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舞臺上的雪生，耀眼得令人窒息。
身穿着騎士的制服，他視線的彼岸理應是那個美麗的、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的女王，但他能看見的，卻只有女王身邊的王子。他守護着王子，哪怕王子沒有把目光投向他哪怕一秒——在高貴的王子眼裏，騎士的性命理應是他的所有物。
所以，即便騎士死在了他的腳邊，王子也沒有為他駐足。那在王子眼裏并非人命，下一秒就會有一模一樣的替代品出現。
但對于騎士而言，那是他的神明。
他伸出手，試圖拉住王子的翩翩長袍，為的不過是再多看一眼他的殿下。可他沒能成功——他跟所有為了王子而獻身的人一樣，變成了一個沒有姓名的、悲慘的符號。
但騎士是這部劇的主角。燈光打在騎士的身上，騎士揚起頭露出微笑的模樣宛如瀕死的天鵝。他沒有掙紮，沒有瘋狂，他只是眯着眼睛，笑得猶如解脫。他自己明白，他對殿下的愛不只是簡簡單單的忠誠。但他沒有資格說出那個字，他也沒有機會說出那個字。他知道，他的名字永遠不會被殿下知道。
“我的殿下，我要生生世世地詛咒你。”他微笑着說出了最決絕的賭咒，“詛咒你一輩子都不要知道心髒被他人踐踏是怎樣一種感覺。”
這是賭咒嗎？或許叫做祝福吧。即便是一輩子都不懂得愛，但至少沒有被作賤過，這一生也算得是圓滿。因為那是王子，是一輩子都要閃閃發光的存在。不需要記得那一兩個騎士的名字。
即便是這麽想着，張曉卻依舊被雪生那帶着瘋狂與癡迷的笑容吸引。他最後多看了一眼，才緩緩按下燈光。
劇終了。
演出理所當然地得到了巨大的成功。把一整個劇組拉到學校附近的居酒屋，社長大方地說了要請大家好好吃一頓。
少不了的還有酒精。幾杯酒下肚，大家的注意力早就不在那滿桌的菜肴之上。悄悄瞄準早就看中的獵物，朝着那個人靠近。看對眼，不知不覺中兩個人就已經消失在了飯桌上，沒有人能察覺出來。
不過這些都跟張曉沒關系。跟着其他人一起倒滿的酒少了一半，但他不過是裝模作樣地抿了一下，剩下的神不知鬼不覺地倒進了桌上的濕巾。夾起沒什麽人光顧的烤串咬了一小口，他的視線無法自控地投向了人群的中心。
“前輩，所以你到底是在上面還是下面啊，告訴我們吧！”
“女孩子直接問這種事情不太好哦？”
“诶，前輩好小氣~明明那麽忙都答應我們演出了，這點事情就告訴我們吧？”
雪生笑了笑，卻巧妙地轉移了話題。四周的女孩子被他逗得開懷，招來的卻只有心悅那些女孩的男生們的妒忌。他卻仿佛沒有感覺似的，用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碗裏的小菜，沒有擡起的眼眸裏寫滿了漫不經心。
張曉不禁想起了那個雪夜裏瞥見的精靈。他沒有與雪生單獨交流過，也就無從求證那一夜匆匆見過的究竟是不是雪生。但他知道，就算有那樣的機會，他也不會問。
畢竟那一晚的雪生跟大家印象中的太不相同。即将成為名校畢業的醫生，回到家鄉繼承那座冠了北澤氏的醫院，雪生理應是勝者組的一員。
即便是擁有着與大多數人不一樣的性向，他也會是人人崇拜的社會精英。這樣的人，又怎麽會獨自坐在大雪裏落淚？
張曉選擇不再去思考，就把那個畫面當做是自己的夢境好了。他知道雪生就快畢業了，之後他們不會再有交集。他跟身旁相熟的朋友說了一聲，拿起自己的背包去了衛生間。
被人猛地推進隔間時，張曉的第一反應卻還是自己剛剛洗好的手還沒擦幹。他只能呆呆擡頭，以絕對的劣勢被眼前的精靈壓在門板上。他不知道精靈的意圖，只能抿了抿唇，等着那人開口。
“我看見你了。”雪生勾起了嘴角。他用手指碰了碰張曉的臉頰，“你是我的同伴吧？”
分明是問句，語氣裏卻帶着篤定。瞧見張曉靜靜地點了點頭，雪生挑了挑眉：“我以為你會否認。”
“我只是不會主動承認罷了。”張曉一向對自己誠實，他只是不喜歡別人對他的私生活議論紛紛的感覺。
雪生用鼻音應了一聲，似乎是在上下打量張曉的模樣。半晌，他才笑了起來：“你真是個有趣的小孩。今天的燈光操作得很好，我應該謝謝你才是。”
“不用。是前輩演得好。”
“但你覺得這是個好劇本嗎？”仿佛早就預料到張曉會說什麽似的，雪生飛快地接了話，“你覺得編劇是真的懂我們在想些什麽嗎？”
他應該回答什麽呢？張曉不明白。
雪生笑着湊到張曉的耳邊：“不覺得那些女孩子不過是憑借着她們的想象來定義我們嗎？如果她們想象中故事裏，那張臉不是你的模樣，不是我的模樣，那在她們眼裏，我們跟新宿二丁目的那群男大姐有什麽區別？”
張曉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不說話？還是說你覺得不好表達嗎？那跟我說英語也完全沒問題。”雪生擡起了張曉的下巴，張曉不得以地擡頭對上了雪生的雙眸。雪生的模樣實在長得好看，沒有被星探挖掘、卻到名府規規矩矩地讀完書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他的手指纖細又骨節分明，張曉很輕松地就能想象出這只手拿起手術刀的模樣。
蒼白的變态臉，倒是很符合一些人對他的遐想。
“不是的。”張曉終于開了口，“或許的确是我語言學得還不行，理解得不夠透徹。我只是覺得，前輩并不想聽我的答案。”
他看見雪生愣了一下，随即輕輕笑了起來。雪生的大拇指帶着點力道，不斷磨蹭着張曉的嘴唇。這樣的方式分明帶着些暗示，但張曉并沒有反抗，只是微微擡頭。略矮一點的身高讓他自然地回應着雪生的視線，任由雪生把他淺色的唇一點點折磨出暧昧的紅。
他或許在想什麽，又或許什麽都沒想。他平靜地看着雪生傾身而下，堵住了他的嘴唇。雪生的睫毛真的很長，張曉甚至能感覺到那令人心癢的觸感。
他擡手環住了雪生的背，緩緩閉上了眼。
希望現在的雪生至少已經記住了他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