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那天晚上,她抱着他直到倦然入睡。

隔天近中午時醒來,他早已回軍營報到了,再見到他時,已是他退伍當天,在一間日本料理餐廳為他舉行的接風宴。

除了江家一家人,蔡氏兄妹也來了,席間江成君開了兩瓶上好的紅酒,氣氛相當熱鬧。

蔡玄宇正在美國攻讀碩士學位,問傅明澤要不要也出國留學?傅明澤說他沒這個計劃。

江成君聽見兩個年輕人說話,便插嘴道:“如果是錢的問題,明澤你不用擔心,江叔贊助你。”

傅明澤搖頭。“不用了,江叔,我自有打算。”

“你的打算是什麽?”江成君追問。“江叔之前就跟你說過了,希望你能進江和建設來幫我的忙。”

傅明澤微微一笑,不着痕跡地瞥了江雪一眼,自從話題談到傅明澤的未來計劃,她一直豎耳聽着,此刻見他溫潤的目光投來,心髒不禁跳漏一拍。

“這個我私下再跟江叔讨論好了,剛好也想聽聽江叔的意見。”

“也好。”江成君笑着颔首,又主動舉杯要大家喝酒。

話題接着轉到江雪受困冷凍庫一事,犯人是在兩天後自行投案的,原來正是那個因海砂屋一案遭到開除的員工,他說自己只是一時醉糊塗了,想吓吓江雪而已,并未有致她于死的用意,哪知餐廳提早休息,他自己也驚慌不已,連忙去把凍到昏迷的江雪拖出來,可又怕別人發現,只好暫且将她丢在餐廳門口。

“真是太危險了!雪兒,你不曉得阿姨到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莊淑蕙皺眉凝視江雪,一副關懷憐惜的神态。“幸好明澤及時趕去救你,不然萬一你躺在那邊都沒人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就是啊。”想起此事江成君就火大。“雪兒你放心,爸爸已經請律師對那家夥提出最嚴厲的控告,就算他自首可以減刑,也一定要把他關進牢裏!”

“這都是馬後炮,重點是以後不能再有類似的事發生了。”莊淑蕙嬌嗔似的橫丈夫一眼。“我早跟你說過雪兒還年輕,做事難免有些瞻前不顧後,像這種海砂屋的事她一開始就不該自己帶人去工地處理的。”她頓了頓,慈藹地望向江雪。

“雪兒啊,阿姨和你爸不是怪你,我們是擔心你,你爸的意思是你暫時還是先在大學裏好好讀書,想進公司幫忙可以等畢業以後,好不好?”

“女孩子趁年輕就該多玩玩,有空就約雅岚她們去喝茶逛街啊!”說着,江成君啧啧搖頭。“爸爸一直覺得你啊,太認真了,哪有年輕女孩像你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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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說去,就是不想她插手公司的事吧!

江雪優雅地端起紅酒啜飲,她看得出來父親是真的心疼自己,至于莊淑蕙嘛……她斂眸沉思,覺得自己如今的力量依然太微薄,還不是正式跟這個繼母杠上的時候,或許是她太心急了,畢竟前世莊淑蕙也是到父親病重的時候,才漸漸顯露對公司的野心。

“人家也只是想早點幫上爸爸的忙嘛。”她嘟嘟嘴,扮演不情願的千金嬌嬌女。

“爸爸不是不讓你進公司,是想等你大學畢業後再說。”江成君安撫女兒。

“你放心,等你畢業,爸爸一定在公司給你留個好位置,到時看你想做什麽爸爸都全力支持,好不好?”

江雪不答腔,傅明澤見狀,溫聲揚嗓。“小雪,你聽江叔的話吧。”

她一怔。“你也覺得我太早進公司?”語氣不免哀怨。難道他也覺得她做事瞻前不顧後,只會闖禍?

“我只是覺得你瘦了不少。”他靜靜說道。

言下之意是她一面工作一面讀書太累了,他心疼。

領悟他的弦外之音,江雪呼吸一凝,芙頰在杯中紅酒映襯下,更顯嬌豔。她斂下眸,纖纖蔥指不覺握緊酒杯,似羞似嗔。“知道了,我先不去公司打工就是了。”

“哈哈哈……”江成君朗笑地拍拍傅明澤的肩。“還是明澤有辦法,雪兒誰都管不住,偏偏就聽你的話。”

此話一出,席間衆人各自反應不同,江雪賞老爸一個懊惱的白眼,傅明澤淡定地微笑,蔡雅岚戲谵地用手捏了捏江雪,蔡玄宇自顧自地喝酒吃菜,完全狀況外,莊淑蕙則是美眸複雜地一閃,若有所思。

聚餐結束後,江雪趁其他人沒注意,悄悄拉傅明澤到餐廳的戶外庭園,月光下,她清麗的臉蛋宛如蒙上輕紗,泛着某種迷離色澤。

傅明澤望着她,忽然憶起在醫院那晚,她緊緊依偎着自己後背,半熟的胴體是那麽柔軟如雲,呼息甜膩地吹在他耳後,吐露盈盈暗香。

想着,俊頰隐隐發熱,他不禁慶幸今晚喝了點酒,就算他面色呈現不正常的潮紅,大家也只會以為他是因酒意微醺。

“你有話想跟我說?”他低聲問江雪,嗓音是自己也未察覺的壓抑沙啞。

“嗯。”江雪看着他薄染霞色的臉,感覺自己的臉也跟着紅了,心韻評然加速。

“你是不是已經決定好去哪裏工作了?”

原來是想問這個。他說不清漫上心頭的是什麽滋味。

“差不多決定了。”退伍前幾個月,他便開始四處投履歷參加面試,已經有多家公司答應錄取他。

“真的?”她心房一緊。“你想去哪間公司?”

“有兩個工作機會我很喜歡,不過都是外商公司,一家是大學時教授推薦我去實習的企管顧問公司,他們在新加坡有個空缺,另一家是證券公司,在上海。”上海和新加坡,果然!

江雪心口微微地抽痛。“不能留在臺灣嗎?你知道我爸爸很希望你進江和工作。”

“江叔的厚愛我很感激,不過我還是希望自己出去闖一闖。”

“是因為……我的關系嗎?”

傅明澤一愣。

江雪神色郁郁,羽睫伏斂。“是不是因為我之前對你說過那樣的話?”

你不走難道想一輩子留在江家?

兩年前的某一天,她曾氣急敗壞地如此質問他,她想,當時他的心應技能感覺很受傷。

“你說了什麽?”他含笑問,仿佛不記得了。

江雪訝異地擡陣,只見他微笑溫潤,眼潭依然一如既往地透明澄澈,不見一絲對她的怨怼。

他是真的忘了,還是不在乎?

她的心評評地跳。“那你想選哪個工作?上海,還是新加坡?”

記得靜清婉家裏的事業就在上海,前世他也是在這兩份工作機會間猶豫,最後由于謝清婉的緣故,他選擇去了上海。

如果他這次做了不同的選擇,說不定從此都不會再跟謝清婉有交集……

江雪悄悄捏握掌心,指尖陷入柔軟的肉裏,掐出幾個深深的凹印。

“你覺得呢?”他竟然問她的意見。“這兩個工作機會我都有興趣,薪水福利什麽的也差不多,未來升遷前景都不錯。”

她澀澀地咬牙。“我說選哪一個,你就會聽嗎?”

“嗯,你說。”聲嗓溫柔似水,醇厚如酒。

真的可以說嗎?她一句話,三個人的命運或許将因此而改變……

“你去……新加坡吧!”她終于聽從了心中的魔鬼。“好不好?去新加坡?”

她仰首問他,閃爍不定的瞳光帶着一點點祈求、一點點慌張,又好似有一點點無法形容的絕望,看得他胸口緊窒,又是酸楚,又是憐惜。

“好。”他颔首答應,情不自禁地擁抱了她。

新加坡。

再度來到這座別號“獅城”的臨海城市,江雪只覺得滿心雀躍,連續盤桓心頭數日的陰霾霎時消逸無蹤。

自從傅明澤到這裏工作後,她每隔一陣子便會造訪此地,美其名是她建議父親在這裏投資了幾家精品旅館,故而代父考察巡視業務,其實她自己心知肚明,她是為了見他一面而來。

她知道,他也很高興見到她,忙完了工作,下班以後便會接她到處去玩。

新加坡這個城市國家面積并不大,卻荟萃了東南亞各國的風情,在當地生活了将近三年,傅明澤對大街小巷已有一定程度的熟悉,會帶着她去當地人才知道的小店吃道地的辣椒炒蟹、喝肉骨茶湯,吃飽了到魚尾獅公園散步,沐浴月光吹海風。

假日,他更會領着她走訪新加坡每個特色角落,去印度區玩香料,去馬來區吃沙嗲,去回教區瞻仰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莊嚴肅穆的清真寺,每當經過那些刷成五顏六色的缤紛巷弄時,她總愛拉着他拍照,攬着他臂膀,小鳥依人似的偎依着他,對着鏡頭甜甜地笑。

有時天氣晴朗,他們會到海邊玩各柚各樣的水上活動,像孩子一樣歡聲尖叫。

夜深了,累了,便到小酒館喝點小酒,看看月光,聽聽音樂。

像情侶一樣。

江雪常常會想,究竟傅明澤是把自己當成什麽呢?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可愛妹妹,或者是足以交心的朋友?

她感覺得到,他是喜歡自己的,但似乎并非那種男女之間的情yu,只是單純的疼惜。

在新加坡逗留的時候,她有時會住飯店,有時會找各種借口賴住在他租的小公寓,他租的公寓只是一房一廳的格局,他總是将房間讓給她睡,自己睡在客廳那顯得有些狹窄的沙發。

他不碰她。

即便兩人都喝了酒醺然欲醉,他也從不讓酒精沖昏頭,頂多像抱妹妹一樣地抱抱她,絕不進一步親密接觸。

她知道,他這是在兩人之間設下安全距離,她更清楚表面溫和謙潤的他狂野起來可以多像一頭yu求不滿的猛獸,只是他不願那麽對她而已。

是因為不夠喜歡,還是對她毫無男女之情?

難道真得要她主動引誘,他才會有反應?江雪想起十七歲那年,兩人在雨中那近乎狂熱的吻,那次就是她主動吻他的,而結果卻是他提早離開了江家……

“發什麽呆?”戲谵的聲嗓拂過她耳畔。

江雪定定神,望向特意開車來機場接她的傅明澤,他知道她要來,這兩天向公司請了休假,打算全天候作陪。

“今天你的行程安排是什麽?”他問。“要先去那幾家旅館看看嗎?”

那只是借口而已。江雪有些臉紅地睨他一眼,事實上那幾家旅館的經營早就上軌道了,哪需要她時不時便來“考察”一番?

但她仍然需要這個借口。她暗暗嘆息,懶洋洋地揚嗓。“明天再去好了,我在臺灣剛考完試,又交了幾篇報告,想先好好放松一下。”

“你的成績怎樣?沒問題吧?”他立刻關心起她的課業。

“還用你擔心嗎?”她嬌嗔。“我自己會搞定。”

“上次你不是e-mail跟我說在課堂上和教授吵了一架?後來怎樣了?”

“能怎樣?教授氣得好幾天都不理我,在校園裏跟他打招呼他都假裝沒看到,他那人個性小氣的咧,這次報告說不定會故意給我打低分。”

“你啊!”他騰出一只手,無奈似的揉揉她頭頂。“哪個學生像你脾氣這麽大,敢當衆跟教授吵,不就是拿自己成績開玩笑嗎?萬一他不讓你畢業怎麽辦?”

“我氣不過嘛!我覺得他舉的案例太偏頗了。”

“就算那樣,你可以私下再表達意見,當場反駿教授就是不給他面子,你這脾氣還是得收斂一下。”

“你就是覺得我嬌蠻任性就對了。”她冷哼。

他笑笑。

江雪偷觑他,感覺剛才被他揉過的頭頂依然有些微熱。其實重生以後,她的脾氣已經改很多了,學會了內斂,學會了隐忍,不再那麽火爆潑辣,可他永遠不會知道。

想着,她不禁有些惆悵。

“怎麽了?”他敏感地察覺她心情變得低落。“不高興了?”

“沒有啊。”她悶悶地。

他看她郁郁的神情一眼,接着直視車窗前方,唇角彎起淡淡的笑弧。“嬌蠻任性也要看人,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那樣的。”

“你的意思是我不該對教授耍脾氣?”她更郁悶了。

“我的意思是,有些人嬌蠻起來會惹人厭,有些……卻很可愛。”

“什麽意思?”

他沒回答,她迷惑地凝視他線條分明的側面,認清浮漾在他唇畔的是一抹溫柔似水的微笑,倏地恍然。

他的意思是,就算她嬌蠻,也……可愛嗎?

是這樣嗎?

心韻如擂鼓,咚咚地撞得她發慌,她霎時無語,粉唇吶吶地開了又合,就是吐不出一個字來。

是害羞吧?她害羞了!

不敢再看他,江雪連忙撇過臉看向窗外,雙手不自覺地捧握着微微發燒的臉頰。

傅明澤眼角餘光瞥見她這般姿态,不禁莞爾,心跳也莫名地加速了,她這模樣的确是十分可愛,都快滿二十二歲了,依然有着青春少女的別扭與嬌羞。

他常常想,等她再大一些、再成熟一些,不知那燦爛盛放的花朵會是何等絕美風情?想必是颠倒衆生。

年複一年,他看着她從女孩長成少女,從少女再慢慢蛻變為真正的女人,心弦就像有根鈎子勾着、扯着,總是隐隐生疼。

究竟誰會得到她呢?從她初初長成開始,她身邊便一直不乏各種各樣的追求者,有些雖是惱人的蒼蠅,但也有幾個算得上優秀,可她竟然誰也不喜歡,到現在仍然沒談過一次戀愛。

她的好姐妹蔡雅岚都已經交第三任男朋友了,她呢?心裏當真沒有一個人?

為什麽要有呢?傅明澤十指緊緊掐握方向盤。她還小,等大學畢業後再交男朋友也不遲,沒有最好,她可以專心讀書。

傅明澤收回思緒,不願深入再想,如果有一天她戀愛交男朋友了,該怎麽辦?這問題是他內心不可碰觸的絕對領域,就連他自己也不敢闖進去。

所以他又擺出大哥哥的架勢了。“你不是愛吃甜點嗎?我前陣子發現一家不錯的蛋糕店,帶你去吃。”

“蛋糕店?”江雪聞言,杏眸眯了眯。“你不是不愛吃甜的?為什麽會去“發現”什麽蛋糕店?”

“是一個客戶公司的女同事介紹的。”他回答得很自然。

“客戶公司的女同事?”她悄悄磨了磨牙,語氣噙着幾分危險。“你怎麽會跟別家公司的女同事混在一起?”

他奇異地瞥她一眼。“是我負責的案子,當然要常去拜訪他們公司。”

她一窒。“喔。”

說得也是,這是個兩性并存的世界,他周遭當然會有女性的存在,她沒資格置喙,更沒資格……吃醋。

“要去吃嗎?”他仿佛沒察覺她的吃味。

她嘟了嘟嘴。“不去。”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就今天不想吃不行嗎?”

好嗆的口氣啊!傅明澤微笑了,他聽出這丫頭是吃醋了、不開心了,就算她只是因為擔心從小陪着長大的哥哥被搶走了,他也很高興。

他喜歡她對自己有意無意間流露的獨占yu。

“好,我們不吃蛋糕,去克拉碼頭看海吃海鮮!”他興致勃勃。

“我還想喝啤酒。”她說。

“好,就喝啤酒。”他一口答應。

又是快樂的一天,當兩人帶着微醺的酒意回到他租的公寓時,已接近午夜了。

“好累喔!”江雪一下便倒在沙發上,随手抓起一個軟軟的抱枕抱在懷裏。她抱着抱枕的模樣就好像抱着她那個寶貝布丁——想起那只許久不見的焦糖色泰迪熊寶寶,傅明澤心念一動。

布丁伴她多年,本來就已經有些破舊了,上個月雪球一時調皮,竟咬壞了布丁的屁股,扯出裏頭的棉花玩,氣得她把雪球抓起來打了一頓,然後寫信跟他抱怨。後來他偷偷問珠姨,珠姨說她很傷心,那天晚上哭了一場。

為了只熊寶寶居然哭了,真是個傻丫頭!

思及此,傅明澤微微一笑。“快去洗澡吧!洗完我有個禮物要給你。”

“什麽禮物?”她當即眼眸放光。

“等下你就知道了。”他故作神秘。

“讨厭。”她只好不甘不願地爬起來先去洗澡,換上一套棉質的兩件式睡衣和睡褲。

洗過澡後,她坐在沙發上吹頭發,等他洗完澡換上睡衣出來,雙手拿着什麽東西負在身後。

“閉上眼睛。”他說。

“幹麽這麽神神秘秘的?”她吐槽。

“不想要的話就算了。”他很拽。

“好嘛好嘛!人家想要。”她擱下吹風機,乖乖地閉上眼睛,羽睫如蝶翼,翩然輕顫。

他呆看着那濃密微顫的睫毛,感覺自己的心也跟着騷動不安,好一會兒,他才記得将某個毛茸茸、軟綿綿的東西塞進她懷裏。

她驀地一震,睜開明眸,不可思議地望着懷裏的泰迪熊寶寶,跟布丁一樣是焦糖色的,同樣的經典款,只除了脖子上多了個小巧的格子蝴蝶結。

“這是……”她眨眨眼,又眨眨眼,瞳眸隐隐酸澀。

第一次送她這種禮物,他略微窘迫地解釋。“珠姨說你為了布丁哭了一個晚上,這只雖然比不上原來的布丁,但我覺得也挺可愛的。”

以前他送她禮物,不外乎是書本或CD之類的,總不脫實用性質,她經常暗暗在心裏罵他不解風情,可這回……

“謝謝,我很喜歡。”她将半邊臉蛋埋進熊寶寶的絨毛裏,揚眸斜斜睇着他,眼波盈盈,婉轉流媚。

他驀地有些喉嚨發幹,目光不覺往下移,從她猶如半開芙蓉的俏臉,落向那一截瑩膩潔白的側頸,再到松了第一顆鈕扣的睡衣前襟下若隐若現的鎖骨……

他呼吸一凝,狼狽地收回視線。“晚了,你去房間睡吧。”

“嗯。”她輕聲應道,卻還是坐在沙發上不動。

微濕的墨發披瀉如瀑,幾绺細發垂落額前,将她襯得宛如于海中歌唱的女妖,引誘迷航的水手。

他心慌意亂,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心猿意馬。“對了,我先把我的枕頭和棉被拿出來。”

他轉身欲走,一雙小手卻突如其來地由身後攬抱他。

“小雪?”他心跳狂野。

“明澤。”她輕輕地喚,嗓音柔膩嬌甜,比酒精更芳香醉人。

“你……放開我。”他嗓音發澀,可那雙摟抱他的小手反而更加收緊,他能感覺到那清麗的臉蛋也正貼着自己後背。

“你讨厭我嗎?”她軟綿綿地問。

讨厭?怎麽可能!傅明澤苦笑。“你今晚喝太多了,小雪。”

“嗯,是有點多。”她承認。

“你醉了。”他又說。

“嗯,可能有一點。”她也沒否認。

所以他不能乘機欺負她。

傅明澤深深呼吸,凝聚僅餘的理智扯開那黏人的小手,她的反應卻比他更快,輕盈地旋了個身,便換了個角度,正面投入他懷裏。

她揚起臉望他。“明澤,你送我的熊寶寶叫它“達令”好不好?”

“達令?”他怔怔地望着她呈現粉紅色澤的容顏,全身肌肉僵硬。

“嗯,因為我覺得它是我“最最最親愛的”寶貝。”

“最最最親愛的?”他像個呆子重複她的話。

“因為是你送的。”她稍稍歪了頭,凝睇他的神态愛嬌。

傅明澤的胸口狠狠撞了下。

她斂下眸,“明澤,你可不可以親親我?”

她說什麽?他腦海瞬間空白。

“只能我主動嗎?”她的聲調裏藏不住委屈。

他整個呆了。

“那你不要推開我……”她咬咬牙,像是下定了決心,忽地踮起腳尖,主動送上柔軟的嫩唇。

他全身發熱,隐約又有一股剌骨的冷,冰火交融,霎時如毀天滅地,他的世界崩将了。

所有的理智,所有給自己定下的規則,所有為了警戒隔離外界而築起的圍欄,如骨牌似的被推倒。

他記得很清楚,在她十七歲那年,他激烈地吻了她,換來的卻是從此與她相隔兩地。這次,他不能再犯同樣的錯了……

“雪,小雪……”他呢喃着她的名,想推開她,唇舌卻自有主張,貪戀着她軟唇的溫度,汲取她唇間的香津,就連一雙大手也放肆着,急切地撫過她玲珑曼妙的胴體。

“明澤……”她迷亂地與他相吻,玉手溜進他睡衣內,依戀地撫摸那結實的胸膛,她很清楚那古銅色的肌理有多魅惑性感,也能感覺到他下身的yu望有多火燙堅硬,那令她渾身也跟着熱起來,如火焚燒。

她将他推倒在沙發上,柔軟如棉的嬌軀緊貼着他。

他一凜,理智有片刻清明。“你還沒大學畢業,江叔會殺了我……”

“就快畢業了。”她淘氣地咬他耳垂,對着他耳洞挑逗地吹氣,吹得他陣陣酥麻。“早就是成人了。”

“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我知道,我想要你……”她刻意在他懷裏扭動磨蹭着,刺激他更加ying挺。

“江、雪!”他咬牙嘶吼,雙手擒住她纖肩,倏地彈坐起身,發紅的眼眸狠狠地瞪她,似即将被惹火的野獸。

他生氣了?她迷惘,坐在他身上一動也不敢動,忽然想起前世她幾次主動勾引,最後都惹惱了他,他不喜歡她這樣吧!他是不是覺得她很淫 蕩、很下賤?

淚水刺痛着雙陣,貝齒用力咬唇,咬出一個深深的月牙印,幾乎破口流血。

她含淚睇着他,嬌容如雪般蒼白,唇瓣如遭風吹雨打的花蕊零落顫抖,纖細的肩頭一聳一聳,止不住顫栗。

她看來像只受驚的小兔子,那麽委屈,那麽無辜可憐,眼神失去了自信的光采,迷離而恍惚。

傅明澤心頭那把火于是燒得更旺了,不僅僅是憤怒,也不只是對自己控制不住的懊惱。

“江雪!”他又低吼了一聲,吓得她一骨碌地從他身上下來想逃走。

猿臂迅捷一伸,由身後鉗住她纖腰,将她勾回自己懷裏緊緊扣着,整個舉動充滿煞氣。“你放了火還想逃?”

“我……”她惶然不已。

“有膽子放火就要有膽子收拾!”他低下頭,學她方才一樣在她耳畔吹拂着撩人的熱氣。

她震顫,渾身酥軟。

他啞聲一笑,大手将她臉蛋轉過來,不由分說地吻住她,狠戾地、粗暴地,像是沖破栅欄的猛獸那樣義無反顧。

長夜未央……

荒唐了大半夜,直到天快破曉,兩人方相摟着沉沉睡去。

江雪再醒來時,已将近中午時分,她從床上坐起,怔忡地環顧周遭,好一會兒,才領悟自己是睡在傅明澤卧房。

腦海迅速浮現一幕幕激 情火熱的畫面,她羞得搗住發燒的臉頰,一時不知所措。

好片刻,她才緩緩回複神智,床頭的臺燈下壓着一張字條,寫着磊落俊雅的字跡。

去買早餐,馬上回來。是傅明澤留下的。

簡簡單單八個字,卻宛如蘊含着說不出的無限情意,她看着,粉頰更熱了,連忙用手拍了拍。

“江雪,你争氣點!”

喃喃喝叱自己後,她翻身下床,先進浴室梳洗一番,換上一件顏色鮮嫩的碎花洋裝,襯得她嬌容更豔,宛如芙蓉花開。

花了很長的時間,一邊愣愣地發呆,一邊用梳子将一頭秀發梳得烏亮柔順,戴上綴着珠花的發帶。

看看表,快十二點半了,他怎麽還不回來呢?

回來以後,她該如何面對他呢?

想着,江雪忍不住慌張起來,抱着他送的泰迪熊寶寶,滿屋子亂轉。“達令你說,我應該跟他說什麽?經過昨天晚上,我跟他應該……算是男女朋友了吧!”

但,他會不會不承認?

“會不會跟我說,其實只把我當妹妹,是昨天晚上喝多了才會禁不住我挑逗……達令,萬一他這麽說怎麽辦?”她慌得摟緊熊寶寶。“不,不會的,他是君子,對自己做的事一定會負責,而且我知道他喜歡我,對吧?達令,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喜歡我?”她舉高熊寶寶,盯着那點漆般的烏瞳,很認真也很孩子氣地問。

“對吧,他喜歡我,昨天我們都是第一次,他明明自己也很痛,卻只顧着不弄痛我,我看得出來他忍得很辛苦。”想着,她噗哧一笑,甜甜地、愛嬌地,半邊臉蛋搓揉着熊寶寶軟軟的絨毛。“真讨厭,害我覺得好像是我在欺負他這個處男。”

她笑着,抱着熊寶寶轉了個圈,裙擺如蓮葉搖曳,接着仰倒在沙發上,星眸晶燦有神,碎着點點光芒。

正幸福地出神,一串悅耳的鈴音響起,她忙起身,從丢在沙發上的包包裏取出手機。

是傅明澤!

她又羞又喜地接起電話。“喂。”

耳邊傳來他清隽舒雅如中提琴的嗓音。“小雪,我剛出了點意外,現在人在醫院……”

“什麽!”她震驚地坐正身子。“發生什麽事了?你有沒有受傷?”

“你別擔心,只是一點小傷。”

教她怎麽能不擔心!江雪心急如焚。“你在哪間醫院?我馬上過去!”

問清了住址,她抓起包包便奔出公寓,招了計程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醫院。護士引領她到診療間,說他手臂受傷,醫生正在替他縫針。

她焦急地掀起簾幔,只見他端坐在椅子上,額頭貼了一塊紗布,手臂伸出來讓醫生縫合傷口。

依然是一派從容淡定,甚至能夠談笑風生。

懸在心頭的大石這才能安然落下,江雪輕輕吐了一口氣。“明澤,你還好吧?”

“小雪你來了。”見到她,傅明澤星眸灼亮,嘴角噙着笑意。

她仿佛受磁石吸引,不覺便舉步走向他,走了兩步,驀地察覺他身邊還站着一個身姿娉停的女子。

那女人仿佛看了她許久,見她目光投過來,對她嫣然一笑。

江雪驀地凍住,心房刮起狂風暴雪。

是……謝清婉!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氣質婉約、五官秀麗,帶着幾分古典美的女子,心口陣陣地抽痛,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謝清婉,她前世今生最大的心魔,怎樣也争不過的情敵,屬于傅明澤的愛情故事裏,真正的女主角……

還是出現了!

——未完待續

季可薔《如果有來生(下)》

出版社:果樹

小說系列:單行本

系 列:橘子說1132

出版日期:2014-08-05

簡介:

藉着重生的優勢,江雪幫助父親在事業更上一層,

雖然仍舊躲不過劈腿男的糾纏,但這次她選擇徹底忽視他!

人生軌跡仿佛和上一世相似,卻在關鍵處有了不同轉折──

為了解救困在冷凍庫的她,他錯過了與那女人的相遇,

她忍不住開始奢望,或許這一世能夠和他兩情相悅。

誰知那不過是命運的玩笑,他和那女人終究是重逢了,

她心痛得不能呼吸,難道他,果真不屬于自己?

從小看着她長大,傅明澤早把守護她視為自己的天命,

她是他心頭一塊最軟的肉,這一生注定與她牽絆,

向來一派溫潤淡定的他,只有她可以令他失去冷靜,

他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依賴,但為何她總是堅持保持距離?

好不容易兩人訂下婚約,他以為自己終於能夠擁有她,

豈料她竟又将他推開,為了另一個女人決定延遲婚事,

他真的火大了!就算欺負她也要讓她明白,她逃不掉了……

插曲 前世篇之二〈愛恨交織〉

那年,她十九歲。

“他說他要我。”原是清脆如珠玉相擊的聲嗓,此刻放低了音量,軟軟的、柔柔的,含着幾分羞怯。

“他要……你?”另一道醇厚溫雅的聲音揚起,慢慢的、沉沉的,像從齒縫間一字一字丢出來。“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還需要問嗎?

江雪揚眸,似嗔似怨地盯着半倚在躺椅上的傅明澤,他當完兵回來,似乎更有男子氣概了,膚色呈健康的古銅色,在朦胧的月色掩映下,泛着柔亮的光澤。

雅岚老在她耳邊叨念傅哥哥真是帥透了,說他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氣質又好,斯文俊雅,超然淡定,像是沒什麽事能夠難倒他。

江雪承認,這個從小陪着自己一起長大的哥哥的确長得挺好看的,她也與有榮焉,不過她更喜歡的是杜東元那樣的類型,長得有點野,有點孩子氣,開朗幽默,狂放不羁。

人說戀愛保鮮期短,可跟東元交往一年半,她覺得自己好似一天比一天更愛他、更迷戀他。

“小雪,你剛剛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傅明澤像中提琴般好聽的嗓音悠悠地拂過她耳畔。

不知怎地,雖然他語氣一貫地溫和,語速又慢,江雪卻仿佛從其中聽出一絲愠怒的意味。

是錯覺吧!

她定定神,甩開腦海裏古怪的念頭,習慣性地抓起擱在窗榻上的泰迪熊寶寶,摟在自己懷裏。“就是……那個意思嘛,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冷冷的回應。

這是故意整她嗎?江雪微惱地嘟嘴。“就是東元說,我們都交往那麽久了,我也……長大了,應該可以做那種事……”

“江雪!”一聲厲斥。

她吓一跳,望向仍倚在躺椅上的傅明澤,是她看錯了嗎?方才還溫潤的臉色,此刻似乎有一點……陰沈?

“怎麽了?”她有些委屈。

“——他碰你了?”這完全是質問了。

她啞然,粉唇張了又合。

“你才十九歲,還未成年!”

“滿十八歲就成年了!”她忍不住反駁,小臉從熊寶寶的絨毛裏探出來,氣憤地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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