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花燭纏綿

初春時節,夜涼如水明月如霜。

妍冰同樣心冷心沉如濃濃夜色,她快步疾行于抄手回廊中,往內院方向一路小跑,明明聽在文淵在身後喚着卻不想回頭,不願停下腳步。

她明知丈夫與豆蔻應當不會有什麽超出友誼的發展,因為他會嫌髒,但看着方才那一幕依舊覺得心裏不舒坦——紅男綠女結婚似的打扮,紅袖添香夜讀書,氣氛和諧宛如夫妻,這叫什麽事兒?!

“阿冰,你慢點,當心摔了!”文淵緊追其後滿心焦急,這天都黑了不帶婢女亂竄,燈籠也扔在了書房門口,看不清路跌倒可怎麽辦?

他話音未落,就見正在二門處邁步的妍冰,因裙擺太長在門檻上絆了絆,驚叫一聲伸了雙手就往地上栽去。

“啊——!”完了完了,要摔個狗啃泥……妍冰心頭一緊,鴕鳥似的閉上了雙眼,只等自己噗通落地。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文淵終于趕到,一手扶着門框一手從後面伸出,一把攬住了妍冰的腰,再用力往後一帶單臂便将她撈了起來。

文淵将妍冰拉起後并未松手,而是将其攬入懷中,前胸緊貼了她後背,在其耳邊絮叨低語:“你看你,毛毛躁躁的差點摔了吧?別鬧脾氣了啊,乖。”

“誰鬧脾氣了?你想跟那解語花聊就去聊呗,我自己回去休息。”妍冰受驚之下心跳如擂鼓,雖腳軟了靠在他身前挪不動腿,嘴裏卻不依不饒的。

文淵本就單手擱在她腰腹之上,頓覺自己手心溫溫熱熱一團火,如小鹿亂撞似的噗通跳躍。

他一時間口幹舌燥,想要開口反駁,張嘴卻發現嗓子發緊,剎那間竟發不出聲了。

“你怎麽不說話?心虛了吧?”妍冰覺得在自己正處于月事快來之前的暴躁期,雖理智上覺得這并不是大事,情感上卻無法接受,開口便是挑釁話。

“……不過是個誤會而已。”文淵不敢說自己是有意為之,因而解釋不清楚動機緣由,又唯恐越描越黑,簡單辯白一句之後索性不再吭聲。

在涉及生死存亡的危難之際,他秉承君子動手不口的真理,順手一把抄起了妻子,将她往肩頭一搭,緊扣腰肢疾步快走,直奔後院正房而去。

妍冰被文淵抱小孩似的摟住腿根扶了腰背,頭朝下倒栽着耷在了他肩頭,頓時有些發慌,雙手揮舞着一面亂捶一面叫喚:“你,你這是做什麽?放開!放我下來?!”

“不放,省得你亂跑,一點都不乖。”文淵說完還順手在她後面拍了一把,活脫脫像兄長教育任性小孩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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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冰頓時呆得近乎身子僵直,而後忽然便覺得心酸不已,眼眶淚珠子含而不落語氣郁郁的開了口:“我早就想問你,淵哥哥,你是不是一直都只當我是親妹妹?”

這是妍冰一直糾結的問題,文淵卻被問得莫名其妙,随口回答:“你本就比我小好幾歲,當然是妹妹。”

“親妹妹!我是說親妹妹!”妍冰再也抑制不住澎湃的情緒,終于把暗藏在心的疑惑徹徹底底撕扯開來,直截了當問他:“你是不是一直都以為我是你親妹妹轉世?是不是因為鄭恭旭逼婚才救急娶的我?”

“……”文淵聞言腳步一頓,差點一口氣上不了憋住——誰吃撐了會把親妹妹娶回家啊?

“你怎會這麽想?”不就是小時候錯認了一回嗎?敢情她一直惦記到現在?文淵簡直覺得懵得發暈,原以為守孝是橫在他倆之間的唯一問題,沒想到竟還有哥哥妹妹這個坑。

“你對我不就是像妹妹一樣嗎?男人對女人不該是如此吧?”妍冰抿唇反問,她雖然沒多少親身經驗,但好歹也是閱遍群書,看過小電影的。

從始至終文淵雖呵護備至卻十分守禮,同床共枕幾十日,絕不越雷池一步。兩人相處少了激情自然像是親情。

“我不是你妹妹轉世,真的,不騙你。”妍冰語氣特別誠懇認真,因為她清清楚楚記得自己前世,絕沒撒謊。

“我知道,在榕樹村時就看出來了。相處一多自然就知道你不是我家三娘,她只是個普通村姑罷了,哪有你博聞多識。”文淵很是認真的回答着,四歲就能教人做點心的小機靈怎麽可能是自己那早就夭折的妹妹?

“那你為什麽也不當我是妻子?”妍冰滿腹疑惑,不會是因為不行吧?

哪有不當你是妻子?我冤枉啊!文淵覺得自己真是滿腹苦水無處傾倒。

半晌之後他才嘆息道:“……是你說要守孝守滿三年,這種事我怎能當兒戲置之不理?”

我就只随口說了一句,兩次而已……

妍冰聽他如此認真的回答,也唇舌發苦,她終于意識到自己想當然的犯了一個大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吶。

當初她是不希望年紀太小就早早懷孕,才尋了守孝這一個借口,心裏卻并沒真正當一回事。

一來爹并非當真是親爹,二來守孝這種事情她前輩子二十幾年都沒這麽講究,早就是根深蒂固的觀念,這輩子行為上可以克制,心裏卻絕對不如文淵這般在意。

她一直在期盼丈夫主動,對方卻惦記着給岳父守孝!這簡直無語。所以說,我錯了?妍冰不由呢喃道:“一切都是誤會?”

“自然是誤會!”眼瞅着再走幾步就到正房門口,文淵雖心裏依舊有些發苦,臉上卻隐隐露出了喜色。什麽妹妹哥哥孝期的,把該辦的事兒辦了,她自然就不會再瞎琢磨。

“不對啊,這些是誤會,那今日你和那豆蔻談笑風生卻是我親眼所見!”妍冰再次回神,将問題又拉回最初的起始處。

“同樣也是誤會,我這不是即将出發去常州嗎?順便再詳細問問她當年的事兒而已。”文淵說話間已經推開了正房的木門,而後摸黑将妍冰放倒在榻,自己掏出火折子去點燈燭。

“什麽東西?”妍冰只覺得身下壓着什麽硬物硌得慌,正皺眉準備爬起身,忽然間便光線一亮。

看清周遭環境後她頓時驚呆,只見屋內各處擺設均已同上一回大不相同,連木榻都換了擺放位置。

一雙龍鳳紅燭在高幾上雀躍的跳動着橙黃火光,照着由紅綢裝飾的房間,顯得格外溫情滿溢。

榻上則鋪了織錦龍鳳被,撒着花生、桂圓與紅棗,一枚枚個大飽滿的吃食就在她身下壓着,滿滿承載着文淵的期待。

“這大年都已經過了,就算是已經守滿了三年好麽?”文淵轉身回頭,半跪在榻前,拉了妍冰的手懇求道,“我即将遠行,臨走之前咱倆做一回真正的夫妻可好?這樣一來你不用猜忌,我也有了念想。”

那深邃雙眸仿佛正輕言細語述說道:一夜溫存,想來足夠我品味數月,撐至返家。

說完他見着妍冰滿目震驚與掙紮猶豫的神色,不由淺淺一笑,不等妻子回答就已起身上前,摟了她的腰扣住後腦便是一個潤濕火熱的親吻。

……

被他親了攬住并且暖着,淺嘗深品,輕柔摩挲癡情纏綿。妍冰只覺自己唇舌發麻、臉頰滾燙,抱腹小衣也勒得緊,以至于有些呼吸不暢,幾乎将要窒息,心髒蹦跳得仿佛快從喉頭一躍而出。

如此先半推半就,而後瘋狂撒歡,紅燭搖曳、檀香袅袅,龍鳳刺繡扭做一團沾了點點猩紅,緋色輕紗帳幔晃悠如水波蕩漾……

轉瞬便是天明,夜來風雨不曾停歇,落花無數在雲端,仿佛雨打芭蕉沁入心田,細絲化作春泥護了紅花。

妍冰只覺自己眼皮發沉,想要入睡休息卻又覺得幸福滿溢不願合眼。

正打算再和文淵說說話,談談情,伸手一摸卻不見丈夫身影,正詫異中,忽然影影綽綽聽見有人在外間低聲嘀咕。

“我大伯母?”文淵看向傳話的暖香一臉迷惑,段大将軍家早年已被滿門抄斬,哪來的兄弟?若說是妍冰的伯母倒還可能。

“挺胖的一婦人,說是您老家來的,樹什麽村,”暖香滿臉難色,再三猶豫還是把門子的話轉述了一遍,“她一直嚷嚷是您大伯母,說您發達富貴後就忘了祖宗,十幾年不曾回家探望親人,沒去掃墓。”

說罷暖香便悄悄擡眼看了一眼主子的臉色,還好不算太差,而後才又補充道:“她嗓門太大,管事怕吵着鄰居,又想着這會兒天色還早,就迎進門請她吃朝食,同時詳細問着。”

“即是說,現在這人在正廳用飯?”文淵一聽說是胖子大伯母,思緒頓時被拉回到十幾年前的榕樹村,臉色不由一黑,吓得暖香一個哆嗦。

她趕緊搖頭道:“哪能去正廳,只在倒座房待着呢,等您發話。”

“好,”文淵微微點頭,指着內室道,“你守着娘子,我去去就回。”

待他前腳一出門,妍冰就喚了暖香打水幫自己梳洗,顧不得身體不适,想要立即去前院看看,到底是不是當年榮家那位潑婦伯母千裏迢迢來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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