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姓名
後宮裏的女人就沒有看見皇帝繞道走的道理,蜜古公主不用說了,她興奮和期待的情緒表現得恰到好處,既給男人面子,又不至于惹人厭煩。而丁才人守着禮數,便也跟着她上前行禮一拜。
她擡眼時眼光微定,見是寶琢的衣裳,身形也相似,卻不見她回頭來看她二人,很不理解。
蜜古公主早已不認識寶琢,但她見陛下懷中有人,眸中暗光一掠,輕輕笑開:“不知陛下抱着的姐姐是哪一位?待蜜古與丁姐姐知道,也好見禮。”她來宮中不過一月,就已經融入的似模似樣,至少“姐姐妹妹”這樣的稱呼,叫得很順暢,用語也很自然,不像寶琢一樣,至今還改不了口吐現代語的毛病。
宗策讓她們免禮後,暫且先沒管她們,而是低頭問寶琢,聲音裏透着擔心:“這陣風不大,怎麽突然就頭疼,難道是悶在屋子裏太久,一時受不住風吹?”
寶琢在蜜古公主發問的時候暗暗着急,誰知發現皇帝并沒有搭理她,而是替自己尋找病由,且還想了一個聽起來合乎情理的理由。她仿佛看見心裏的小人正在抱拳,且充滿了敬意,真是謝謝陛下解圍!感激不盡!
她連連點頭,不忘把臉埋得更深一點。
他當她頭疼撒嬌,反而好笑又挂懷,只道:“既然疼,那先回罷,朕這就讓人找醫正給你看看,賢庸——”
“奴婢這就去。”
賢庸聽見了,從後頭走上前來,低頭領了命去。
蜜古公主見陛下貼身伺候的內侍竟淪為一個跑腿,再加上自己的問題沒有得到回應,面色依舊,瞳眸卻逐深。
她吸口氣退後一步,笑容如初,很懂事地低頭說:“既然這位姐姐身體不适,那蜜古就不打擾陛下與姐姐了。”
丁才人的表情中亦流露出幾分擔憂,但她如今表面上待寶琢還是冷淡疏離的,因而不好直接問出口,想來有皇帝在,她應該無事,便也和蜜古公主一同退到旁邊,低首行禮,并不多說話。
宗策對她們的識趣感到滿意,但他想走時,卻發現寶琢依舊沒有擡頭的打算,倒讓他一時不知如何前行了。
他頗為好笑地道:“這是頭疼還是腳疼?你暫且忍一忍,等回了栀蘭閣就好了,手先松開我可好?你這樣,我們怎麽走?”
聽到“栀蘭閣”三個字,蜜古公主的耳朵微動,稍把臉擡起了些許,有些好奇地将目光投注在眼前的女人身上。只見眼前人一身兒上好的XXX制齊胸襦裙,外罩着流光紗,頭頂烏發堆起,鮮有幾樣釵簪首飾,但每一樣都不是凡品。此刻,她正依在皇帝的身上,流露出依賴又信任的氣息,确實有她小時候見過的,宮裏寵妃的派頭。
沒想到,小時候跟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烏石蘭,居然也有這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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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心中嗤笑,果然不管是哪個女人,都無法拒絕站在權力頂峰的男人。更何況大玄的皇帝五官俊朗、身材高大、體魄強健,無論哪一點看都讓人難以拒絕。
只可惜他不是像她的父王那樣,無論哪種美人都來者不拒,而是講究什麽日久生情。據說烏石蘭就是借助一個所謂“書使”的職位,長久陪伴在大玄皇帝身邊,以至于連她姐姐都敗在了她手下,不可小觑。她要想經營與他的感情,還要再花上一段時間,先找到機會再說。
眼下有機會,她正好看看烏石蘭和大玄皇帝的相處,尋找有什麽值得借鑒的地方。
寶琢埋着頭不露臉就罷了,不可能從頭到尾都不搭理宗策的話。她想了想烏石蘭玉珊說過的話,當年烏戎的小公主和蜜古公主産生矛盾的時候,年歲尚小,還沒過變聲期,所以即使聲音和記憶中的不一樣,應該不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怕吹着頭,陛下先替我擋一擋。”聲音一傳出去她就更放心了,她把臉挨在皇帝懷裏,聲音隔着衣服穿出去,顯得悶悶的,更聽不出原來是什麽樣子的了。
不得不說,因為這件事幹系太大,她表現得草木皆兵也是人之常情。
“讓丁姐姐和蜜古公主先走罷,不要耽誤她們的功夫了。”她悶聲說。
蜜古公主連忙拒絕,表現得很謙遜守禮:“我們只是在這裏閑逛,不着急,還是等姐姐好了,我和丁姐姐再恭送陛下和姐姐走罷,否則不合規矩,哪有陛下未行,我們先離開的道理?”
她這麽說倒沒有別的目的,不過是想表現出自己好的一面,能在皇帝跟前博取眼球罷了,放在普通妃嫔身上也是如此。
但寶琢很是緊張,生怕她是因為看出點什麽,不想讓她繼續留在這裏探究。
宗策感受到懷裏愈發緊貼的靠近,哭笑不得,這一番美人恩來得莫名,且旁邊還有觀衆,實在是享得不痛快。更何況寶琢當初吐血的那一幕還一直停留在他心頭,如今她說自己不舒服,他自然很緊張。
到了這個時候,也顧不得其他了,他倏爾将人打橫一抱,幹脆地道:“有你們啰嗦的功夫,太醫早就到了。朕就當你頭疼腳也疼,抱你回去行了吧?”
寶琢腳下懸空,一道驚呼壓在了喉口,來不及去罵人,她趕緊把臉藏住。饒是剛剛那一瞬間太快,她的心也還砰砰直跳。不知道是因為皇帝的舉動,還是怕被人發現的驚慌失措。
蜜古公主恰看見她被抱起那一刻,如春花亮麗的面容一晃,旋即又埋了回去。
這一晃倒看不出什麽,不過是讓她頗為嫉妒,似乎烏石蘭氏的小公主越長越美了。
宗策見她這樣黏着自己,好似有些不尋常,但他以為她是真的疼得受不了,就不再與她們多說一字,腳下生風的走了。
專給皇帝看病的醫正都快成了寶琢的貼身護理,有個頭疼腦熱都要叫來檢查一番。偏偏她從來沒有大病,醫正大人殺雞用牛刀,才華不得施展也非常苦惱。
這回也是,他摸着胡子給寶琢把了好一會兒脈,再默默看她兩眼,起身去醫箱一蓋,嘆了口氣好半天不說話。
宗策險些沒給他吓得心髒跳停,幸而他經過風浪,面上穩得住,只問話有些急促:“寶兒怎麽了,不大好?很不好?是哪裏不好?”
“陛下……”
醫正德高望重,一向是很正經持重的模樣,這回看宗策的眼神卻有點小哀怨?宗策一瞬間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簡直驚悚,水靈的妃嫔和你玩這套把戲那叫俏皮,胡子一大把的人和你擺這個表情,場面堪比見鬼。
他無奈:“你說吧,朕都承受得住。不會一個不高興就砍你的頭。”他以為是這原因。
“娘子氣色絕佳,身體健康,沒有任何問題。”
宗策:“……”這一剎那,他很羨慕那些一不高興就下令砍禦醫腦袋的皇帝,可惜剛剛下嘴太快做了承諾,金口玉言無法收回。
寶琢捂嘴忍住笑,但還是替他把問題問了出來:“那您剛剛唉聲嘆氣的,是因為什麽?”
醫正也很無奈,誰知道自己會不經意間把情緒露出來,且陛下還因着擔心烏婕妤歪曲了一番。要是說實話,烏婕妤怎麽不得個大病讓他治治,亦或者是,他是給陛下看病的不是給區區一個婕妤看病的……那不就是擺明了想掉腦袋?陛下喜怒不定,別看他如今和顏悅色,在天子跟前做事還是要警惕點的。
他只能回答道:“沒什麽,娘子您一切都好,臣也就放心了。”說着,收拾醫箱就帶着小童欲走。
宗策識人敏銳,聞言明白了幾分。他起身送了兩步道:“今日辛苦了。”
不過說了區區五個字,但他舉動一出擺明了态度,醫正頓時受寵若驚:“不敢。為陛下和娘子做事,應當應分,談不上辛苦。”再多的抱怨也都沒了。
等人走了,寶琢擔心宗策清算自己的賬,曲腿抱着被子,露出一張明豔的臉沖他笑,很可愛很讨好。
“陛下是在為了我去安撫醫正嗎?陛下真是個好人。”
他轉回身來,坐到床邊,見她這副模樣更加手癢想彈人額頭,“究竟怎麽回事兒?”
“相處了這麽久,還不知道陛下的名字叫什麽呢,我改天讓人做個匾給陛下,頌揚陛下的功德!”她繼續裝傻充愣。
“讨厭羌蘭公主?”
“哦我上回聽公公說過一次呢,宗政,對嗎?”
大玄皇帝的名諱就這麽讓她輕易地叫出來,旁邊伺候的山薇心裏“咯噔”一下,生怕陛下不滿。就在她憂心時,宗策忽而擡擡手,讓這一幹宮人都下去了。
她躊躇再三,還是不得不退了下去,只尋了個點心碟子端着,站得不遠,萬一娘子出事也能趕得及去救場。
宗策此刻的表情看不清喜怒,他與寶琢對視,輕聲問:“誰告訴你的?”
“是德碌公公。”
他側放在腿邊的手攥緊,又緩緩的松開來。他突然想起來,眼前的人是知道一部分真相的,即使只是被他們掩飾過的真相,可在她面前,有些本不能與人說的話,他都可以說。
于是他拉過她的手掌心,在上面劃着筆畫,口中輕輕地道:“我叫宗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