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烏雲籠罩的深夜, 冷風刮過,卷起路邊的樹葉。

狹窄逼仄的出租屋裏散發着濃烈的惡臭, 牆角堆了好幾個方便面盒子, 湯水表面漂浮着腐爛的黴菌。

破舊的電腦屏幕,散發出詭異的光。

大腹便便又油膩的中年男人, 伸出沾着油污的手握住鼠标, 點開幾張露骨的照片, 将人臉換掉。

“老公,我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離開這鬼地方啊!”一個女人頂着滿頭的泡沫, 裹着陳舊發黃的浴巾,怒吼着從衛生間裏出來。

大半夜停水, 還要不要人活了!

“快了。”胖男人喝了口方便面湯, 頭也不擡地說。

“你幾天前就是這麽說的,這都一個星期了。”女人罵罵咧咧沖到他面前, 一巴掌拍到他後腦勺上,:“我是瞎眼了才跟你來這兒, 你瞧瞧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滿屋子的髒污, 不斷散發的惡臭, 讓女人擠壓在心底的情緒全然爆發。

胖男人污濁的雙眼緊緊盯着電腦屏幕, 仿佛那不是從黃.片裏截取的圖片, 而是一摞又一摞的金錢, “馬上就能賺到錢了。”

“我再信你一次!”女人摸了把自己頭上的泡沫, 罵出幾句髒話, 又進了浴室。

寂靜的走廊裏, 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沉浸在P圖中的胖男人,并沒有感覺到。

他吸溜幾下吃完方便面,雙手将盒子往地上一扔。

油污的湯水,濺到烏黑發黴的牆壁上。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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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響回蕩在偏僻的小旅店裏,胖男人眯起自己污濁裏帶着髒欲的眼睛看過去。

臉上擠成一團的肥肉,泛着油膩的光,“你們誰啊?”

男人細小的眼睛眯起來,露出一口大黃牙,口水到處噴濺着。

“老公,怎麽回事?”剛用冷水沖幹淨泡沫的女人,詢問着拉開衛生間的門,視線中閃過幾道黑影。

身材壯實的保镖齊擁而上,在胖男人驚恐的眼神注視裏,将他的腦袋摁在了桌上。

“報警,快報警!”胖男人吼叫着,扭動肥胖的身體掙紮起來。

女人被眼前的場面吓到,震驚地呆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慌亂地去堆滿了髒衣服的床上翻找手機。

保镖對視了一眼,直接上前将人打暈了。

女人以扭曲的姿勢倒在皺巴巴的衣服堆裏,腳上還穿着髒污的塑料拖鞋。

胖男人臉上的肥肉被擠變了型,口水鼻涕流了滿桌。

保镖一巴掌拍到他腦袋上,“老實點兒!”

被吓得瞳仁泛白,胖男人不敢再亂動。喉嚨裏發出哼哧哼哧的聲響,像是常年未使用的破風箱。

閃爍着雪花點的電腦屏幕上,展示出一張未P完的圖片。

凄冷的夜風拂動街邊的樹葉,路燈散發着慘白的光。

保镖們押着胖男人出來,一腳将他踹翻在地。

肥胖的臉蹭着水泥地面擦過,皮膚被磨爛,鮮血淋漓。

胖男人匍匐在地,冷汗直冒,身體劇烈顫抖着,像一條從茅坑裏爬出來的驅蟲,渾濁的眯縫眼裏寫滿了驚恐,“你們到底是誰?”

停在街邊的瑪莎拉蒂,在夜色中閃着冷光。

保镖上前打開車門。

一只鳥雀撲騰着翅膀從草地裏掠過。

陸寒川的雙眸比周圍的夜色還要黑,眉宇覆着厚厚的冰霜,比雪還要深寒。

涼薄的眼神裏皆是戾氣,藐視着跪地的肮髒蛆蟲。

胖男人哆嗦着,被這個男人的氣場震懾到,恐懼地翻着眼白。

路燈的光很暗,他很久才看清那是誰,驟然大叫起來:“我是宸宸的舅舅,你不能這麽對我!”

宸宸,是你能叫的嗎?

陸寒川嘴角勾起一抹薄戾的笑。

保镖上前揪住胖男人衣領,巴掌不斷落下。

寂靜的深夜,陰暗的街道,啪啪的巴掌聲不斷回響。

附近房子裏睡夢中的人們,像是聽見了死神的腳步聲,紛紛裹緊被子。

肥胖的臉腫成山包,指印交錯。胖男人咳出血沫,像死豬一樣趴在地上。

當初,宋家敗落,宋父賭博成性,還将自己兒子給賣了。

如今,宋宸的舅舅,為了金錢威脅敗壞外甥的名聲,自己作死。

黑色的瑪莎拉蒂發動機轟鳴着,駛出狹窄的街道。

空曠的街面上,趴着奄奄一息的胖男人。暗紅的鮮血流淌而出,染紅了污濁的地面。

也許,明天新聞會多一條。

又或許,什麽也不會出現。

天光破曉,驅散漆黑的夜。

宋宸醒來時,床上只有他一個人。

晨光從窗簾縫隙裏鑽進來,調皮的與地毯纏綿,

宋宸坐在床上,腦袋一點一點打瞌睡。翹起的幾撮頭發,随着他的動作晃動着。

推門聲響起。

宋宸猛地驚醒,陸寒川帶着清晨的微涼進屋,剛好對上小朋友望過來清澈的雙眼。

陽光灑落在宋宸的側臉,睫毛小扇子般撲動着。白皙的臉龐透着微粉,鼻尖浸出細汗,閃爍着晶瑩的光。

陸寒川剛靠近,一股淺淡的,不好聞的氣味兒鑽進鼻腔。宋宸皺起鼻子,往後退了退,“你先去洗個澡。”

随着肚子裏崽崽的不斷成長,宋宸對氣息的敏感度越來越高。他雖辨別不出血腥味兒,但知道不好聞,還令人不舒服。

陸寒川沒有親自動手,還是沾染了鮮血的氣味兒。

他勾起唇角,露出溫柔的笑,轉身進了浴室。

宋宸從床上爬起來,抓了兩把亂蓬蓬的頭發,靠在浴室外的牆壁上,聽着裏面傳來的嘩嘩水聲,擔憂地問:“事情解決了嗎?你沒有受傷吧?”

給自己發短信的是誰,宋宸并不知道。

穿書後,他的社交圈實在太狹窄了,幾乎是圍着陸寒川轉的,也想不出自己是否在不經意間樹過敵。

“我很好,沒受傷,宸宸不要擔心,”磁性的聲音透過水霧傳出來,宋宸明顯的松了口氣。

那就好。

他扯了扯自己的睡衣,靠在牆壁上發呆。

精致的眼眸微垂,斂去所有的光,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

陸寒川洗完澡,推門而出,被靠在牆壁上的小孩兒吓一跳。

“宸宸。”陸寒川系好浴袍的帶子,上前摸了摸他的頭,視線掃過他瑩白的脖頸,“在想什麽?”

“我在思考一個很深奧的問題。”宋宸沒有擡頭,語氣嚴肅。

陸寒川勾了下嘴角,很少見到小孩兒這麽認真,隧問:“什麽問題?”

“關于未來。”宋宸擡眸,眼神認真。

這還真是個深奧的問題,也許從古至今都無人參透。

陸寒川溫柔地問:“未來怎麽了?”

未來……我該怎麽養活孩子?

演藝圈還不一定能混下去,工地搬磚人家也可能不要我。

宋宸擡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偏頭看向陸寒川,緊抿着嘴角,思考片刻,嚴謹地措辭道:“你不是想要一個孩子嗎?那我能把崽崽賣給你嗎?”

“……”

陸寒川沒答,臉上表情未變。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回應,宋宸垂下眸子,失落道:“你不要就算了。”

我應該把崽賣給他親爸。

可崽他親爸,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養孩子是一件無比艱難的事,不僅要負責衣食住行,更重要的是要花時間陪伴。

那宋宸就無法去賺錢了。

漆黑的眼眸深邃,陸寒川微抿的薄唇緊繃着,細碎的發搭在額前,掩去幾分鋒利。

自從給了小孩兒一百萬後,他的情緒就趨于穩定,每天笑嘻嘻的,像是沒煩惱。

現在看來,單親爸爸的事還一直困擾着他。

陸寒川扯了下嘴角,解釋的話語堵在喉嚨裏,埋在心底的真相在胸腔裏沖撞着,肋骨生疼。

他打算晚一些再告知小孩兒真相,可這樣似乎太殘忍。

“我買。”陸寒川伸出手,溫暖的手掌覆上他毛茸茸的腦袋,輕輕撫摸着。

宋宸擡眸,對上他滿溢溫柔的眼,“那我給你打個折,五塊錢。”

定個價意思意思,告訴他,崽崽很重要。

窗外的晨風濕潤,浸染泥土的清香。

剛說完,宋宸就反悔了,“我不賣了。”

萬一崽崽被虐待怎麽辦?

而且豪門家族,最講究血統,他不能将自己的崽推入火坑。

陸寒川神色一變。

看得宋宸心驚肉跳,急忙補救:“我剛開玩笑的,你也太容易當真了。”

話音未落,他嗖得沖進衛生間,砰得關上門。

姿勢靈活矯健,一點兒都看不出是個孕夫。

崽崽月份還小,影響不了他的速度。

宋宸慢吞吞地刷完牙,又坐在馬桶上發呆,磨磨蹭蹭半小時後,才走出浴室。

窗簾已被完全打開,秋天的風裏,帶着成熟的麥果香。

湛藍的天,雲朵稀疏。

陸寒川躺在床上沉睡着。

戾氣被斂去,侵略性也少了幾分。

宋宸像害怕被主人家發現的小野貓,輕手輕腳地挪過去,拿走枕頭旁自己的手機。

他轉過身,剛準備偷偷溜走。

手機鈴聲響起來。

宋宸一個激靈,急忙按住手機的音孔,鈴聲還在繼續。

咦……

哦,不是自己手機在響。

“喂。”

陸寒川低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宋宸的脊背又再次僵硬,“幫我倒杯水。”

以為他在講電話,宋宸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轉頭,“你在叫我嗎?”

陸寒川沒有擡頭,伸出手。

微怔,宋宸把手遞了過去。

柔軟的細嫩觸感從掌心蔓延,陸寒川擡眸,勾唇笑道:“水呢?”

宋宸:“……”

抱歉,下意識動作。

有點兒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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