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

相對。“我喜歡東元,他也喜歡我,我們兩情相悅,為什麽不能做、做……”她有點難以啓齒。

“做哪種事?”他涼涼地問。“如果問心無愧,為什麽不敢說出來?”

她才沒有慚愧!江雪惱了,沖口而出。“對!我就是想跟他上床怎樣!反正我跟他親也親了,抱也抱了,就差最後一步……”

“江雪!”犀利的怒吼。

她駭然震住,愣愣地注視着霍然挺立于自己面前的男子,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帶着某種陌生的威壓氣勢,陰森、沈冷,令她不自覺地顫栗。

可他憑什麽?他又不是她爸,連親哥哥也不是,他憑什麽用這種氣勢壓迫她?他瞪着她,墨眸深黯,她看不懂那底下藏的是什麽樣的思緒,好一會兒,他也不知是否覺得自己過于激動了,收回視線,轉身走到落地窗前,雙手插進褲袋。那挺拔而立的身姿,如劍如松,透出一股凜冽的寒意。

她忽然有點慌,卻更倔強。“我、我已經決定了!我二十歲生日那天就給他,他說他願意等我……”

“随便你。”他打斷她。

“什麽?”她愣住。

“我說随便你。”他轉過來看她,逆着月光,半邊臉隐在陰影裏。“就像你說的,你長大了,有權決定自己要不要跟男朋友上床。”

“你……”他怎麽了?剛剛不是還急着想阻止她獻身嗎?她又愧又氣。“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不自愛?”

“我沒那意思。”他像是疲倦了,聲調變得懶懶的。“我有件事告訴你。”

“什麽事?”

“我要去上海了。”

“去上海?!”她驚喊,驀地從窗榻上跳下來。“為什麽去上海?要去多久?”

“去工作,有家公司給了我offer,至于去多久……看情況吧。”語落,他再度轉頭望向窗外,側臉顯得迷離而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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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許久許久以後,江雪依然不曾領悟這晚他這副神情所代表的意義。

那年,她二十歲。

二十歲生日當天,她答應将自己當成一份禮物送給杜東元。

可事到臨頭,她卻退縮了,聽說第一次做那件事,會很痛很痛的,而她超級怕痛。

“東元不要,東元……”她驚慌地推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雪兒,你答應給我的。”杜東元親吻她臉頰,似安撫又似挑逗。“乖,我們總有一天要這麽做的。”

“等到我們結婚那天不行嗎?”

“我等不及了。”

“可是……”

“雪兒,乖,聽話。”

不行,她還是怕!雅岚說如果真愛一個男人,就會心甘情願地忍受那撕裂般的疼痛,是她不夠愛嗎?為何事到臨頭,她還是怯場了?

“對不起,東元,對不起!”她用力推開杜東元,慌得撿起落在地上的洋裝重新穿好,手指顫抖得拉不上背後的拉鏈。“東元你幫幫我,幫我拉上來。”

他不理她,只是迳自穿着脫了一半的衣服,俊臉繃得緊緊的。

他生氣了,她知道,可她不想對他低頭。

“今天是我生日……”她喃喃低語。

壽星最大,不是嗎?就算她做了惹他不高興的事,他就不能原諒她嗎?

“我先走了!”杜東元先她一步穿好衣服,冷着臉離開。

她又氣又急,又是委屈,想她江雪從小到大有多少男人愛慕,她偏偏只看中他,他就不能讓讓她,對她更溫柔體貼一點嗎?

“杜東元,我恨你……”她咬牙切齒,好不容易把拉鏈拉上了,穿上針織小外套,拿起包包便倉皇下樓。

追到飯店大廳,左顧右盼,都不見杜東元的人影,他真的丢下她了,在她生日這天,把她獨自丢在這令人難堪的境地。

她站在飯店大廳一座小巧的羅馬式噴泉旁,正發愣着,一道沙啞的聲嗓在她身後揚起。

“小雪。”

她怔然回眸,望向那個不該出現于此的男人。“明澤,你怎麽會在這裏?你從上海回來了?”

“嗯,今天下午到的。”他一身帥氣的西裝,照理說該顯得神采奕奕,但眼下隐隐泛着黑色,下巴也冒出些許胡渣,精神似是有些萎靡。

“你住這家飯店?”怎麽這麽巧遇上了?江雪懊惱地偷偷咬唇,偏偏讓他看到最狼狽的自己。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看着她,墨眸深不可測。“我剛剛看見杜東元了,他看起來心情不好。”

她目光游移,下意識地想逃避他的視線。

“你們吵架了。”這是肯定句。

她繼續保持靜默。

“今天是你二十歲生日。”他又說。

她一凜,知道他都猜到了,心韻憤然加速,擡頭瞪他。“對!我食言了,事到臨頭退縮了,所以他生氣了,怎樣?”

他沒說話,眸光陡然熠熠生輝,明亮異常。

這是在笑她嗎?他是在嘲笑她吧!江雪被他看得又羞又惱,正欲發話嗆他幾句,卻見一個身姿娉婷的女子來到他身邊,盈盈地對他笑。

“明澤,你等很久了嗎?”

江雪倏地凍住,腦海一片空白。

她呆呆地看着傅明澤對那個長得很具古典美的女人溫柔地說話,說自己也才剛到不久。不知為何,覺得心空空的……

“對了,我來幫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江雪小姐。”他頓了頓。“小雪,這位是我在上海的同事,謝清婉。”

“原來你就是江小姐。”謝清婉像是久仰她的大名,對她笑得婉約甜美,宛如春天的花蕊。“你好,我是明澤的好朋友,其實我跟他小時候就認識了,他一直很照顧我。”

這意思是想強調她和明澤的淵源不比自己淺嗎?

江雪敏感地從謝清婉友善的言語中聽出些什麽,但究竟是什麽,當時的她不很明白。

那她二十一歲。

“你特地把我從上海叫回來,就是要我陪你演這一場戲?”

他生氣了。

江雪知道自己這樣做是有點過分,可她想不到別的辦法了,杜東元背叛了她,就因為她遲遲不肯将自己的身體給他,他竟然就出軌跟別的女人搞在一起,而那個女人還是她向來視為親姐妹的好朋友,蔡雅岚!

雖然他低聲下氣地求她原諒,堅稱自己只是一時昏頭才劈腿,可雅岚跟她說,他們其實私下來往好一陣子了,幾乎每次見面都會上床。

“我是真心喜歡他的,小雪,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我知道他也喜歡我,他說我比你更懂得溫柔體貼……”

江雪收回思緒,不願再回想和好友那場令她心碎的攤牌。

“我要懲罰他們!”她告訴傅明澤。“杜東元敢劈腿,我就要讓他知道,我沒那麽在乎他,他可以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我也可以跟別的男人玩!”

“所以你就要我當那個陪你玩的男人。”傅明澤冷冷地接話。“你把我帶來參加雅岚的生日趴,就是想當着她和杜東元的面炫耀給他們看,你江雪不愁沒別的男人要。”

“不可以嗎?”江雪任性地嘟嘴,明知身旁的男人正惱怒着,仍然堅持挽着他臂膀不放。“你不準走,來都來了,一定要陪我演完這場戲,絕不能讓這些人瞧不起我。”

傅明澤沒說話,凝視她的眼陣很深、很沈,她不确定那其中是否隐藏着失望。她心口莫名一酸,倔強地咬牙。“你一定要幫我!傅明澤,不準丢下我。”

他看着她,許久,揚手撩起她鬓邊一绺細發,把玩兩秒後,替她收攏在耳後。這是答應她的意思嗎?

江雪心韻評然,小心翼翼地望向他。

他看見她眼裏的不安與期待,別過臉,片刻,微微一嘆。

“我不會丢下你。”

她喜得輕呼一聲,踮起腳尖就在他頰畔印下響亮的琢吻,這個吻是真心并非作戲,卻引來周遭無數人矚目,尤其是杜東元,臉色當下變得陰沈。

傅明澤信守承諾,整晚陪在她身邊扮演一個癡心的守護騎士,更配合她在杜東元和蔡雅岚面前故作親密,甜蜜互動。

派對尚未結束,杜東元已然無法忍受,趁沒人注意時,拉着江雪到戶外僻靜處。

“雪兒,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他氣急敗壞。

“怎麽?”她冷笑。“你是不是覺得自尊受損了?”

“我跟你道歉過幾次了,為什麽你就是不肯原諒我?”他緊緊握住她肩膀,弄得她發疼。“我愛你啊!雪兒。”

“你愛我卻跟我的好朋友上床?”她尖銳地嘲諷。

“雪兒……”他說不出話來,眼神黯淡了,神情憂郁了,雙手的力道也松了,整個人顯得頹廢而寂寥。

江雪并不想同情他,可當她看見他眼裏含着淚時,她不禁動搖了。

他哭了?他怎麽能哭?男兒有淚不輕彈啊!

“小雪。”一道沈冷的嗓音呼喚她。

她回頭,怔怔地望向傅明澤。

他朝她伸出手。“跟我走,我們回去。”

她動了動,一雙臂膀猛然抓緊她,杜東元祈求地低語。

“雪兒別走,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她蹙了蹙眉,試着扯開他的手,他驀地哽咽一聲,震住她。

“雪兒,你要我做什麽都行,只要你肯留下來。”

從來沒人這般求過她,如此脆弱,如此孩子氣,江雪怔在原地,不知所措,好一會兒,她才擡頭望向前方正等着她的傅明澤。

“對不起……”她啞聲低喃。

只是這樣一句,他便懂得了她的決定,轉身,離開。

那年,她二十二歲。

她終于跟男人上床了。

卻不是與她分分合合多次的杜東元,而是她從不曾料想過的,那個自小陪伴自己的哥哥,傅明澤。

她把自己給了他。

正确地說,是她引誘了他,趁着醉意來到他新買下的公寓,死死抱着他對他哀哀哭訴。

爸爸因病去世了,繼母對她原來不是真的好,是別有居心,雅岚跟她絕交後,去了法國學珠寶設計,杜東元即将迎娶一位大醫院的院長千金……

所有人不是離開她,就是背叛她,留下她一個人孤伶伶的,她好怕,每天晚上都怕到睡不着。

“我只有你了,明澤,留在我身邊好不好?不要丢下我好不好?”她哭得心碎欲絕。

而他整晚在沙發上心疼地摟着她、哄着她,告訴她他之所以回臺灣就是放心不下她,他會陪她一起度過難關,不會丢下她不管的。

“那你娶我可以嗎?”她忽然祈求地問他。“跟我結婚好不好?”

他一窒,像是被她這樣的提議驚到了,過了好片刻,方找回說話的聲音。“小雪,你……怎麽了?”

“我沒怎麽了,你以為我瘋了嗎?我沒瘋,我很清醒,我就是想嫁給你,明澤,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

“你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麽……”

“我很清楚!”她激動地告白。“我要你,我喜歡你!”

“你喜歡的是別的男人。”他澀澀地道。

“你說杜東元?我早就不喜歡他了。”她從他懷裏揚起水汪汪的淚眸,那麽凄楚又那麽嬌蠻地直視他。“我喜歡你,明澤,我不能沒有你。”

他凝視她半晌,慢慢地、毫不留情地推開她。“我已經有清婉了。”

是啊,謝清婉,她知道他們在交往,而且據謝清婉所說,他們已經論及婚嫁了,即将開始籌備婚事。

江雪用力咬了咬唇。“你跟她求婚了嗎?”

他又是一窒,兩秒後,啞聲低語。“我正準備向她求婚。”

“那就是還沒有喽!”她驚喜地亮了眼眸,原來謝清婉是騙她的,連求婚都沒有呢,還說什麽籌備婚事。

“小雪……”他想站起身。

“別走!”她一骨碌地滾回他懷裏,将他壓倒在沙發上,櫻唇不顧一切地吻住他,用自己玲珑柔軟的胴體緊貼他、磨蹭他。

這樣的誘惑,就連對杜東元她也不曾給過,不曾如此熱烈地吻着,個人,不曾像這般恨不能将全部的自己揉進另一個人的骨血裏。

“你要了我吧!”她輕輕含吮着傅明澤的耳垂,在他耳畔撩撥着暧昧的幽香。

“明澤,你有沒有想過跟我在一起會是什麽樣子……”

“小雪,你醉了。”

“我沒有醉。”

“你喝太多了。”

“只喝一點點。”

“小雪……”

“你不要說了!”她又哭起來,抽抽噎噎地親他額頭,親他鼻子,親他下巴,然後将淚痕交錯的臉蛋埋在他頸側。“你別說你不要我,別說你不喜歡我,我知道自己很壞,可是求求你不要讨厭我……”

她哭得哽咽失神。

哭着哭着,她覺得自己頭暈了,眼睛紅腫酸澀,然後她感覺到他的吻,他坐起來,換個姿勢将她攬進懷裏,很溫柔很溫柔地吻着她,一口一口地吮去她的眼淚。他終于如她所願,熱情又狂野地要了她。

隔天早上,他親自做早餐給她吃,為她煮了濃濃的咖啡,是她愛喝的那種苦中微酸的口味。

她身上只穿着他的白襯衫,襯衫下擺堪堪遮住了大腿上半部,坐在吧臺邊,一雙修長亭勻的玉腿晃蕩着,白嫩得惹人垂涎。

忽地,電鈴叮咚作響。

傅明澤一凜,還來不及出口阻止,她已歡快地跳下吧臺椅,前去開門。

門外,站着一臉震驚的謝清婉。

江雪嫣然一笑。“嗨,你來了啊。”

謝清婉轉身就走。

傅明澤意圖追上去,江雪眼明手快地關門,攔住他的去路。

他皺眉。“小雪,你讓開,我必須給清婉一個解釋。”

“解釋什麽啊?”她歪着清麗的臉蛋,明媚的大眼眨呀眨。“事情不是很清楚嗎?你跟我上床了,你真正想要的人是我。”

傅明澤一怔,見她笑得歡悅,眸光明滅不定,許久,才沉沉地揚嗓。“是你叫她來的?”

“對,是我叫她來的。”她坦承。

“這一切都是你的計劃?”

“是。”

清亮的巴掌聲撕裂了空氣。

江雪怔住,不敢相信地伸手撫着微微疼痛的臉頰。“你……打我?”

一雙陰鹫的眼陣狠狠瞪着她,猶如風雨欲來的天空,滿布烏雲,随時會迸裂激烈的雷電。

他後悔了嗎?後悔跟她上床?

江雪心海翻騰。“傅明澤!你敢打我!”就連爸爸也從來沒打過她,他憑什麽?憑什麽!

她恨得含淚。

她以為,這樣的打擊已經夠大了,沒想到他忽然從玄關鞋櫃上一只專門放置鑰匙的琉璃碗裏,抓起一把瑞士小刀。

她愣了愣,認出那小刀正是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你……想幹麽?”該不會要殺了她洩憤吧?

一念及此,她惶然顫抖,忍不住後退一步。“你……想幹麽?”

他看出她的驚懼,嘴角冷冷一勾,将小刀塞進她手裏。

她茫然不解。“為什麽?”

“還不懂嗎?”他冷酷地微笑。

“從此以後,我和你……一刀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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