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合歡
“唔......”安暖翻了個身,覺得身下有什麽東西硌着自己了。
哎?怎麽感覺自己懷裏有一個特別大的抱枕,就像穿越前自己家床上的泰迪熊一樣,軟軟的好舒服啊。
額,不對,抱枕怎麽會有溫度?
安暖睜開眼,笙簫默那張細致如美瓷溫玉的臉映入眼簾,長長的睫毛微微顫着,兩彎秀眉如墨畫舒展,不知是本就性情恬淡還是在做美夢,嘴角微微上翹,似乎是在笑。
清晨的陽光從寝殿半透明的玻璃紙打進來,安暖不由得呼吸一緊。
“啊——”
“哎呀幹嘛幹嘛,還讓人睡覺嗎?”笙簫默翻身伸了個懶腰,滿臉的不耐煩。
安暖連忙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你你你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是我的寝殿啊。”笙簫默半倚在床上,滿臉的無辜。
“那我怎麽會在這裏?你昨天晚上對我做了什麽!”
“哎呦大小姐,我能對你做什麽啊。”笙簫默無奈地坐起來,“也不知道是誰昨天彈琴彈得走火入魔失去意識,一直死死抱着我不撒手,還喊什麽‘師父,師父,你別走’。”
安暖的臉瞬間燒成火燒雲,自己昨天昏迷之後居然做了那麽沒有節操的事情!完了完了,絕對一輩子的黑歷史,笙簫默這個老狐貍一定會嘲笑自己的!
“行啦,別懊惱了,抱也抱了,喊也喊了,現在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去下面辦點事兒,晚上回來吃晚飯。”
“哦。”
安暖盯着笙簫默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心裏依舊是崩潰的。
什麽叫“抱也抱了,喊也喊了”,這丢人程度,絲毫不亞于裸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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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平靜了一點,安暖看到寝殿的一角靜靜地放着自己的綠猗。經此一事,綠猗身上的戾氣似乎少了很多,琴身的光澤也更加安靜祥和。
把琴收到墟鼎當中,安暖長舒了一口氣,這琴當中蘊含着的力量似乎不是自己現在能夠駕馭的,以後還是不要輕易彈它了。
“軟軟——”
殿外傳來熟悉的聲音,是雀兒回來了?
安暖剛剛打開寝殿的門,一個嬌小的妙齡少女就撲到她的身上:“軟軟,人家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啊。”安暖刮了刮雀兒的鼻子,“怎麽那麽快就回來了?不是說要在外面玩兒個三四年嗎?”
“人家想你了嘛,儒尊呢?”
“師父他下殿去辦事情了。”
“哎?不對啊,軟軟,你怎麽會在儒尊的寝殿裏呢?”雀兒眨巴着眼睛一臉壞笑地看着安暖。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額,師父讓我幫他整理房間。”呼,總算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了。
雀兒雙手環着安暖的脖子:“軟軟,下個月就是長留兩年一度的沐劍節了,你準備好給儒尊送什麽了嗎?”
“什麽?沐劍節?”安暖到長留只有不到三年的時間,還從來沒聽人提起過這個節日。
“對啊,沐劍節是長留最盛大最熱鬧也是最有趣的祭劍大典,所有弟子都會按照儀式将自己的劍在三生池水裏進行洗滌,除垢去污,使劍猶如人身一樣脫去穢氣,更具靈性。儀式後會舉行各種活動,都是娛樂為主,沒有打打殺殺。
“屆時長留的結界也會暫時開放,修習弟子若是有親人在世,親人可以上山來探視。所有的徒弟都要準備禮物贈與師父,以表示對師父這兩年來認真教習的感恩之情。
“每次沐劍節前夕,三尊都會在玉駁崖上小聚,若是高興還會帶上自己的弟子。我記得七十年前,儒尊就帶着火夕和舞青蘿去過,那時候他們倆才剛剛拜師吧。世尊一直是帶着十一師兄,尊上這些年來沒有徒弟,頭一次收徒,也不知道今年會不會帶着千骨一起參加。”
雀兒叽叽喳喳的還在說些什麽,安暖卻托腮想着,師父今年會不會帶着自己去參加沐劍節的三尊小聚呢?
一個月時間轉瞬即逝,轉眼間長留就迎來了沐劍節。
安暖戰戰兢兢地跟在笙簫默身後禦劍前往玉駁崖。
雖然一個月前師父就告訴了自己要參加三尊小聚,但是想想要和不食人間煙火的尊上以及成天滿面風霜的摩嚴坐在一起敘舊聊天,這場景,怎麽可能談笑風生!
到達玉駁崖,安暖看到尊上和花千骨早就已經在一側坐着了。笙簫默也看到了白子畫,兩人微微颔首,算是打過了招呼。
安暖見狀連忙上去行禮:“拜見尊上。”
白子畫雲淡風輕:“平常小聚,無需多禮,快随你師父去入座吧。”
安暖擡頭,剛好和花千骨對視,兩人相視一笑。
等了一會兒,摩嚴和落十一才姍姍來遲,這就算是人齊了。
“我們開始吧。”笙簫默拿起桌上的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順便也給安暖面前的酒杯滿上。
“師父......我能不能不喝酒啊?”安暖小聲問。
“不喝酒?那可不行,我聽朽木清流說,你可是品酒的行家,嘗嘗看這是什麽酒。”笙簫默挑眉,自己的小徒弟果然是緊張了,連酒都不敢喝。
被他一說,白子畫、摩嚴、落十一、笙簫默都齊齊地看向自己。這個朽木清流,怎麽什麽都往外說,得了,這次不喝也得喝。
安暖端起面前的酒杯,先在鼻子下繞了一圈,杯中的酒水清純透徹猶如明鏡,一股清純的幽香溢出。
入口綿,落口甜,飲後餘香,香氣濃郁,如幽蘭遺香,竟能勾起人心底最真摯的感情和回憶,讓人久久不能釋懷。
酒入咽喉,安暖慢慢回味,突然笑了:銷魂殿的海棠,貪婪殿的玉蘭,絕情殿的桃花。
“師父,這酒,是你自己釀的吧?”
“你怎麽知道?”笙簫默驚訝,旁邊白子畫嘴角微翹,看來師弟這次遇到克星了。
“能取得銷魂殿的海棠、貪婪殿的玉蘭和絕情殿的桃花,還有閑情雅致釀酒的人,可不就師父一個嗎?”安暖笑着說,“不過還有一種純淨甘甜的香,我不知道是什麽。”
笙簫默把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嘴角的笑意愈發濃烈。
那純淨甘甜的味道,是自己那日抱着小暖睡覺時取得的夢中香,不過當着大師兄和掌門師兄的面,怎麽能說呢?
“師父,既然是你釀的酒,有沒有什麽名字啊?”安暖歪着頭盯着笙簫默。
“名字?我還沒想好呢。”
沒想好你還讓我猜是什麽酒?安暖的目光瞬間淩厲。
就是因為沒想好,所以你說是什麽酒就是什麽酒。笙簫默笑着回視,目光裏蕩漾着溫柔。
“既然沒有名字,暖丫頭又猜出來了,不如暖丫頭取個名字。”摩嚴的聲音傳來,許是因為今日的氣氛,顯得比平常溫和了許多。
安暖連忙坐正:“弟子才疏學淺,不敢随便取名。”
白子畫在一旁淡淡地說:“今日算是家聚,不用那麽客氣,取個名字吧。反正你師父也想不出什麽正經名字。”
笙簫默瞪了白子畫一眼,一口酒卡在喉嚨裏,立刻咳嗽了起來。
既然尊上都發話了,自己也就不好推辭了。
安暖低下頭想了想,說道:“叫‘合歡’吧,這酒采三尊殿上的花香而制,适才尊上又說今天算是家聚,也正合了合家歡樂的寓意。”
“合歡好啊。”摩嚴一邊稱贊,一邊飲下一杯。
白子畫也點了點頭。
酒過三巡,落十一從宴上走出來,懷裏抱了一個小綠匣子,恭恭敬敬的在摩嚴正前方跪下,行大禮:“弟子感念師父連日操勞,特地為師父做了這個,祝師父吉祥如意,身體安康。”
摩嚴接過匣子,打開,裏面卻一條小巧玲珑的玉帶,上面鑲嵌的玉隐隐散發出溫潤的光,一看就是有靈性的東西。
“師父,弟子生性愚鈍,承蒙師父不棄悉心教導,望師父幸福安康,平安喜樂。”
花千骨小小的身子跪在尊上面前,尊上伸手接了她高舉過頭頂的禮物。
安暖此刻已經微醺,合歡酒本就後勁大,安暖只覺得有點暈暈的,臉頰都泛着紅。
“師父。”安暖跪在了笙簫默面前,遞上一個小巧精致的盒子,“弟子願師父,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統統黑線。
安暖猛然醒了過來,自己剛剛都說了什麽?!穿越前對長輩都是這麽說的,所以剛剛一順嘴就......但是自家師父可是已經活了千餘年的人,長流水和不老松又算得了什麽。
笙簫默倒是開心得很,接過安暖一直舉着的盒子,開玩笑道:“那我可得多活幾年。”
黑歷史+1。安暖默默流淚,早就說了自己不喝酒不喝酒,非得讓喝,出事兒了吧。
“額......師父,弟子祝師父......”
“什麽?”笙簫默斜着身子饒有興致地看着自己差點羞愧致死的小徒弟。
安暖盯着笙簫默漆黑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其實,自己是想祝師父能夠擺脫束縛,獲得真正的快樂和自由,可是這樣的話,能在尊上和世尊面前說嗎?
“弟子祝師父,心之所願,無所不成。”
笙簫默盯着安暖深邃的眸子,感覺自己埋藏多年的秘密,似乎一瞬間就被面前的這個孩子洞察了。
“好了,起來吧。”
“師父,月色清涼,弟子給師父師伯跳舞助興吧。”安暖突然說。
“好啊,不過獨舞凄涼,不如為師吹簫相伴吧。”笙簫默取出腰裏的長舒簫。
“小骨,取我的伏羲琴來。”白子畫開口。
“十一,我的瑟。”摩嚴也說道。
落十一一邊從墟鼎中取出摩嚴的瑟,一邊感嘆,師父這樂器放在自己這裏少說也有百餘年了吧,還從來沒見過他彈過,今日自己真是可以大飽眼福。
玉駁崖上,如流水一樣輕柔的月光淡淡地籠罩着,簫聲清揚,琴瑟相和。
安暖長袖曼舞,長長的黑發在風中淩亂飛舞,一雙墨色的眼眸如月下一河潋滟的水,清泠而深邃,一襲白色宮衣臨風而飄,纖足輕點,衣決飄飄。
笙簫默知道安暖有些醉了,見兩個師兄無意責怪,就由着她折騰。擡眼正好與她清冽的眸子對視,那雙眼睛裏,竟平添了許多平日不曾見過的淡淡的憂傷和憐憫。
摩嚴也注視着安暖如出塵仙子般婀娜的舞姿,腦海中百年前那個人的身影竟慢慢和眼前的這個孩子重合。
實在是太像了啊,摩嚴低下頭去不敢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