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玲珑

三尊小聚結束時,已經到了後半夜。

“師父......你放手,我可以......可以自己禦劍回去。”

笙簫默不禁啞然失笑,喝成這樣還能禦劍,也真是心大。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起安暖就上了劍。

“師父,你看我給你的禮物了嗎?”安暖躺在笙簫默懷裏傻笑。

“還沒呢。”

“你......你一定要看!”安暖醉眼朦胧地握住笙簫默的手。

“好好好,回到銷魂殿我就看。”眼看着就到了銷魂殿,笙簫默收了劍,揮手打開了安暖寝殿的門。

“你在這兒好好休息。”笙簫默把安暖安放在榻上,幫她蓋好被子。

回到自己的寝殿,笙簫默從懷裏取出安暖的那個小盒子,五彩琉璃在深夜的月光下散發着幽靜的光芒,笙簫默輕輕打開蓋子,原來是一個溫潤通透的玉簪。

只見那簪子通體碧綠,簪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樹葉,簪頭一朵海棠悄然綻放。簪子被打磨的圓潤光滑,撫摸着棱角,也能感覺到做簪子的人的用心。

笙簫默微微一笑,突然感覺有人在門口,回頭一看,一個小小的身影在門口晃啊晃,一看就是喝醉了站不穩的樣子。

“不好好睡覺,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寝殿的門緩緩打開,安暖趴在門框上小心翼翼地往裏面探頭,雙頰因為喝酒的緣故還有些紅。

“進來吧。”

安暖聽到笙簫默的話,立刻提起宮衣颠颠地跑到笙簫默面前,邀功似的說:“師父,喜歡嗎?”

看她搖搖晃晃的樣子,還帶着一身的酒氣,應該是還沒有醒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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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笙簫默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然後把簪子遞到安暖手上,“你幫師父戴上吧。”

安暖自然喜不自勝,跑到笙簫默背後,輕輕把他頭上簡單插着的柳葉木簪抽出來放在一旁,伸手捋了捋他如瀑的黑發。

師父的發質真好啊,又柔順又烏黑,不知道要羨煞多少人間的女子。

安暖手裏握了一縷笙簫默的頭發,還沒握緊,那頭發就從手心滑落,弄了好多次還是沒有把師父的頭發整理好。

笙簫默從鏡子裏看到她在自己後面歪歪扭扭的弄了一個小發髻,頓時哭笑不得,把手伸到背後握住安暖的小手,把亂七八糟的發髻整理好,又插上了簪子。

“師父,真好看。”

雖然知道是醉話,笙簫默心裏還是很受用的。

“師父,你說,這麽好看的簪子,應該叫什麽名字呢?”

原來前面那句真好看說的不是自己,是簪子......笙簫默默默在心裏記下了這一筆,準備等酒醒了一塊兒算賬。

叫什麽名字?一個簪子也值得去取名字嗎?笙簫默想想覺得有些好笑,似乎是小女孩才會有的心理吧。

“叫什麽呢......”背後傳來安暖軟軟糯糯的喃喃聲。

“就叫‘玲珑’吧。”笙簫默看簪子小巧玲珑,順口取了個名字。

“玲珑......”

背後安暖的聲音越來越小,笙簫默回頭,卻發現自己的小徒弟已經躺在身後的地板上睡着了。

今天折騰了一天,也該累了。

笙簫默抱起地板上的安暖,把她輕輕地放在自己寝殿的塌上。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笙簫默在銷魂殿看到安暖忙忙碌碌的小身影,就感覺莫名的安心。

陽光大好,又是新的一天——

安暖伸了伸懶腰,望着窗外燦爛的陽光。果然醉酒之後一覺睡到大天亮就是舒服。

不過自己怎麽又在師父的寝殿裏睡着了?

昨天自己好像喝得有點多,斷片兒了,三尊聚會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安暖揉着還有點痛得頭,實在是想不起來。

師父也不在殿裏,想是早就起來去下面了吧。

寝殿的角落裏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誰在那兒?”安暖察覺到殿裏有人,大聲質問道,“快出來,不然我動手了啊!”

“別別別,軟軟,是我啦。”角落裏,雀兒抱着一堆字畫,無辜地露出小半只臉。

“雀兒,你在這兒幹嘛?懷裏抱着的是什麽?”

“額......軟軟,你有所不知,你師父我主人,可是長留山最受歡迎的上仙,随随便便一幅字畫就能賣個好價錢,就算是用傳音螺錄下來的簫聲,也能賣五兩銀子呢。”

“......你一只鳥,要那麽多錢幹嘛?”

雀兒聞言垂頭喪氣地說:“我和糖寶打賭輸了,要給她買一年的零食。”

唉,賭博真是害死人。

“軟軟,”雀兒蹭到安暖身邊,拉着她的胳臂撒嬌,“就當什麽都沒看到,可以嗎?”

安暖托腮考慮了一下:“唔,也可以,不過你給我什麽好處?”

“啊?還要好處?”雀兒立刻又苦着臉了。

“好了好了,跟你開玩笑的,走吧走吧,師父每天都有很多不要的字畫,閑放着也沒用。”

“嗯,就知道軟軟最好了!”

雀兒謝過了安暖,歡天喜地的抱着字畫走了。

等整理好了東西,安暖準備踏出寝殿的時候,才發現地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了一張紙。

安暖撿起來:“一定是剛剛雀兒拿的時候不小心落下的,真是粗心。”

輕輕展開,笙簫默潇灑的字體映入眼簾,當真是行雲流水,落筆如雲煙。

“半醉半醒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安暖忍不住念出了紙上的字。

師父寫這句詩有什麽特別的意義呢?

安暖輕輕關好了笙簫默寝殿的大門,帶着這幅字進了自己的寝殿,把它展在自己案上細細端詳。

笙簫默的字,潇灑秀氣中帶着一絲滄桑。

安暖忍不住在這幅字旁邊又鋪下一張紙,研好墨,照着原本的這幅字摹寫起來。

“半醉半醒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

師父是在說銷魂殿的日子嗎?

一遍又一遍,安暖擡頭的時候,已經是夕陽垂挂,落日的餘晖籠罩在長留,平日冰冷的山也顯出幾分溫情。

“小暖暖。”

青蘿?

安暖回頭,舞青蘿那張活潑的臉果然出現在窗外:“小暖暖,幹嘛呢?”

糟了,不能讓舞青蘿看到自己在摹寫師父的字,她那個腦洞和擴音器般的嘴巴,要是讓她看到了,不出明天整個長留都會飄着自己和師父的八卦消息。

安暖飛快地把寫好的字塞到一旁的草箱裏。

“當啷”一聲,一個什麽東西被自己慌亂中從草箱中帶了出來。

“哎,小暖暖,你的東西掉了哦。”舞青蘿提醒。

安暖從腳邊撿起來那個東西,不由得吃了一驚。

原來是失蹤了好久的水寒簫。自從仙劍大會之後,水寒簫替自己擋了碧落劍的進攻,大戰之後就碎成幾段,安暖好不容易才找到并且拼合在一起,悉心把它放在箱底,沒想到日子久了,反而把它忘記了。

“咦,水寒簫,這不是師父的東西嗎?”舞青蘿盯着安暖手中的簫,奇怪地說道。

師父的?水寒簫是師父的東西?水寒簫不是莫潇笙送給自己的離別禮物嗎?

等一下。

莫潇笙。笙簫默。

師父就是阿莫?

安暖又想起那天夜裏江大哥跟自己說起的賭局。

“他和我打賭,仙劍大會上你一定能進前四強,要是進了四強,笙簫默就收你為徒,要是沒進,我就把你帶回崦嵫。”

“阿默這個人打賭向來不肯認輸,可能他是不好意思承認自己輸了吧。”

所以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局,阿莫對自己的幫助和友善,只是因為師父想要贏得這個賭局,師父收自己為徒也是因為他不想認輸?

安暖突然覺得有什麽東西堵在了喉嚨裏,堵在了心裏。

“小暖暖?你怎麽了?”耳邊傳來舞青蘿不解的聲音。

“青蘿,你确定這就是師父的東西嗎?”安暖一把攥住舞青蘿的手。

“當然了,七十年前拜師的時候我就見過呢。小暖暖,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青蘿,你來幹什麽?”安暖努力抑制住心裏的悲傷,克制着聲音裏的顫抖和哽咽。

“我?我和火夕打賭輸了,要到銷魂殿後山用傳音螺錄下來師父的簫聲給他抵債,順便來看看你。”

“哦。師父每天半夜都會在後山峽谷裏吹簫,你快去吧,別被發現了。”

“好,那我去了,你真的沒事哦?”

“沒事沒事,你快去吧。”

安暖看到舞青蘿轉身向後山走去,整個人都跌坐在凳子上。

自己怎麽會那麽傻,明明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長留弟子,甚至比普通弟子仙資還要差還要笨很多,卻希冀着能成為儒尊的徒弟,希冀着師父收自己為徒是真心真意的。

這麽多年來都是自己一廂情願地騙着自己,師父其實只是把自己當做打賭贏來的戰利品看待吧?或者是千年寂寞,收自己這個徒弟打發一下無聊的時光。

雖然已經明白了,整個人卻還是像被抽走了全部的力量一樣。

為什麽心會痛......安暖捂住心口趴在桌子上,眼淚大滴大滴地掉在桌子上,手裏緊緊握着水寒簫,微微發抖。

“小暖——”師父在喊自己。

安暖擦幹眼淚,卻沒有應答。

自己究竟該怎麽去面對他?

笙簫默翩然潇灑的身姿出現在銷魂殿前的海棠樹下。

安暖手裏握緊了水寒簫:不管怎麽樣,自己都要找師父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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