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這是阿瑤第一次走進寧安大長公主視線。

智子莫若母,大長公主知道,自己兒子是對人家姑娘上心了。意識到此點,瞬間她産生了跟空海大師和勤正帝一樣的情緒:兒子從沒對她這樣好過。

嫉妒之下她對阿瑤生出了天然的敵對,說是皇商,歸根結底還不是個商戶人家?

不僅是她,随着有人提及皇商胡家,見坐在上首的皇上、太後以及大長公主三大巨頭沒有反對,在座各位人精也開始暢所欲言。

“要說這胡家雖然不顯山不露水,可在青城百年經營,也算是富可敵國。”

雖說士農工商,商人排于最末,可事實卻是衣食住行樣樣都離不得銀錢。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各行各業金字塔頂端的人物總歸是受人尊敬。宮妃雖大多出自官宦之家,可入宮後種種打點,也大抵知道銀子好處,這會他們對阿瑤的态度就頗為微妙。

既羨慕她坐擁金山銀山,暗地裏又為自己羨慕一商戶之女而十分不齒。

“家有金山銀山又如何,還不是個滿身銅臭味的商戶之女。”一位頗為清高的宮妃冷哼道。

大長公主皺眉,身為一母同胞的姐弟,她有着與勤正帝同樣的品質——護短。胡家姑娘那是她兒子看中的人,她可以嫌棄她出身低,別人嫌棄就不行!

什麽,你說這些宮妃不知道她兒子看上人家姑娘?

她可不管。

勤正帝初登基那幾年,主弱而國疑,她不得不夾着尾巴做人,連親生兒子置身險境都無可奈何。對于一個護短的人來說,這是何等的痛!她發誓一定要彌補這等遺憾,可等皇上地位穩固後,兒子已經長大不再需要她保護,甚至有時候反過來保護她。

空有一身本事卻沒地方使,這些年她都快憋死了。如今終于有機會大展拳腳,她又豈會放過?

正好這宮妃表面清高,暗地裏沒少給皇上吹枕頭風,甚至有幾次連帶上她。雖然這風沒吹動皇上弟弟,可在後面攪風攪雨也惹人厭惡。

想清楚後,大長公主幽幽開口:“銀子可是個好東西,西北打仗、宮中富貴、黃河赈災,哪樣不需要銀子?”

勤正帝自然聽出了皇姐話中淺層次意思,那宮妃是他最近比較寵愛的一位,可也不過是覺得新鮮罷了。新鮮勁過去得差不多,最近她又總在他面前說酸話,他早已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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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姐所言有理,皇商胡家可在本次征募軍饷中立了大功。”

清高宮妃臉色變了,下首敬陪末座的其他人則面露喜色。皇上只有一個,少一個強有力的競争對手,他們就會有更多機會。

“我看景淵來信上,那胡家何止是幫了大忙,還救了他性命。”

大長公主笑道,一開始出于嫉妒她本能地敵對阿瑤,可這會護短之心升起,她開始摒棄偏見,平和地去看待整件事。即便她那傻兒子有可能被女人迷花了眼,傻乎乎陷進去,可他身邊還跟着空海大師。

空海大師乃是她至交好友,前些年危險時她更是将兒子托付給他。一手帶大景淵,空海大師疼愛他的心不比她這當親娘的差。既然他默認此事發生,那胡家姑娘肯定差不到哪兒去。

有了這層保障,大長公主開始安心地護短。

在太後聽聞此事好奇問起來時,她便耐心解釋胡家是如何組織商船,協助兒子剿滅了謀逆的定州同知以及麾下府兵,保住了這次運往西北的良饷。

“娘,不僅如此,多年來胡家為善一方,為青城百姓做了不少事,景淵信裏都寫得很清楚。”

大長公主将信交給太後,後者扯出去老遠,眯着眼睛看清來龍去脈後點頭,滿臉感慨道:“還真是難得的積善人家。”

“娘,這人不僅得看出身,更重要的是看秉性,我看胡家人秉性不錯。”

“你說得有理。”

兒子的小妾和為了他們母子受盡委屈的親生女兒,太後會選哪個?答案不言而喻!拍着大長公主的手應承此言,也徹底宣判清高宮妃失寵的命運。

後者當場變了臉色,可在這深宮中,人與人之間的交情大抵是憑着受寵程度而來,踩低捧高實乃常事。先前她受寵時,打個噴嚏都有人噓寒問暖;這會明擺着失寵,任憑面色蒼白如紙,也只收到一堆幸災樂禍的目光。

沒有人再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皇上就在面前,大部分宮妃都忙着巴結大夏最有權勢的三人。

“既然胡家如此仁義,是不是該賞賜一二?”

坐在太後右側,全程沉默不遮掩大長公主風頭的皇後适時提議道。

給胡家獎賞?那豈不是應了那臭小子意!心裏依舊存了些別扭的勤正帝神色踟蹰,見此皇後善解人意道:“胡家只有一女,聽聞諸位妹妹所言,這些年也未曾過繼子嗣,想來對此女疼若珍寶。臣妾想着,若不封賞此女一二?”

這主意好!

此言一出,勤正帝與大長公主的眼睛同時亮了。前者想着,封賞胡家姑娘而不是胡家老爺,而且還是以皇後名義下旨,他總算沒被外甥牽着鼻子走;後者則想到,送到侯府的俏丫鬟送個荷包,都被他以不守規矩為名被扔去竈上做燒火丫鬟。自家兒子就這脾性,入眼的怎麽都行,不入眼的冷若冰霜。好不容易相中一個,八成是要娶回來,那這姑娘身份越高越好。

“皇後說得有理,那胡家姑娘親帶船隊前往虎牢峽,實在是有勇有謀,理當嘉獎。”

勤正帝本來已被皇後說動,打算封胡家女個最底層的儀人。可大長公主開口,這位份就有點太拿不出手。

“就封她個縣君,至于規格,皇後看着辦。時辰不早,阿娘也餓了,傳膳,你們也都退下。”

各路宮妃紛紛退下,有跟清高宮妃不對付的,這會已經開始想着如何落井下石。而慈寧宮內,流水般的菜肴擺上來,帝後二人連同大長公主陪着太後,全家人一同用膳。

對于大長公主和勤正帝來說這不算什麽,可留下來的皇後卻是感慨萬千。往常這種時候,她總是跟其餘宮妃一直退下,然而此次大長公主卻破天荒叫她留下來。

這一切的根源是什麽?

心下隐隐有了計較,在封賞阿瑤時她格外用心,絲毫沒因她是個商戶之女而有絲毫怠慢。縣君所用冕服、首飾皆是由內務府最好的工匠制作,精美絕倫不亞于郡主,而冊封懿旨更是極盡美好詞彙。

整體算下來,這等冊封縣君,竟不比郡主差多少。

一切準備完畢後,這份大禮被裝車,由禮部官員一路護送南下。而此時,離着勤正帝派遣大理寺與五城兵馬司為副使下江南,過去了已經有半個月。

副使都是勤正帝提拔上來的親信,雖懼怕跋扈之名滿京城的定北侯,但也知道這位侯爺絕對是大夏最不能惹的幾位主之一。即便離京前各方勢力囑托,一定要趁此機會好生打壓異己,争取将青城這塊肥肉争到自己碗裏,成為自家黨派日後的錢袋子,可真到了青城本地後,兩位副使還是輕易不敢造次。

對于他們的反應,陸景淵也是樂見其成。

自打因傷跟随胡家商隊返回青城後,他就受到了那丫頭前所未有的殷勤招待。一日三餐皆要過問不說,每日還親手給他熬補湯。雖然這其中被胡九齡使了不少絆子,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關鍵時刻臉色蒼白下,幾番争鬥過後反而又鞏固了在那丫頭心中的地位。

總而言之,他現在日子過得很舒坦:每天睡到自然醒,代師傅教下那丫頭功課,閑來無事逗逗院子裏飛來飛去的鳥雀,好不悠閑惬意。

這種境況下他很容易便明白了,何為“從此君王不早朝”,呆在胡家養病的他簡直樂不思蜀。

要是這兩位欽差真使什麽幺蛾子,指不定他煩躁之下會直接将其喂了水匪——反正有吳有良先例在,直接推他頭上就是,根本不用再想任何理由。

好在他們識趣,既然如此他也做起了甩手掌櫃,活交兩位副使去幹,他則抽空陪阿瑤裝飾鋪子。

連帶前面拍賣宴剛結束時那幾天,差不多一個月過去,鋪子已經差不多修繕完畢。修繕的主意來自于小侯爺和阿瑤,而主要修繕流程則由宋冠生與蘇小喬親自監督。綜合了小侯爺在天家養出的不凡品味以及阿瑤對顏色獨到的見解,再有後者百分百執行他們的觀點,當初不顯眼的鋪子,這會徹底舊貌換新顏。

擇一個良辰吉日,鋪子開張。

阿瑤名聲在外,她開的鋪子天生被人關注。青城百姓慕名而來,首先被鋪子獨特的裝潢所吸引,而後便又被其中所兜售的迷彩布制品引起了極大興趣。問下價錢,還不貴,屬于比尋常帕子貴一點,但多掏那幾個銅板也不會心疼的層次。胡老爺幫他們争取沈家毀契銀子的事在前面,這會大家手裏寬裕,樂意賣胡家姑娘個面子。

鋪子一開張便取得了極大成功,而帕子繡鞋等物買回去後,很快在青城引起了一股潮流。

初開張,阿瑤便取得了極大成功。不過在這成功背後,她卻納悶另一件事。

“景哥哥,你怎麽還不去審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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