚章也在萦塵身後看棋,一問才知他已脆敗于丹陽刺史窦賢。

萦塵下棋極是專心,兩眼盯着棋局,根本沒察覺顧師言與杜瀚章來到她身邊。顧師言細觀棋局,見萦塵雖然也是執黑後行,但盤面竟然稍好。

顧師言原擔心萦塵一戰即敗,掃了她興致,今見她後手能勝這濟南名手,當真是喜出望外。杜瀚章用手肘頂了頂顧師言,意似詢問形勢如何?

顧師言含笑點點頭。杜瀚章大喜,剛才輸棋的不快一掃而光。

萦塵贏了棋,高興得像個孩子,“格格格”的笑出聲來,顧師言趕忙用眼色制止她,萦塵一驚,捂住嘴,那更是女子的嬌态,好在對弈者無暇他顧,也無人理會。

杜瀚章贏了棋要喝酒,輸了棋也要喝酒,可謂勝固欣然輸可喜。顧師言因為明日還有事,早早歇息去了。

次日一早顧師言趕到南梢門外的鬼宅,敲了老半天門也無人答應。一個挑柴火的漢子從古巷過,好奇地打量着顧師言,顧師言問:“老哥可知這宅子裏的人都去哪了?”那漢子反問:“你認得這裏頭的鬼?”顧師言道:“是人。”那漢子道:“最近一段時間這宅子裏的鬼鬧得不怎麽兇了,也許是怕了乘天門道觀的老神仙。”

“什麽老神仙?”

“老神仙就是老神仙,捉妖擒鬼,無所不能。”

從這漢子口裏問不出什麽來。顧師言回到杜府,悶悶不樂。萦塵見顧師言獨自外出,定是尋衣羽去了,她口裏雖不說什麽,心裏卻甚是難受。午後,萦塵一個人躲在房裏生悶氣。杜瀚章道:“顧訓你用情不專,不是傷了別人就是傷了自己,你以為男人三妻四妾是尋常事,但癡心女子卻不這樣想。唉!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若有一位這樣的紅顏知己,心願已足,夫複何求!”顧師言無言以答,只有苦笑。

萦塵因為和顧師言賭氣,懶洋洋倒在床上,飯也不吃,叫仆婦去請了好幾回都不肯來,似乎晚上棋賽也不願去了。顧師言正準備親自去請。泉兒道:“公子爺,我去,萦塵姐姐最肯聽我的。”

果然,不一會,萦塵便随着泉兒來了,言笑晏晏,好像無事人一般。顧師言把泉兒悄悄叫到一邊,問泉兒說了些什麽?萦塵便回心轉意了?泉兒覺得自己居功至偉,得意地道:“我對她說:萦塵姐姐,你要生氣也不忙在這幾日,等公子爺下完了棋,拿了桂冠再生不遲,到時候也許不生氣了,只生娃娃了,哈哈!”顧師言也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棋賽進入第三輪,山湛源參賽令其他棋手平添了一份壓力,對陣抽簽時有不少棋手心中惴惴不安,生怕抽上了山湛源,偏偏馮淵抽上了。

這第三輪極為關鍵,若能通過此輪,那麽從下一輪開始,将進行三番棋對抗,三番棋畢竟留有施展的餘地,不會像前三輪稍有不慎就再無機會。

顧師言也終于遇上了開賽以來最強的對手,漁陽郡選送的龐铮。龐铮五十餘歲,一向出入各豪門教其子弟下棋,此人是前輩國手玄東唯一的弟子,棋藝深得玄東真傳,當年曾與山湛源下十番棋,争奪宮廷棋待诏之位,龐铮四勝六負落敗,從此絕足不入長安城。此番來京看來是頗想有所作為的。

龐铮猜中白棋,龐铮成名以來,他執白先行的敗局屈指可數。

杜瀚章雖已出局,卻依舊興致勃勃來觀戰,一來就站在萦塵邊上,象是一尊守護神。萦塵的對手是餘杭名手範無憂,範無憂這人脾氣有點怪,他對局時不喜旁人在一邊觀看,他請杜瀚章走開,杜瀚章懶得理他。

範無憂就找大學士鄭大人評理。鄭颢倒也客氣,道:“棋會并無不許他人觀看之理,範先生棋力高強,正好讓大家一飽眼福。”官官相護,古來如此,又哪有範無憂說話的份!範無憂氣鼓鼓的回來下棋,狠狠地把棋子拍在棋枰上,似乎要一下子把萦塵打垮。

山湛源不過一個多時辰,就輕松戰勝馮淵,悠閑地在大廳中踱步,走過來看阚人龍與龐铮的對局,發現龐铮一先已失,局面極其細微。

龐铮額頭冷汗涔涔而下,拈子之手微微發顫,但他畢竟是成名多年的老棋手,雖敗不亂,全力收官,精确無比,終局不多不少輸了半個子。

龐铮長跪不動,挺直身子細細打量全局,白棋全盤沒有明顯敗招,局部攻防妙手疊出,先師玄東當年也不過如此,但為什麽這棋竟然輸出去了?龐铮黯然神傷,嘆道:“罷了罷了,棋界能人輩出,長安城已沒有我這老朽的立足之地了。”說罷緩緩起身,忽然問一邊的山湛源:“山兄,聽說江東顧師言因故未來參賽,顧師言的棋能強過這位阚先生嗎?”山湛源道:“未曾對局,不好妄加評論。”

山湛源細細打量這面無表情的阚人龍一眼,心裏疑惑更深。當世若論對顧師言之棋所知最深的除顧師言自己外當數山湛源了,他雖從未與顧師言交過手,但暗地裏收集顧師言的棋譜潛心揣摩,顧師言之棋氣象高華,把握大局的能力極強,山湛源自知有所不及,奇怪的是這阚人龍的棋越看越像是顧師言的棋,況且以山湛源所知之博,竟全未聽過阚人龍之名,汾寧閻景實雖然也不出名,但山湛源總還聽說過這個人,只是未想到閻景實如此厲害罷了,不像這個阚人龍,直如從天下降下或從地底鑽出來破壞山湛源的如意算盤似的,山湛源暗地裏留了個心眼察看這姓阚的一言一行。

第三輪對局有一局棋出現了罕見的棋形,魏國公馬元贽舉薦的終南山白雲觀的三癡道人與維揚名手秦照之間的對局出現了四劫連環,雙方都不肯消劫,四個劫提來提去,沒完沒了。

主持棋會的翰林院大學士鄭颢也不知判誰勝誰負?便請棋待诏山湛源來理論。山湛源一見之下,喜道:“四劫連環無勝無負,此乃百年不遇之祥瑞之兆,實因皇上聖明,四境安寧之故也。”

鄭颢大喜,命三癡道人與秦照不要亂了棋局,他立即進宮面聖,報此祥瑞去了。

萦塵與範無憂之間的對局是第三輪最晚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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