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初秋的容城,天亮的還比較早。

早晨六點半, 夜色便已經被晨光驅散。

某棟私人別墅裏, 緊閉着窗簾的書房卻依舊黑暗。

陸良海坐在書桌後的皮椅裏, 指間夾着一根雪茄,白色的煙霧袅袅升起, 火點明滅。

比他小五歲的親弟弟站在窗邊,視線透過窄小的縫隙望出去, 看向冷清的院子。

“哥,陸寒川把那個宋宸保護得很好,我們根本動不了手。”

陸良洋的聲音陰氣森森,回蕩在書房裏, 格外滲人。

他的親哥哥抽了一口雪茄, 聲音比他還要陰戾, 像是剛剛從無間地獄爬出來的魔鬼, “如果我們把他喜歡男人的事告訴爺爺, 你覺得會怎麽樣?”

“爺爺不會在乎的。”陸良洋的視線定格在陰沉沉的天空裏,眼中妒忌翻湧,“爺爺看中的是他, 不是他的子嗣。”

“所以我們必須在爺爺去世之前,徹底将他解決。”陸良海将煙頭用力按滅,好像這被終結的不是未燒完的雪茄,而是堂弟陸寒川的生命, “時間不多了, 我們必須得抓緊。”

“哥, 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陸良海回過頭來,猙獰的面容一半染上晨光,一半隐在黑暗,格外扭曲。

陸氏家族傳承至今,已經延續了三百多年。

俗話說,富不過三代,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孩子,很容易在富裕的生活中迷失了自己。

陸寒川的父親今年已經七十歲,是那一輩的老二,上面有一個比自己大兩歲的哥哥,于早年夭折。

陸家如今已四代同堂,最高的一代是陸寒川的爺爺,已九十歲高齡。

陸寒川所掌管的盛景集團只是陸氏集團下面的一個分支,陸氏集團的規模宏大,遍及海內外,大部分股權都還掌握在六十歲高齡的陸立沣太爺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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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陸太爺爺那一輩之後,陸家成器的孩子不多。其中最優秀的就是陸寒川的大伯,可卻在三十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再後來,陸寒川出生,從小就展現出了在數學方面的天賦,十歲那年就被陸太爺爺送進專門的學校,學習集團的管理,明顯是想要将他培養成陸家未來的繼承人。

陸家大伯去世那年,已有一個十一歲,一個六歲的孩子,兩孩子之後不斷被母親洗腦,整個集團原本應該是父親的。既然父親去世,那就應該由他這個兒子繼承。

洗腦過度,當發現一切并不是由自己想象中那樣發展的時候,心理和性格便變得扭曲起來,在陸寒川十五歲那年,陸大伯的兒子對這個比自己小23歲的堂弟動了手。

導致陸寒川雙腿殘疾的車禍并不是意外,而是堂兄弟之間的争權奪利。

陸寒川十五歲那年,陸家大伯的兒子已經三十八歲了。十五歲的少爺,再怎麽聰明也不可能鬥得過處心積慮了多年的堂哥。

那時候,陸寒川的父親陸明德,已經游手好閑多年,手中什麽權利都沒有,連自己的兒子都保護不了。

至此,陸寒川只能選擇蟄伏,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

一晃十五年過去,當初三十八歲意氣風發的中年男人,已變成五十二歲的中老年。

九十歲高齡的陸太爺爺,生命快要走到盡頭了。陸大伯的兒子陸良海必須搶先在爺爺立下遺囑之前,将自己正至壯年的堂弟幹掉。

哪怕自己繼承不了陸氏集團,也要讓自己三十二歲的的兒子繼承。

透不進光的黑暗別墅裏,兩兄弟正盤算着,該怎麽謀殺與自己有血緣關系的堂弟。

另一邊,晨光熹微的房間裏卻是一片溫暖祥和。

秋日的陽光依舊燦爛,又少了幾分夏季的燥熱,籠罩在身上暖意融融的。

總統套房的陽臺裏,宋宸正躺在搖椅上小憩。

陽光映照着他白皙的皮膚,透出淡淡的青色血管。栗色頭發閃爍着光芒,宛如羽翅般煽動的睫毛,在眼睑處投下淡淡的剪影。

沒地兒可玩的生活,十分枯燥。

身處在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城市,宋宸連出門逛街的興趣都沒有了。

暖洋洋的陽光照在身上,令人昏昏欲睡。

宋宸小憩了會兒,被手機提示音驚醒。

“到三樓餐廳找我。”

迷迷糊糊打着哈欠,他瞥了眼電話號碼的備注,是陸寒川發來的短信。

才下午三點半,也不是飯點,去餐廳做什麽?

進浴室洗了把臉,腦子清醒過後,宋宸走出套房。

守在門邊的保镖們,立馬跟上。

餐廳裏人影稀少,冷冷清清的。

宋宸環視了一圈,也沒見到陸寒川的身影。

他蹙起眉頭,準備打電話問問。

手機裏又進來一條短信:花盆旁邊的角落,快速過來,別出聲。

號碼的備注依舊是陸寒川的名字,但格外不對勁。

這短信的語氣,不像是陸寒川的風格。

握着電話的手指下意識捏緊,宋宸擡頭往右邊角落裏那個花盆看了眼。

被花盆遮擋的那張桌子邊,的确坐在這個男人。

從他的角度,看不清容貌。

在如今這個高科技社會,想侵入一個人的通訊設備,篡改其中的數據雖不怎麽容易,但也并不是不能辦到的。

對方到底是誰?

把自己引到餐廳裏來是為了什麽?

宋宸都不知道。

“宸宸,怎麽不過來?”

手機裏又跳出來一跳短信。

對方在催促了。

宋宸回頭看向跟在身後的四個保镖,個個都是身強體壯的。

這邊是酒店的餐廳,安保設施比較嚴密。

如果發生什麽,一定會第一時間被察覺。

沒那麽危險。

手機揣回兜裏,宋宸擡腳走過去。

坐在桌邊的男人戴着鴨舌帽,遮住大半張臉。

宋宸坐下。

男人沒有擡頭,笑道:“你挺聰明,這麽快就發現我不是陸寒川了。”

勾了下唇,宋宸沒接這話,而是開門見山地說:“找我做什麽?”

他不覺得這人真是為自己而來,宋家早就敗落,引不起任何人的興趣。

若非他被賣到了陸家,與陸寒川有了牽扯,恐怕此刻他是死在路邊的臭水溝裏,都不會有人來給他收屍。

“想必宋少爺也是聰明人。”男人擡手壓了壓自己的帽檐,像是見不得人似的,連聲音都是經過處理的,粗粝的似喉嚨裏堵了沙子,特別刺耳和難聽,“我來找你,是有一筆大生意想和你談談,宋少爺……”

餐廳的服務員拿着菜單走過來,男人立馬噤了聲。

宋宸點了杯熱牛奶。

服務員離開。

男人鬼鬼祟祟地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沒其他人靠近這邊,才繼續道:“宋少爺一定要好好考慮考慮,別急着回絕。”

威逼利誘,乃是兵家常事。

宋宸身邊帶着保镖,不适合威逼。

利誘,倒是挺容易,也可以做的悄無聲息。

一張支票被推到了宋宸面前。

金額很大,“1”後面跟着好幾個零。

宋宸數了數,比陸寒川借給自己的一百萬,還要多出一個零。

自己一輩子也沒有見過的錢,對這些人來說,像只是一個簡單的數字,想怎麽填就怎麽填。

真的很紮心了。

“看來這位先生很有錢。”宋宸沒有碰桌上的支票,淡淡道:“不過一千萬是不是少了點兒?”

果然是陸寒川身邊的狗,貪得無厭,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貨色。

男人眼神一冷:“那宋少爺覺得多少比較合适?”

我可以給你,但獅子大開口,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命享用。

話落,男人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繼續抛出橄榄枝,“如果宋少爺很有合作的誠意,我可以考慮再多加一千萬。”

兩千萬,說的像兩千塊那麽輕松。

宋宸摸了摸自己兜裏的一百塊錢,嘴角勾起一抹笑,“這位先生,你應該先說事兒,再出價。”

“……”

男人一愣,被比自己小好幾歲的人指出錯誤,臉上有些挂不住,嘴硬地說:“我就是喜歡先開價。”

死鴨子挺嘴硬。

笑了笑,宋宸沒出聲。

還是沒動桌上的支票。

保護宋宸的保镖們離得很近,能夠清晰地聽見兩人之間的對話。

男人沒有直接提出自己的目的,而是拿出手機在屏幕上敲了幾下。

緊接着,宋宸的手機震動起來。

一條短信進入。

“只要你幫我們對付陸寒川,想要多少錢都可以給你。”

宋宸家道中落,又被親生父親當貨物一樣賣掉。在其他人眼中,生活一定很悲慘。

只要有點兒自尊心的,都不會喜歡被其他人掌控。

陷入淤泥裏的人,別人抛出一根繩索,便會被牢牢抓住,當做救命稻草。

帶着鴨舌帽的男人,很自信地抛出了繩索,等着獵物上鈎。

可宋宸并不是原主,也沒有經歷什麽家道中落的經過。他一穿書過來,熟悉的人就是陸寒川。

兩千萬而已,陸寒川也有啊,何必要從別人手裏獲得。

宋宸盯着屏幕上的短信,白皙的手指挪動着,利落地截圖。

社交軟件上,一張圖片成功發送出去。

黑色的蘭博基尼疾馳向酒店,陸寒川靠在車後座上閉目沉思,手機叮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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