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鞭傷。

她怎麽樣也沒想到會看見他身上有被鞭打過的傷痕。

雖然他匆忙轉過身去,她已看見那粗暴的鞭痕在他背上交錯。

而且,他好瘦。

進門的那瞬間,她就看見他的身體十分精瘦,結實的肌肉像石頭一樣糾結着,即便如此,他還是瘦到肋骨都隐隐浮現。

直到這時,她才驚覺自己不該就這樣闖進來,但累過頭的她又氣昏了頭,忘了應該控制自己的脾氣。

就算他不介意讓人看見身體上的傷疤,他也一定會介意他看起來如此削瘦,眼前的男人看起來莫名可怕,像一頭餓了好幾個月的大熊。

而他匆促的轉身,讓她知道他确實還是會在意。

差不多在這時,她才發現他為何每次出門,都要穿着那些騎士的裝備,那厚實的軟铠甲、鎖子甲和長袍外衫,讓他看起來比實際上強壯許多,這男人清楚知道他必須維持他原有高大強壯的假象,因為如果連領主都吃不飽,會将人打入絕望的深淵。

可她已經進門了,而他就站在那裏,仆人們辛辛苦苦的把浴桶擡了上來,她不能就這樣離開,那會破壞這一切。

所以,凱匆匆的把水倒進了浴桶裏,指示其他人盡快把水倒入,讓氤氲的水氣充滿整個房間,幸好因為害怕,那些仆人們沒人敢多看他一眼。

然後,她強迫自己再次看向他。

那男人下颚緊繃,額上青筋冒起,雙手緊握成拳,眼裏透着困窘和壓不住的怒火。

如果他擡手揍她,她一點也不會覺得意外,她幾乎想要轉身逃走,但在那個呼吸之間,凱突然領悟,如果她落荒而逃,事情只會變得更糟。

而且該死的,他确實需要洗個澡。

她不能逃走,所以她握緊了手中的羊毛氈,挑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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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眯起了眼,她等着他咆哮着趕她出門,但下一瞬,他只是彎腰脫掉了那件緊身長褲,露出他同樣削瘦但結實的雙腿,和在他腿間毛發中勃/發昂揚的男性。

她不是沒見過沒穿衣服的男人,養大她的女人不是普通女子,為了找人,那女人走遍各國,她看過國王,見過騎士,就連遙遠東方的蒙古大汗,也曾見過一回,她甚至曾觐見過印度大君。

就因為如此,她清楚男人可以對女人做出什麽樣的事情,她也很清楚男人的那裏平常并不會如此挺立,只有在興奮時才會。

一股熱氣驀然浮現,想逃走的沖動夾雜着驚慌與羞窘再次上湧,她極力忍住,心驚膽跳的看着他走上前來,停在她面前,低頭垂首看着她。

剎那間,她無法動彈,不能呼吸,害怕他會像那些貴族對待女仆一樣的對待她,可到頭來,他卻只是轉身跨進了浴桶裏。

然後他坐了下來,半滿的熱水,因為他的進入而上升。

她松了口氣,卷起衣袖,把羊毛酕沾濕,打上肥皂,一語不發的開始替他洗澡。

她替男孩洗過澡,他只是大只一點,不會有什麽差別,她不讓自己多想,像洗小男孩一樣,卯起來替他刷洗手腳、胸膛和腋下。

她知道他一直盯着她看,她裝不知道。

和男孩不一樣的,是他身上毛發有些旺盛,黑色的毛發在他的胸膛與下腹還有腋下蔓延叢生,最黑的那一處在他的腿間,她刻意忽視那個地方,直到她再也無法逃避清洗那裏。

她應該最後才洗腳,他有一雙很大的腳,就那樣懸在浴桶邊緣,腳趾粗糙幹裂、沾滿污垢,她差點想略過他腿間勃/發的男性,直接替他洗腳,但那顯得實在太過刻意。

他的視線仍如影随形。

只是另一具需要清潔的身體,她告訴自己,冷靜的将小手伸到水底握住了他的男性,開始用羊毛氈搓洗他時,他在她手中再次硬了起來,變得萬分粗硬,而且大得驚人,她面無表情的用最快的速度清洗他的重點部位,卻無法不感覺到他在她手中微微的顏動。

突然間,他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了開來。

凱吓了一跳,驚慌擡眼,只見他緊繃着臉,鼻翼歙張的瞪着她說。

“夠了。”

四濺的水花弄濕了她的臉和胸前的衣襟,她盯着他,心跳飛快。

他緊抓着她的手腕,結實的胸膛上下起伏着,黑色的眼,深不見底。

“抱歉,我不是故意……那麽用力……”

以為自己動作太粗魯,弄痛了他,這句道歉的話,莫名冒了出來,溜出唇瓣。

“我只是……我累了……我忙了一天……”

他看着她,感覺到她手腕脈搏狂跳,小臉蒼白沒有半點血色,眼裏有着藏不住的驚慌。

胯/下的男性,隐隐的在水中悸動着。

他不是痛,他只是需要發洩。

他的沉默,讓她驀然領悟過來,他看見她睜大的眼裏浮現的恍然和恐懼。

“大人,我很抱歉,但你說得對,我已經好幾天沒睡好了,如果我冒犯了你,請你見諒。”

她畢恭畢敬的話語,沒讓他因此松開手。

“你知道,我是這座城堡的主人,你若想待在這裏,就不能一直頂撞我。”

“我沒—”

她試圖争辯,但他粗聲打斷了她,緊盯着她說。

“我知道這裏不是你想待的地方,現實是你沒有選擇的餘地,我也是!我很感謝你救了傑利,但你在人們面前挑戰我的權威,那是不能被容許的事,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你懂嗎?”

她看着他,緊抿着唇,點了點頭。

“你幾天沒睡了?”他問她。

沒想到他會注意到這件事,凱沉默着,半晌,才道:“如果有人随時會沖進來把你抓去燒,你睡得着嗎?”

他眼角微抽,低咒一聲,松開了她的手。

凱見狀,如獲大赦,收回了快被他捏斷的手。

他惱怒的瞪着她,然後伸手抓起她落在水裏的羊毛酕,開始用力的刷洗自己。

因為他把水弄得到處都是,怕被濺濕,她飛快起身退開,卻聽見他丢出一句。

“去幫我拿幹布。”

她快步走出門,看見外面地上放着幹淨的布和燕麥粥,那些膽小鬼,知道他在發脾氣,早就跑得不見蹤影。

她端起那碗粥和那疊幹布,轉身回到房裏,看見那男人正在洗頭,他的動作比她粗魯好幾倍,然後他把頭埋進水裏,再整個站了起來,熱水嘩啦嘩啦的,如瀑布般從他身上滑落,他擡起雙手把濕透的黑發往後撥,跟着就擡腳跨出浴桶。

她簡直不敢相信他這樣就要出來,忍不住脫口就道。

“大人,你沒有洗幹淨!”

他僵住,無法置信的擰眉瞪着她:“你說什麽?”

看着他橫眉豎目的表情,她瞬間改口。

“我是說,我還沒為你刷背。”

他沉默着,而她不知為何,竟只注意到他身上那些閃閃發亮的水珠,和其下結實的肌肉與傷疤。

這男人看起來真的很可怕,那是她為什麽會心跳加快的原因。

然後,終于,像是在經過一千年之後,他妥協的坐回浴桶裏。

她把東西放在桌上,回到浴桶邊,抓起那塊羊毛氈,站到他身後,開始為他刷背。

他背上的肌肉也很結實,像石頭似的,但同樣太過削瘦,她能清楚看見他黝黑皮膚底下的肩骨,但和那些男孩與她不同,他确實皮粗肉厚,那些鞭傷雖然是舊傷,但疤痕處看來還是比別的地方脆弱。

她搞不清楚,他是個領主,怎麽會被鞭打過?

雖然那鞭打的疤痕看來已是許久之前的事,事情還是說不通,但她不敢多問,只能小心刷洗着他的背。

一開始她還怕弄痛他,後來才發現她白擔心了,他根本不痛不癢的,而她要是不夠用力,那些污垢根本洗刷不掉,她花了一番工夫,才把他背上的污垢搓洗下來。

起初,他還有些僵硬,但到後來,他慢慢放松下來。

他背上除了鞭傷,還有些舊疤,面積有大有小,她沒辦法不注意到他身上有多少刀疤劍痕,這不是農夫會有的身體,但也不是一個養尊處優的領主該有的體魄。

這裏離帝國的中心很遠,非常偏僻,雖然偶爾也會有小型戰事,但沒有那麽頻繁,而且他膚色有點深,她懷疑他根本不是在這裏長大的。

很多貴族,在孩子成長時,都會把男孩送到別的地方給其他騎士教導當侍童,再訓練成為騎士,也許他被送去的地方,不怎麽安寧。

如果真是如此,那解釋了許多事。

洗完了背,他的頭感覺變得更加油膩肮髒,她忍不住手癢,試着把泡沫弄上去,替他洗頭。

那男人只是盤腿在浴桶裏坐着,沒有抗議,任她抓了他一頭的泡沫,她小心的拿水瓢幫他把頭上的泡沫沖掉。

因為他一直沒有動,有那麽一陣子,她以為他睡着了,但他在她把他的頭沖洗幹淨之後,再次從水中站了起來。

她忍不住退了一步,但這一次,她注意到他腿間的欲望,不再兇猛的挺立着。

他跨出浴桶,低頭看着她。

“你滿意了?”

如果她說不,他應該會抓狂,所以她點點頭。

他從她身邊走開,抓起桌上的幹布,把自己擦幹。

凱松了口氣,開始收拾東西,誰知卻聽到他在身後開口宣布。

“從今天開始,你睡這裏。”

她一怔,猛然回身朝那男人看去。

他背對着她,赤裸着矯健的身體,擡手擦拭着那頭濕潤黑亮的發。

她有些驚慌的說:“我不能睡在這裏,我有病人要照顧。”

“麗莎和蘇菲亞可以代替你。”

“那些人需要定時擦油、拍痰——”

“這些她們倆都可以輪着做,那些人需要的是你好好睡上一覺。”

他轉過身來,朝她逼近,讓她不得不往後退。

“如果你病倒了,只會讓恐慌在城堡裏蔓延,而且天殺的,這裏除了你,沒有人知道應該如何防止瘟疫擴散。這是我的房間,不會有人敢闖到這裏,把你拖上火刑架,你大可放心的好好睡上一覺。”

她擔心的不是別人。

“我不能睡在這裏,”凱緊張的絞着手,慌亂的仰頭看着他說:“人們會以為我是你的情婦。”

“那樣他們就不會再找你麻煩。”

她臉色蒼白的看着那個仍在擦頭發的男人,好半晌,只能虛弱的吐出一句。

“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我不能……你不能……我們不能睡在一起……”她的說法,讓他終于發現她在意的重點,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老天,女人,我現在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制造出另一張會吃飯的嘴。”他不耐煩的看着她,道:“我不會碰你,我沒那個力氣,也沒那工夫。如果我是你,我會抓緊時間快點睡覺,明天我們得去把你地窖裏的食物搬回來,中途沒有時間休息,你到時最好有着充沛的體力。”

說着,他把那塊布圍在腰上,然後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端着那碗燕麥粥,開始吃了起來。

凱死白着臉,明知這家夥已打定了主意,卻還是開口做着垂死的掙紮,道:“我不能有別的選擇嗎?”

他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的說:“你以為我有嗎?”

凱無言的看着他吃完了那碗燕麥粥,考慮着逃跑的各種可能。

他說他不會碰她,但天知道他是不是說說而已。

當他站了起來,她忍不住退了一步,匆匆道:“如果我要睡在這裏,我需要回去拿些東西,還得交代麗莎她們一些事情。”

他眯眼瞧着她,然後說:“不要做傻事,你知道你跑不出去,這附近願意收留女巫的人不多,你若逃走,只會讓人确定你作賊心虛,如果有人因此死了,都會變成你的過錯,你惡毒的詛咒。”

該死!他是對的!

她好讨厭承認他是對的,可她不可能跑得贏他,絕對打不贏他,而且就算她跑得出這房間,也跑不出這座城堡,就算她跑得出這座城堡,謠言也會引來女巫獵人。

之前,她能仰賴森林裏的迷霧,她以為那能保護她,可如果他能闖進來,那表示其他人也可以。

“我不是女巫。”她惱怒的說。

“我相信。”他挑眉,将雙手環抱在胸前,拿下巴朝窗外一點,道:“但你需要說服的不是我,是外面那些人。”

可惡!可惡!可惡!

她好想跺腳,可最後只是生氣的轉身,用力甩上他的門。

他沒有阻止她,他知道她會乖乖回來。

凱回來時,那個男人坐在桌邊就着燭火,拿着鵝毛筆在書寫什麽。

他已經套上了一件羊毛長衫,烏黑的發微濕的披在肩上。

她進門時,他擡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挑起了眉。

“那是什麽?”他問。

“什麽什麽?”

“你手上的東西。”

“我的睡鋪。”她仰起下巴,抱着那床睡鋪,走到離他那張大床最遠的牆面,将它鋪在靠窗的地板上。

“如果你睡在地上,沒有人會相信你是我的女人。”

“如果你不說,沒有人會知道我睡地上。”

他嗤笑一聲。

那聲嘲笑,讓她忍不住瞪他一眼。

“女人,你在這裏就算放個屁,都會和打雷一樣的響。”他不敢相信她有那麽愚蠢,道.?“這裏每一個人,都躲在門窗之後偷看你。”

“我知道。”她轉回頭,繼續把她的睡鋪在窗邊地上鋪好,邊說:“所以我告訴蘇菲亞,這是你要用的,明天早上,我會在她們進來收拾之前,把它收起來。”

那薄薄的床單和毛毯根本擋不了從窗口透進的寒氣,但他沒再多說一句,只是看着那女人頑固的把那床單鋪好,然後脫掉了她的鞋子,解開了她綁頭發的發帶。

除了額前的那一抹白,她的發很長很黑,她轉過身去,從她帶來的小籃子中,拿出梳子梳了起來,然後又拿出一個小瓶子,倒了一點油在手心裏,他看着她用雙手把那油溫熱,抹在小臉與脖頸上。

她回來之前,去洗過澡了,她身上穿的裙子和之前那件不太一樣。

或許是因為緊張,她的動作很快,

他本來有些期待她會脫掉她那雙黑色的長襪,但她沒有,她只是在抹完油之後,背對着他,匆匆鑽進了那灰色的毛毯裏,好像那麽做,就可以阻擋全世界一樣。

他冷哼了一聲,低頭繼續把手中的計算做完。

半晌,他放下那張粗糙的紙張,吹熄了燭火。

房間暗下來的那一刻,凱屏住了呼吸,這時才發現她應該要面對着他,才會在他靠近時,來得及防備,她想翻身,卻又不敢亂動,害怕引起他的注意。

她聽見他在房裏活動的聲音,但那些聲音都在另一頭,靠床那邊,沒有過來,不曾接近。

然後,他上了床,安靜了下來。

悄悄的,她吐出憋在胸中的那口氣,這才敢慢慢調整了一下姿勢,把毛毯拉得更緊,好擋住窗邊灌進的寒風。

但即便她已經把毯子拉得密密實實,仍感覺到腳下有風鑽進來。她強忍着想起身把毛毯包好雙腳的沖動,慢慢試着把毯子塞到腳底下去。

她調整了好一會兒,确定沒有風會從漏洞裏鑽進來,才滿意的停了下來,輕輕吐出另一口氣。

蒙蒙的月兒悄悄的爬上了窗沿,慢慢向上攀升。

她盯着那輪像是被罩了層薄紗,晦暗不明的月,看着雲來,雲又走。

該死,這毛毯太薄了。

她偷偷在毯子底下環抱着自己,小心的用手心摩擦雙臂,盡力不發出聲音,但她還是好冷,冷得直打哆嗦,她甚至能看見自己吐出的每一口熱氣都化成白色的煙霧。

可惡,顯然她選錯打地鋪的地方了,早知道她就把睡鋪鋪在火塘邊,可那火塘離他的床太近了。

她越躺越冷,忍不住連雙腳都互相摩擦起來,試圖為自己增加一點溫暖,一邊偷偷對着冰冷的雙掌吐氣,再互相摩擦,卻仍是忍不住顫抖瑟縮。

正當她覺得自己會凍死在這裏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聲響,她驚慌的試圖回頭,卻因為把自己包得太緊,沒辦法順利動作,她才翻過身來,那個男人已經幾個大步來到身邊,将她連人帶毯的扛上了肩頭。

“你做什麽?!”她驚呼出聲。

“你窸窸窣窣的,吵死了!”他咆哮,扛着她轉身往大床走去。

“對不起,我很抱歉,我發誓我會很安靜的,你放我下來——”

“我相信你會很安靜!”他沒好氣的将她扔上了床,“因為要是繼續躺在那裏,等到明天早上,你會連這條毛毯,一起凍成冰棒,等着我替你收屍!”

她在裹着身體的柔軟毛毯中掙紮着,試圖掙脫出手腳,但他已經跟着躺上了床,隔着毛毯,用那雙長臂從後把她牢牢圈在懷裏,然後把那長腳也跨了上來,跟着把他自己的毛毯也拉蓋上來。

她掙紮得更加厲害,卻聽到他說。

“女人,除非你想要我上你,否則就別再亂動了。”

他的威脅,近在耳邊,讓她瞬間僵化,不敢動彈。

男人呼出的灼熱氣息,不斷噴在她的耳畔,讓她頭皮發麻,他強壯的手臂則有如鐵鉗環抱着她,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別再浪費我的時間了,把眼睛閉起來,快點睡覺。”他惱怒的在她耳邊命令着。

這種狀況,她怎麽可能睡得着?

凱的心跳狂奔得像在暗夜中被追捕狩獵的小鹿,但身後的男人卻幾乎像是在眨眼間就已經睡着,她能聽見他的呼吸越來越深長,感覺到他貼在她背上的心跳也越來越平穩。

她不敢動,甚至不太敢呼吸,就怕驚擾了他,讓他做出其他她不想他做的事。

半晌過去,又半晌。

他仍然沒有動,心跳與呼吸萬分規律,然後他開始打呼。

那如雷般的呼聲吓了她一跳,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他只是想睡覺,而且認為她需要睡覺。

雖然她懷疑自己真的能在這種狀态下睡着,但他說的沒錯,沒人敢闖入他房裏,将她從他懷中拖出去。

至于他,顯然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至少這個晚上沒有。

所以,慢慢的,她狂奔的心,漸漸放慢,變得徐緩。

遠方,森林裏,有狼群在對月嚎叫,但那些狼嚎聲很遠很遠,而且在石牆之外,不是立即的威脅。

緊貼着她的男人是。

她應該繼續保持警戒,但将近半個月無法安眠,讓這一切變得萬分困難,而身後的男人就像個暖爐,散發着宜人的熱度,隔着毛毯溫暖着她冰冷的身體。

寒冷的空氣,被他隔絕在外。

久違的安全感,莫名浮現,教身體更加放松。

當身體一暖起來,沒多久,她就忍不住呵欠連連,眼皮一再下垂,即便他的打呼聲近在耳邊,吵得要命,她仍在一個不注意的瞬間,閉上了眼。

睡着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她明天要幫他煮一壺通鼻子的藥草茶,好讓他閉上他的嘴,用他高挺的鼻子呼吸。

他在破曉時清醒過來,懷裏的女人緊緊裹在毯子裏沉睡着,但她在半夜轉過了身,依偎着他,小小的腦袋就靠在他肩頭上,黑色的發圈着那張蒼白的小臉。

她額前那抹白發,看來仍有些突兀,他知道有些人,十多歲頭發就會變白,但那些人通常是整顆頭一起慢慢變白,他不曾見過像她這樣的,除了額前這一撮,她其他的發都像冬天的夜幕一樣的黑。

因為如此,更顯怪異,但其實看久了,他在不知不覺中,也習慣了她這不同于常人的模樣。

她動也不動的熟睡着,粉嫩的小嘴微張,長長的睫毛低垂着,一雙白皙的小手在胸前揪抓着毛毯,一副怕別人把毯子搶走的模樣,只是因為睡得太熟,她的手指早已松開。

這女人真的是個漂亮的小東西,而且她身上一點臭味也沒有。

為了确定,他還忍不住湊上前,嗅聞了兩下。

沒有。

她身上沒臭味,非但沒有,還有一種淡淡的花草香。

應該是她塗的那些油,那些許香甜的味道幾乎像是直接從她雪白的肌膚裏散發出來,教他忍不住想張嘴咬她一口。

不過,如果他真的這麽做了,她應該會吓得再也不敢睡在這裏。

她真是他見過最古怪的女人。

古怪、聰明、勇敢,神經兮兮。

也許是因為他一開始對待她的态度,這女人很怕他,每次他靠近她,她都一副想跳起來轉身逃走的模樣,她很努力掩飾那份驚恐與畏懼,他卻總能感覺得到她的懼怕。

天知道,她确實有害怕的理由。

他見過人們如何獵巫,看過歇斯底裏的群衆燒死女巫,那種事一開始,就很難停止,因為恐懼,因為害怕,人們總會陷入難以控制的瘋狂狀态。

或許他不應該在人人都以為她是女巫的情況下,把她留下來,可在這種時機,他真的需要更多的幫助,任何幫助都行。

而她除了有一地窖的食物,還有治病的知識。

所以,他真的需要這個女人信任他,并且保持她的健康,好維持這座該死的城堡。

嘆了口氣,他忍住自身的沖動,把手從她腦袋下抽出來。

因為太累,她動也不動的,一點也沒有要清醒的模樣。

他起身下了床,走去桌邊拿昨天的衣褲試圖套上,房間中央那浴桶裏的泡沫早已消失,水也已經冷掉,上面浮着一層可怕的污垢,他看了皺了下眉頭。老天,他有這麽髒嗎?

他記得自己明明七_天前才洗過澡的。

那桶髒水,讓他忍不住在心裏嘀咕着,然後把手中的衣褲拿起來聞了一下。

刺鼻的臭味讓他臉孔扭曲了一下,迅速把衣物從鼻前挪開。

可惡,或許她是對的,七天洗一次實在太久了。

他把手上的臭衣服扔進水裏,走到一旁衣箱裏翻出幹淨的衣物套上,再把全套裝備穿上,然後大踏步走回床邊,粗魯的将她搖醒。

“女人,起來了!如果你還想和我一起去,動作就快一點,我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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