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認識在你身上跳動的那顆心。

我曾深愛她。

夏洛特·瓦朗德雷(CharlotteValandrey),法國知名女演員,十七歲就贏得柏林影展最佳女演員獎,卻也喚醒了體內的愛滋病毒,由于器官衰竭,三十五歲被迫接受心髒移植手術,不料第二顆心髒的前世記憶也随之蘇醒。

在接受心髒移植手術後,她發現自己經常作同樣的惡夢,夢見自己出了車禍,人困在車子裏,刺眼的車燈照得她睜不開眼,可她覺得夢裏開車的人并不是她,手上的戒指也不是她的。

不僅如此,她的口味也變了,從前的她不愛喝酒,心髒移植後的她愛上了品酒,以前她不碰檸橡派,現在卻大快朵頤。

她去印度旅行,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這個國家,但在參觀泰姬瑪哈陵時,她感覺似曾相識,彷佛曾跟深愛的人來過,她甚至記得當時的心理狀态,那是一種純然的甜蜜與幸福。

許久以後,她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些都是屬于另一個女人的記憶,遺留給她心髒的女人,同時也把記憶給了她……

方楚楚合上書,撫着書皮的指尖顫抖着。

這本名為《我有一顆陌生的心髒》的書,是法國女演員夏洛特的自傳,書裏詳細地描繪她接受換心手術後各種不可思議的遭遇。

原來,心髒是有記憶的。

原來一個人真的可以因為換心,接收到捐贈人殘留的記憶,而夏洛特的經歷并非唯一,有許多換心人曾有類似的經驗。

心髒是有記億的……

書本由方楚楚手中滑落,她伸手撫向自己胸房,那裏緊揪着、疼痛着。

這顆心曾經是屬于田曉雲的,所以她才會作那場關于車禍的惡夢,所以她才會變了口味,忽然愛上了甜食。

所以,韓非才會突如其來地出現在婚禮現場,公然搶婚。

他真正想擁有的其實不是她,而是這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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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在你身上跳動的那顆心。

我曾深愛她。

在換心後,有某個男人寫信給夏洛特,告訴她,她身上裝的是他亡妻的心,是他此生最深愛的心。

那男人明知自己不該寫信給她,不該擾亂她,但他終于克制不住相思之情,以某種方式制造與她的偶遇。

他們戀愛了!

愛得轟轟烈烈,愛得纏綿悱側,直到她後知後覺地恍然大悟,他就是那個将亡妻的心捐贈給她的男人。

他愛的究竟是她本人,還是他亡妻的心?

她混亂了,崩潰了,不知所措……

淚水,靜靜地于方楚楚頰畔滑落,對夏洛特的苦,她完全感同身受,因為現在的她也困在同樣的煩惱中。

她的丈夫愛着她嗎?就算是有一點點喜歡她也好?

是喜歡她本人,不是裝在她身上的別人的心。

該問明白這個問題,但她不能問,沒勇氣問,她是膽小鬼,怯懦得不敢深究答案。

她怕這一問,夫妻之間平和的表象會瞬間崩毀,她的婚姻生活會成為一場世紀災難。

她遲疑着,逃避面對現實,日複一日,她假裝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妻子,笑着送丈夫出門,笑着迎接他回家。

她學着做家務,為了讨好他的胃,報名烹饪補習班,她本以為自己在廚房一定笨手笨腳,可不知為何,她上手得很快,連老師都誇她有天分。

她并不覺得高興,因為她懷疑這所謂的「天分」也是田曉雲留給她的心髒記憶。

她恨自己必須利用另一個女人的才華挽留自己的男人!

思及此,方楚楚驀地深吸口氣,倔強地用手指抹去眼淚。

別哭了,她沒有時間哭,韓非就快回家了,而她己經決定今晚要洗手作羹湯,做一頓豐盛的晚餐令他刮目相看。

她不是他眼中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嬌大小姐,她可以當好他的溫柔賢妻。

她将看過的書藏好,系上圍裙,走進廚房洗菜切菜。

婚後,他們夫妻倆決定住在韓非的公寓,原本方啓達看中一間位于精華地段的豪宅要送給他們,但韓非婉拒了。

他說自己供得起妻子衣食不缺的生活,不需要娘家贊助。

他這份骨氣,方啓達是極欣賞的,更加看好他,直接在醫院內運作,提拔他當心髒外科主任,等于對衆人宣示将來院長的寶座就是交給他這個女婿了。

韓非在醫院飛黃騰達,工作更忙了,難得準時下班回家,她經常是獨守空閨,今夜好不容易能夠和自己的丈夫共進晚餐。

「方楚楚,這可是你表現的機會,加油!」

她鼓勵自己,準備了煙熏鲑魚當前菜,調了凱薩色拉醬,熱湯也在爐火上炖着,主菜是迷疊香小羊排,己經腌好了,等他一到家立刻進烤箱,最後一道甜點是可麗餅,裹着濃郁香甜的紅豆沙。

這也算是改良式的豆沙包,是他的最愛。

正忙碌時,湯滾了,她嘗了下味道,覺得怪怪的,有點苦味。

這道普羅旺斯鮮魚湯是課堂上老師教的,她找出當時抄下的筆記一一比對,找不出問題所在。

糟糕,怎麽辦?偏偏教烹饪的老師這兩天出國參加比賽了,她找不到人問。

還是問哪個同學呢?她思索着,電話鈴聲忽地響起,她關了爐火,拾起話筒,是父親打來的。

「爸,有事嗎?」

「怎麽?沒事不能打電話給我女兒嗎?」方啓達一副被冒犯的口吻。

方楚楚無奈笑笑,「我不是這意思,我現在正在忙。」

「忙什麽?」

「煮菜。」

「什麽?」方啓達大感訝異,「我女兒是在對我說她現在懂得下廚了?」

「有這麽值得驚訝嗎?」

「什麽時候去學的?」

「學了一陣子了。」

「呵呵,為了抓住老公的胄是吧!」方啓達調侃,「沒想到我那個驕傲的女兒也有這麽溫柔的時候。」

「爸,你是專程打來嘲笑我的嗎?」方楚楚表示抗議。

方啓達又笑了,「我是想跟你說,這周末有沒有空?你林阿姨想約你跟韓非一起來吃頓便飯,她親自下廚招待……她以前在餐廳當過主廚的,手藝肯定比你這個初學者好多了!來觀摩一下吧。」

「你不用這麽說我也會去。」她早就打定主意跟父親這個情人好好相處了。

方楚楚沒好氣地翻白眼,跟着靈光一現。

「爸,你說林阿姨以前當過餐廳主廚?」

「是啊!」

「那她一定很厲害了,她會做普羅旺斯魚湯嗎?」

「會啊,她以前做給我吃過。」

「那太好了!快把她的電話給我,我要問問她怎麽做……」

拿到號碼後,方楚楚立刻撥通電話,林如月聽是她親自打來,又驚又喜,知她是為了請教烹饪問題,更是不厭其煩,一個步驟一個步驟仔細探究,兩人合力找出問題所在。

依據她的建議,方楚楚多加了兩樣調味料,味道就對了。

「謝謝你!阿姨。」她直率地表達感激。

林如月感動不己,雖是隔着電話線,都聽得出些微哽咽了。

「楚楚,你不用客氣,你知道我很樂意幫忙的,以後有什麽需要我的,盡管打電話給我。」

方楚楚很明白阿姨這是在讨好她,這麽多年來,阿姨是否也為自己和她父親的不倫戀情感到歉疚?

從前她為了母親,對這個搶走爸爸的阿姨只有憤恨與敵視,但如今她覺得自己似乎能理解對方的苦楚。

「阿姨,你這樣沒名沒分地跟在我爸身邊二十年,不覺得……很累嗎?」

「我不累。」林如月回答得毫不猶豫。

「為什麽?」她不信。

真能如此無怨無悔地愛一個人嗎?

「其實我以前也怨過的。」林如月雲淡風輕地笑笑。

「但後來我想通了,如果這是他的責任、他的選擇,我接受。」

「是因為我嗎?」因為父親不忍傷害她這個女兒,怕刺激她心髒病發作,兩人才一直維持這種地下關系吧。

「不關你的事。」林如月溫聲說道。

明明就是因為她。

方楚楚難過地想,胸臆翻騰着一膠酸澀。

「阿姨,你跟我爸結婚吧!我來替你們籌辦婚禮。」

林如月久久說不出話來,半響,才沙啞地揚嗓。

「唉,我跟你爸都這把年紀了,特地辦什麽婚禮也挺可笑的,就這樣下去也沒什麽不好,都習慣了。」

「可是……」

「你不用擔心我們,快去準備你的晚餐吧!你老公快回家了不是嗎?」

「嗯,那我們周末再見。」

她挂電話,淚水滴落湯鍋裏,為滋味濃郁的鮮湯再添了一分鹹,那是,誰也嘗不出來的惆悵。

吃過晚餐後,他便借口說要看明天手術的資料,把自己關進書房了。

留下她獨自面對餐桌的殘局。

他就連喝杯茶陪她多說幾句話的時間都不給嗎?

方楚楚怔怔地尋思,怔怔地起身收拾碗盤,她可以肯定,當他回到家時看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料理,他的表情是感動的,看着她的眼神溫潤如水。

他坐下來,将她做的每道菜都吃了,問他好不好吃?他也是默默點頭。

但僅此而己。

他并未因為這桌料理稱贊她的努力,也不給她一個真心的笑容。

縱使她再遲鈍,也不得不對自己承認,結束蜜月假期回臺灣後,他變了,對她一直是這麽不冷不熱的态度,蜜月時的柔情密意都化為雲煙。

他沒有苛待她,跟他說話也會接口,但就是這樣了,他不會主動跟她攀談,不像蜜月時分分秒秒用饑渴的視線纏着她,他也不跟她做愛了,上床後頂多給她一個輕柔的擁抱,便翻身睡去。

她告訴自己,是因為他忙、他累,醫院的工作耗盡了他所有的體力,才會冷落了夫妻床第之歡。

但內心深處她其實明白,不是這樣。

從他坦白告訴她田曉雲己死那一刻起,兩人脆弱如薄冰的關系便裂了,就算目前還只是一道細細的縫,只要繼續施壓,有一天會碎得幹幹淨淨。

她當然不敢再去施壓。

「方楚楚,你是膽小鬼。」她嘲笑自己,以一種最冷淡漠然的口吻。

她戴着平靜的面具,洗了碗盤,一個個擦幹,擱回碗架,将沒吃完的菜用保鮮膜包起來,放進冰箱。

餐桌跟流理臺都用抹布擦得亮晶晶,一塵不染。

她盡量拖時間,慢慢地做所有的事,清理完廚房,又去泡了個玫瑰香氛浴。

待她換上睡衣、吹幹頭發,己是兩小時後。

她又回到廚房,很慢很慢地煮了壺香濃的奶茶,将煮好的奶茶斟入茶壺,和精致漂亮的瓷杯一起放上托盤,然後捧着托盤來到書房門前。

分出一只手,輕輕叩響門靡,無人回應。

她等了一會兒,旋開門把。

「非,我泡了奶茶。」

低柔的聲嗓猶如微風,很快地消逸于夜色當中,她眨眨眼,看見書桌上攤放着一疊文件與資料,可他不見人影。

她困惑地流轉眸光,這才發現他睡在沙發上,頭枕着扶手,沙發的長度不夠容納他一雙長腿,以一種迷人的姿勢單腿屈起。

他略顯窘迫地躺着,雙眸緊閉,墨密的睫毛好看地蜷伏,鼻間吐着規律的氣息。

她不聲不響地放下托盤,傾身俯望他。

他睡顏安寧,方唇微啓,帶點孩子般的稚氣,一手不安分地擱在椅背,另一手往下垂墜至地。

怎麽有人能睡得如此放肆又如此可愛呢?

夜涼如水,她擔心他感冒,想喚醒他回卧房睡,但轉念又猶豫,悄悄拿來一床薄毯,蓋在他身上。

她以為自己動作很輕,卻仍是驚醒了他,掀開眼簾,墨深的眼潭映照她離他很近的容顏。

她心跳乍停,尴尬地彎彎唇。

「抱歉,我沒想吵醒你。」

他默然不語,依然用那雙她參不透的眼盯着她。

她勉強揚笑,「我只是想幫你蓋被子而己,你……繼續睡吧!今天在醫院忙了一天,明天還要幫病人開刀,你一定累了,我不吵你。」

語落,她轉身就要離開,甚至不打算邀請他回房。

因為她猜想,他八成會找個理由推托,她不想将場面搞得難堪。

她忽然想起什麽,停步回頭。

「對了,我煮了奶茶,你如果想喝……」

一只大手突如其來地擒住她手腕,她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己經被他拉進懷裏,上半身壓在他身上。

她吓一跳,心韻評然加速。

「你、做什麽?」

他沒說話,雙手定住她,不許她掙紮。

「楚楚。」

他喚她,那低沉沙啞的嗓音令她沒來由地酥麻。

「幹麽?」

「我不想喝奶茶。」

「那你、想喝什麽?我去幫你泡。」

大手撥弄她秀發,那粗砺的掌膚彷佛在按摩她的頭皮,一道電流倏地由頭頂竄下,直抵她蜷曲的腳趾。

他在幹麽?

她想問他,言語卻梗在喉嚨,就在她心亂如麻時,他忽地按壓她後頸,不由分說地親吻她的唇。

他吻得很急,迅速加深,一點也不從容,好似怕機會稍縱即逝。

可他為何要急呢?

她不懂,在昏沉迷蒙間,與他激烈地相吻——

她是他的妻啊!只要他願意,她不介意與他吻上一整個夜晚。

他急促地吻她,灼熱的唇沿着她臉緣向下蜿蜒,一路烙下印記,她圓潤的耳垂、優美的頸弧,直到被他咬開蝴蝶結的酥胸。

感覺到他滾燙的唇舌正在她胸前肆虐,她羞紅了臉,又忍不住期待。

「非,我們……一定要在這裏嗎?幹麽不回房間?」

她嬌柔地問,其實沒什麽用意,只是想床上比較舒服,但他聽了,卻似被冷水澆醒了,霎時恢複理智。

他用力推開她,她防備不及,微微跟跄。

「怎麽了?」她不解地問。

他沒立刻回答,斂眸似是深思,再揚眸時眼神己判若兩人,冰封如極地凍原。

「你回房睡吧,我還有事要做。」

這算什麽?方楚楚怔住,不明白方才還熱情如火的丈夫怎麽會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她依然半偎在他身上,他眉峰一擰,從沙發上躍起身,順便将她推得遠遠的。

「我要你回房睡!沒聽見嗎?」

他嚴厲的口氣剌傷了她,排拒的動作更傷她。

「你這是……做什麽?」她止不住嗓音發顫。

「你讨厭我嗎?」

他一凜,下巴緊縮。

她瞪着他面無表情的俊容。

「你說話啊!韓非,我哪裏做錯了?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他沉默兩秒,「別無理取鬧,我只是要你自己先回房睡而己。」

是,他只是要她回房而己,只是在兩人前一秒還熱情擁吻時,下一秒就冷漠地推開她。

她想問清楚原因,這就算無理取鬧?

「我一定是對你太好了……」她自嘲地低喃,水眸瑩瑩閃爍。

她方楚楚真正無理取鬧的時候,他還沒見識過呢!

「你說什麽?」他沒聽清。

她輕哼一聲,轉身背對他,重新拉攏衣襟,系上蝴蝶結。

「我沒說什麽,你不用在意。」

語落,她挺直背脊,逐漸淡出的背影帶着某種不容忽視的孤高,映入他眼瞳。他目送她,關上書房門,閉上眸,忍了幾秒心海翻起的驚濤駭浪,終于還是壓不住。

「shit!他暴躁地低吼,揮手将書桌上的文件掃落一地。

韓非以為夫妻倆會就此陷入冷戰,不料隔天早晨,當他梳洗過後走進客廳時,竟發現餐桌上擺着清粥小菜。

而他的妻正忙着盛粥,一見到他,便打招呼。

「早安!你起得挺早的嘛。」他愕然望她。

照理說經過昨夜的不歡而散,她不是應該擺一張冷臉給他看?

「我煮了稀飯,快坐下來趁熱吃吧。」她不但沒擺臉色給他看,還對他笑得很甜美。

他不敢相信。

「還愣在那兒做什麽?來坐啊!」她輕聲催促,主動上前推着他在餐桌前坐。

他看着桌上幾碟小菜,腌泡菜、芹菜炒肉絲、菜脯蛋,都是他喜歡吃的。

昨晚的西餐,今晨的清粥小菜,再再都令他驚奇,他沒想到她說去上烹饪班是認真的,不是一時興起。

想她以前在家可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連住院都訂五星級飯店的高級外賣餐,如今婚後竟願意親自下廚。

是因為她身上裝了曉雲的心嗎?曉雲愛做菜,所以她才對烹饪産生興趣?韓非暗暗咬牙,告訴自己一點也不感動。

「吃吃看,看合不合你胄口?」她像昨夜一般勸他進食。

他也如同昨夜端着飯碗默默地吃,一句評論也沒說。

她也不知是否感到失望,靜默了好片刻,可當他望她時,她又沖他綻開嬌笑。

「禮拜六爸跟阿姨找我們去吃飯的事,你知道嗎?」

「知道。」他淡應,「院長跟我說了。」

「那你應該有空去吧?」

「嗯,那天我休假。」

「那就好。」她笑道,舉箸挾了些菜,放進他碗裏。

「多吃點,你今天要開刀得補充體力。」

他看着他碗裏堆高的菜,再看向她芬芳如花的笑顏,不禁蹙眉。

她假裝沒看到他狐疑的表情,喝了幾口粥。

「對了,有件事想跟你說,我想幫爸跟阿姨辦個婚禮。」

「婚禮?」韓非驚訝,覺得鼻子有些癢,伸手揉了揉。

「嗯,我跟阿姨提過這件事,她卻說他們倆年紀都大了,大費周章辦婚禮很難為情。」

「那讓他們去做結婚登記不就好了?」

「那怎麽行?阿姨這麽安安分分地守在我爸身邊那麽多年了,也該讓她有穿婚紗的機會,至少拍幾張紀念照都好。」

「何必麻煩呢?」

「怎麽會麻煩?一點也不!你們男人根本不曉得,穿白紗可是女人一輩子的夢想!」

是這樣嗎?韓非聞言,心頭一震。

可她嫁給他不就只是辦個結婚登記而己?他也沒跟她舉辦婚禮,或拍結婚照。

察覺他凝定她的奇異眼神,她彷佛這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麽,一時有些困窘。

「喔,我們不算啦,其實我也算穿過白紗啊!雖然我跟學長的婚禮沒成功,但那件新娘禮服很美,我穿過那次就值得了。」

但那是為別的男人披上的白紗,不是為他!

韓非緊緊捏着筷子,他不知道自己在別扭什麽,但就是很不高興她提起那場沒完成的婚禮。

夜深人靜時,當她想着這些日子他對她的冷落,是否會覺得後悔,還不如當初快快樂樂地嫁給她的學長?

但,那又如何?他不就是想要她後悔嗎?不就想藉此折磨她……

他放下筷子,霍然起身。

「怎麽了?你不吃了嗎?」她訝然睇他。

「不吃了,我手術前還有個會議,得早點去醫院。」他淡漠地撂話,清楚地看見她眼裏浮現失望的陰影。

他忽地不忍看,毅然撇過頭。

「我走了!」

「等等!」她喊住他,拿來一杯調了維他命C的溫開水。

「你昨晚睡在書房,一定踢被子了對吧?我看你鼻子不太舒服的樣子,可能是感冒前兆,把這杯維他命C水喝了吧,身為醫生要懂得照顧自己的身體。」

她叨念地說着,見他一動也不動,索性直接将玻璃杯遞到他唇緣。

他怔愣。

「喝啊!」

他一凜,不覺就口喝了,由她喂着喝完一整杯。

她嫣然一笑,将空杯随手擱在餐桌上,然後伸手拉過他領帶,替他調整沒打好的領結。

「好了!」完畢後,她拍拍他胸膛,「你去上班吧。」

他用力瞪她,這女人憑什麽一副賢妻良母的姿态!

「去啊!你不是說要趕着開會嗎?還愣在這兒幹麽?」

他一窒,近乎狼狽地白她一眼,這才提起公文包,大踏步走出家門。

方楚楚目送他,他才轉過身,她臉上的笑容便如煙散逸,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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