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騰他,故意裝各種可憐,好讓韓晔能多陪她一會兒。韓晔于是就蹲下來,耐心地替她捏着小腿。

他們坐在鹿臺山半山腰的一池碧水旁,她托着下巴,時而看看身邊的韓晔,時而看看池水中倒映出的韓晔那身素色白袍的影子,兩處竟都是他,兩處都叫她舍不得移開眼。

正值春天,池岸邊的碧桃花絢爛盛放,引來蝴蝶翩飛起舞,偶爾,有一兩片桃飄落下來,将池中的白影打散,一圈一圈的漣漪頓時暈開,水中的白影立刻看不清晰了,她便急忙收回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韓晔,悶悶開口道:“韓晔,我想你。”

韓晔失笑,頭沒擡:“我就在這裏,想什麽?”

“你在這裏,我還是很想你。”她理所當然道:“反正,你連影子都不準離開我!”

韓晔放開她的小腿,在猝不及防中将她橫抱了起來,害得她立刻圈住他的脖子,仔細觀察着他的臉色,心虛地咬着唇小聲問道:“是不是……太霸道了?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想你,你不相信?我……唔……”

唇被含住,韓晔吻她吻得很溫柔很認真,久久,他松開她的唇,低頭凝視着她紅透了的臉頰和羞羞怯怯的眼睛,他沒有嘲笑她,而是肯定地答道:“丫丫,放心,我不會離開你,連影子都不會。”

桃花碧水,白衣飄飄,少女的夢美得不可思議,她的愛人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子,他的舉手投足、一颦一笑沒有任何一樣是她不喜歡的,更重要的是,韓晔如此疼她寵她。

僅僅一年,曾經答應連影子都不會離開她的韓晔,走得幹淨利落,斷了她所有的念想,可她腦中的韓晔卻時常跳出來幹擾她的思緒,讓她見到白衣想起他,看見相似的發髻想起他,哪怕是偎進另一個男人的懷中,還是會想起他……

情傷難愈。越記得曾經的美好,越顯得此刻凄涼,眼眶不知不覺濕了,百裏婧忙眨眨眼,把淚水逼了回去,她退出墨問的懷抱,垂下眼睑遮掩住自己的失态,努力擠出笑來:“哪裏疼?我給你揉揉?”

墨問的眼神沉靜,面色如初,拉過她的手按在自己但陽上。

“頭疼?”百裏婧問道,随即了然,傾身揉着他的位:“聽水生說,中午有人灌你酒了?禮部侍郎崔明哲?”

聽她這麽一問,墨問勉強一笑,輕點了點頭。

墨問的個子高,百裏婧即便是坐着也比他矮了一個頭,這樣的動作,她不得不擡頭仰視他,且手臂如果要使力,身子必然離得很近,能清晰地聞到墨問身上的藥香味。

百裏婧嘆道:“以後別再喝酒,要是誰敢灌你,就潑到他臉上去!”

墨問眼眸微微一閃,忽地抓住她的手,又看了她一眼,遲疑着寫道:“你不在,我怕。”

——題外話——

【每日小劇場】

墨問:(深情款款)你不在,我怕。

心肝赫:(咬牙切齒)不、要、臉!毒藥都喝了,你還有什麽好怕的!

琴媽:→_→兒子,這麽惡心的話你怎麽說得出口?親媽都替你感到不好意思鳥。

墨問:╮(╯_╰)╭說說而已,反正不要錢不要命,能騙騙無知少女博點同情不是更好?看看,那個要臉的正在咬牙切齒,因為他嫉妒我這個不要臉的……

【039】綠帽子呵

百裏婧道:“以後別再喝酒,要是誰敢灌你,就潑到他臉上去!”

禮部侍郎崔明哲,與刑部侍郎劉顯成同是黎國舅的門生,如今左相的四公子墨譽成了科舉的大熱,他立刻親自登門道喜,且明知墨問身子不好,卻偏偏邀他入席灌他烈酒,這分明是不将司徒家放在眼裏,仗着黎家漸起的勢力何等嚣張!

聽完百裏婧的話,墨問的眼眸微微一閃,忽地抓住她的手,狀似痛楚地看了她一眼,遲疑着寫道:“你不在,我怕。”

這幾個字寫完後,墨問的頭便一直垂着,也許是因為他喝了酒,才敢把心裏的話說出來,與平日的淡然随和完全不同,他願意對她透露內心深藏的膽怯和不安,把她當做唯一的依賴去傾訴。

百裏婧的心越發軟下來,柔聲道:“別怕,我在。”

這樣溫柔耐心的百裏婧,是韓晔和司徒赫都不曾見過的,從前的她享受被照顧被寵愛,現在的她學着去關心愛護別人,唯一不曾變的,是她仍以自己的喜惡随性地決定處事待人憚度,她說出的話都是真的,她說了保護就是保護。

墨問擡起頭,看着她的眼神帶了絲絲委屈,繼續寫道:“可是,找不到你,你不在,頭疼……”

因為有了訴苦的對象,有了雄他的人,原本堅強的孩子變得越發恃寵而驕,他開始撒嬌,開始埋怨,開始無理取鬧,開始想要更多更多。

平時那麽淡然無為的墨問,在酒後突然變得孩子氣,他裝得實在太逼真,眼神、動作、神情,無一不到位,百裏婧絲毫不曾懷疑,反而伸手摸上墨問的臉,像安撫孩子似的哄道:“下次不會了,不會再找不到我了,也不會再丢下你一個人面對那些是非。”

墨問的臉溫涼,被溫熱的手掌輕輕貼住,他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然而僅僅是一瞬,他的大手覆上她的小手,不輕不重地握住,溫涼的唇随後印在了百裏婧的掌心處,留下潮濕的一個吻。

掌心比手背更加,百裏婧本能地要抽手,墨問的左手卻已經圈上她的腰,将她摟進懷裏深深抱住,并不粗魯的擁抱,感覺不到一絲掠奪,沒有給她帶來任何不适和無措。

百裏婧原想掙開,卻因這寧靜和墨問身上淡淡的依戀而伏在他懷裏未動,鼻端是濃濃的藥香味,哪怕眼前仍是一身素色衣衫,她卻再不會将墨問錯認成韓晔。

在百裏婧看不到的角度,墨問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的側臉,那雙黑眸冷然一片,唇邊的笑容若有似無,讓人分不出他到底是笑還是嘲諷。

小孩子的伎倆太好用,會哭的娃娃有吃,示弱能讓一個女人變得心軟,然而,小孩子也容易因為太任性太不知分寸而失寵,示弱是門精妙的學問,只有高手才能做到——他懂得完全拿捏住大人的心理,知道何時該進,何時該退,前進多少不會吓跑她,退後多少可以給她一絲喘息的餘地,好讓他下次能攫取得更深入更持久。

“咳咳。”

一室的柔情蔓延,兩人氣氛正好,門口卻有人咳了一聲,百裏婧退出墨問的懷抱,朝聲音來源處看去,見遠山手裏提着茶壺立在那,神色不大好看。

她立刻站起來毫不客氣地訓道:“遠山,你去哪了?大公子無人照看,摔下來怎麽辦?!把偏院的下人都給我叫過來!”

遠山低垂着腦袋,一副怯怯的樣子,卻是答非所問:“婧公主,四公子有急事要見您,讓奴才來通報一聲。”

“墨譽?他找我何事?”百裏婧蹙眉。

“奴才不知。四公子正在桃林中候着您,請您移駕。”遠山狀似恭敬道。

百裏婧疑惑,轉身對墨問道:“我去去就來。”

墨問平靜點頭,始終面帶微笑。

等到百裏婧走出小屋,遠山立刻将門關上,憤憤然對墨問道:“主子,這婧公主真留不得了!她嚣張跋扈目中無人也就罷了,身為您的妻子,卻不守婦德不知羞恥,私下與旁人行那等茍且之事!”

墨問靠坐在床上,未開口,只用眼神詢問。

遠山走近一步,一咬牙全說了出來:“剛剛路過花園,恰好聽到水生對四公子說,他瞧見婧公主與她的表兄同床共枕,兩人在元帥府的廂房裏睡了一上午,衣衫淩亂,舉止親密,宛如夫妻!婧公主身邊的那個丫頭木蓮,竟幫着兩人把風,還威脅水生不準将這醜事說出去!主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哪!留着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做什麽!”

——題外話——

【每日小劇場】

墨問:→_→被戴了綠帽子不是重點,重點是所有人都知道你被戴了綠帽子,只有你自己不知道。這次不是裝委屈,是真委屈。

【040】叔嫂争執

遠山走近一步,一咬牙全說了出來,義憤填膺:“剛剛路過花園,恰好聽到水生對四公子說,他瞧見婧公主與她的表兄同床共枕,兩人在元帥府的廂房裏睡了一上午,衣衫淩亂,舉止親密,宛如夫妻!婧公主身邊的那個丫頭木蓮,竟幫着兩人把風,還威脅水生不準将這醜事說出去!主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哪!留着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做什麽!”

墨問聽罷,神色如常,仍舊不做只言片語的回應,垂下沉黑的眸子,修長的手指揭開漆木盒的蓋子,拈起一顆色澤誘人的蜜餞。

這是江南特有登水青梅,初放進口中滋味香甜,再細細咂着,酸味就滲出來了,甜中帶酸,很多人偏愛這種口味。

墨問悠然将指間登水青梅含住,卻沒感覺到初嘗時的香甜,只剩滿口的酸,嚼着嚼着,酸味蔓延開,他削薄的唇越抿越緊。

……

初春時節,這日奠氣清朗,桃花盛放,清風徐徐,日中時分有些熱,然而,桃花林中卻有一大片的綠蔭。

落英缤紛中,墨譽一身藍衣,正負手立在那裏,因為尚未至弱冠之年,少年的垂鬓随風飛舞,只看他的背影,都給人以意氣風發之感。

百裏婧隐隐約約知道墨譽找她是為了什麽,果然,墨譽聽見腳步聲轉過身,看到是她,連禮貌客套都省了,立刻劈頭蓋臉地責問道:“大嫂,上午你去哪裏了?大哥病了你知道麽?”

百裏婧平生最不喜歡的就是責問,性子吃軟不吃硬,好好說話她還能禮讓點,墨譽明顯用錯了語氣,她頓時将剛剛對待墨問的好脾氣通通撤去,皮笑肉不笑地反問道:“怎麽?本宮去何處,還需要向你請示?”

一邊問,一邊上上下下打量着墨譽,圍着他緩緩走了一圈,将他從頭到腳看了個仔細,繼續道:“聽說今日禮部侍郎崔大人親自登門道喜,恭賀小叔中了貢士頭名,小叔日後可就前途無量了,本宮賀喜得太遲,不知還能不能讨一杯喜酒喝?”

墨譽是左相府中最恪守禮數的公子,人品端正文采斐然,平日交往的也多是書院裏的知己,若是講道理他能說上幾天幾夜,然而一旦碰到不講理的潑婦,他的嘴巴就完全不好使,明明肚子裏有千千萬的言語想數落,卻一句都說不出。

百裏婧故意把話題扯到他科舉考中的事情上,滿含揶揄和嘲諷,讓向來謙虛恭謹的墨譽臉色頗為難看,直接切入主題:“大嫂貴為大興公主,卻做出那等茍且之事,難道不覺得羞愧麽!”

這話,百裏婧是真聽不懂了,淡淡問道:“本宮做了何等茍且之事?小叔指的是糟蹋了你大哥麽?他是我的夫君,糟蹋不糟蹋她,都看本宮的心情,小叔未免管得太寬了。”

墨譽冷笑道:“哼,敢做卻不敢承認,這就是大興國公主的風範麽?有人看見婧公主與赫将軍同床共枕,你怎麽解釋!”

——題外話——

O(∩_∩)O~狀态回來了,今天來不及,明天恢複正常。

【041】調教叔子

墨譽冷笑道:“哼,敢做卻不敢承認,這就是大興國公主的風範麽?有人看見婧公主與赫将軍同床共枕,你怎麽解釋!”

百裏婧當然知道墨譽口中說的“有人”是指水生,那個腼腆的小厮居然這麽喜歡多管閑事搬弄是非,然而,她行事坦蕩無所畏懼,有什麽可解釋的?她和赫的關系,需要向他們解釋?

淡然地盯着墨譽的臉,不放過他任何一絲表情,百裏婧發現這個少年真有意思,他們雖然同歲,他的世界和她的世界卻截然不同——

她雖貴為公主,卻從小混跡市井無惡不作,是女子之中不務正業不守禮教的典型。

而墨譽出生時其父墨嵩已經位高權重,對前三位子嗣失望之餘便對墨譽悉心栽培,墨譽承襲了貴族子弟特有的高傲,卻難得未曾受到不良風氣的影響,渾身上下都是正氣,在偌大的左相府,墨譽是唯一一個真正關心墨問的人,因此才會幾次三番地為了墨問來找她對峙。然而,正氣過頭便成了迂腐,他只以自己的片面眼光去看待人事,十分不讨人喜歡,至少,不合百裏婧的胃口。

百裏婧接觸的人很多,其中男子占了多數,不羁狂放如司徒赫,沉穩清雅如韓晔,淡然溫和如墨問,又或者風流纨绔如黎戍,都比墨譽的年紀大、見識多,她壓根沒把這個同齡的小叔子看在眼裏,他說的,她沒有耐心也沒有心情奉陪。

墨譽被她的眼光看得不自在,擰緊了眉別開頭,還是義正言辭地冷笑:“大嫂沒有聽見我的話麽?希望大嫂給個解釋!我大哥絕不能平白無故受委屈!”

話音剛落,他的腰間忽然搭上一只手,一具的偎進他的懷裏,在他頸邊輕呵了一口氣,清脆的嗓音夾着刻意裝出叼膩:“小叔的意思是,我和赫将軍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嗎?若真是這樣,被人瞧見我和小叔現在這般親密無間,是不是也會說我們有染呢?”

從未和女人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墨譽純潔得如同一塊白絹,俊臉瞬間紅透,伸手要推開她,卻被百裏婧出手如電般點了麻,頓時定在原地無法動彈。他瞪大眼睛罵她:“你想做什麽!放開我!潑婦!”

百裏婧恍若未聞,更加無恥地将手搭在他的胸前,踮起腳,的唇幾乎貼到他的耳垂,依舊笑盈盈的,聲音嬌軟:“小叔別緊張,既然都說本宮給你大哥戴了綠帽子,那咱們索性就戴得更徹底一些。與其本宮被冤枉覺得委屈,倒不如把這綠帽子坐實了,如此,本宮也不吃虧……小叔覺得呢?”

“你……”墨譽身體僵硬,俊臉燙得燒起來,比三月末狄花還要紅豔,結結巴巴道:“拿……拿開你的手!離我遠……遠一點!不知羞恥的女人!”

百裏婧對這些辱罵的言辭毫無感覺,臉不紅心不跳地大方承認,嬌嬌嗲嗲道:“小叔真是一點都不溫柔,你将來可是我大興國的狀元爺呀,怎的說出這些不中聽的話來?”纖手往上,撫着墨譽的臉,故作驚訝道:“呀!小叔,你的臉怎麽這麽燙?發燒了?身體抱恙?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看看?”

墨譽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渾身發顫,呼吸急促,擡眼向上看,再不與百裏婧眼神交彙,牙關緊咬恨聲道:“我大哥這輩子最大的不幸,就是娶了你這個潑婦公主!”

百裏婧收了妩媚勾引的神色,聲音也恢複如常,身體卻仍靠在他懷裏,淡淡笑問:“你覺得……我是留下來繼續神不知鬼不覺地給你大哥戴綠帽子,或者,當着所有文武百官盛京百姓的面寫下休書明明白白地休了他……這兩樣選擇,哪一樣對他來說更合适呢?哪一樣……他不會氣得一命嗚呼呢?”

“你!”墨譽重新瞪向她,少年的臉上掩藏不住的憤怒,“心腸狠毒的潑婦!你要是敢傷害我大哥,我不會放過你的!”他絲毫不懷疑這兩樣驚世駭俗的可能百裏婧都做得出來,因此,他分不清她話裏的玩笑和真實各有幾分。

百裏婧手臂收緊,腰身與他貼得更親密,嘲諷道:“就憑你?拿什麽不放過我?恩?”

“我……”墨譽被噎住,論身份,她是君,他是臣;論長幼,他是叔,她是嫂;論武功,他及不上她半分;論讀書知禮,即便他中了狀元,她的無恥程度遠遠超出他的想象,他與她完全沒道理可講!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她是女子之中的小人!

墨譽的後背倚着桃樹的樹幹,百裏婧貼在他懷裏,他原本就不能動的身體更加僵硬,一種屈辱感漫上心頭,墨譽呼吸急促地別開眼:“你欺人太甚!”

百裏婧大方一笑,用手指勾起墨譽的下巴,聲音冷下去:“嫁了你大哥的人是本宮不是你,我們夫妻之間的事不需要外人來插手,你若是看不順眼就把眼睛閉上,也讓你身邊那個小厮把嘴乖乖合上,否則,本宮不知會做出什麽事來!你知道的,要傷害你大哥比保護他容易得多。”

“……”墨譽已經被氣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從遠處小屋的窗口看過去,桃林中的那一幕很像是百裏婧将墨譽抵在了樹幹上,藍衣少年明顯處于劣勢,着海棠紅的少婦顏色明媚,與桃林中的花朵兩相交融,那輕薄的姿态、嚣張的神色還有略略邪肆的微笑,都與平日對待她的夫君完全不同。

“主子,您瞧!那個女人居然明目張膽地和四公子……”遠山不敢置信道。

墨問一身素色衣衫立于窗前,姿态修長挺拔,發髻有些微松散,幾縷發絲散落,随意垂在敞開的衣襟前,渾身不見絲毫頹然的病态,只剩說不出的風流不羁。

結發的妻子當着他的面與人**,他卻神色平靜,仍未開口聲讨半句,那雙寒波生煙般的黑眸一瞬不瞬地凝視着桃林中的女子,仿佛要将她看穿。

——題外話——

【每日小劇場】

墨譽:大哥,我被你媳婦兒調戲了!嗚嗚,她無恥!她卑鄙!她不可理喻!

墨問:(完全無視)→_→為毛我媳婦不來調戲我?為毛她不來糟蹋我?我已做好準備,敞開了懷抱任她糟蹋……

墨譽:囧。大哥,這不是重點好麽?

【042】果然好酸

百裏婧調戲完墨譽,便将他一人丢在了桃林,墨譽在身後羞憤怒吼:“放開我!毒婦!”

百裏婧回頭,唇角上挑,不鹹不淡地笑道:“若是現在就放了你,豈不是辜負了‘毒婦’這個罵名?別急,一個時辰之後,你就能自己回去了,好好在這裏清淨清淨吧。”

說完,再不理會墨譽,折身往墨問的小屋走去。

墨譽連喊了三聲,百裏婧沒睬他,越走越遠,她的身影很快就進了翠竹掩映中的小屋,他便不肯再叫,頭頂但陽轉了個角度,刺目的陽光恰好透過桃樹的縫隙照在他臉上,晃得他眼睛都睜不開。餘光瞥見一只黑色的螞蟻從樹梢上掉下來,恰好爬到他幹淨的衣袖上,順着袖口鑽了進去,墨譽渾身都不自覺地開始發癢。

墨譽的心裏又是憋屈又是憤恨,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百裏婧的名字,他從小學習的禮儀道德被她一次又一次打破,一個女子怎麽能無恥到那種境地,貴為一國公主,居然毫不在意自己的名節,随意和男人勾肩搭背同床共枕,簡直、簡直……可惡之極!

可是,偏偏……他對她的所作所為完全無能為力,骨子裏傲氣逼人的墨家四公子挫敗得厲害。

偏院僻靜,很少有人踏足,不知過了多久,墨譽快被太陽曬暈時,一道他憎惡的女聲在左耳邊響起,滿含驚訝和疑惑,然而,更多的是她慣常的幸災樂禍:“咦?墨小黑?!你怎麽在這裏呀?!”

木蓮大大咧咧地跳到他面前來,手裏提着紅漆木食盒,她的綠色衣衫這會兒與百裏婧的海棠紅錦衣一般可惡,這主仆二人早已成了墨譽的眼中釘肉中刺!

墨譽沒睬她,咬緊牙關,不吭聲。

然而,木蓮是不會輕易放過他的,她索性把食盒放在地上,湊近了仔仔細細地打量他,自上而下,從略有些淩亂的衣襟到**辣的俊臉,笑道:“嘿嘿,墨小黑,你被我家婧小白定在這兒了?不能動了?喲,臉怎麽這麽紅呢?太陽曬的?”

被木蓮這麽一問,墨譽牙關快咬不住了,腦子裏浮現出百裏婧那輕佻勾引的表情,她的身子偎在他懷裏,溫熱的手掌貼在他的臉上,甚至,連她在耳邊呵氣低聲輕語,他皮膚上泛起的酥麻和細小的雞皮疙瘩……這些感覺都一一回來,使得墨譽渾身發熱,臉頰更是燙得厲害。

墨譽倚靠的樹幹有些斜,他的身子比平時矮了不少,那種将倒未倒的姿勢最是折磨人,他的腰都快要後仰斷了。

不過,這姿勢倒方便了木蓮,她叉着腰,略略躬身便與墨譽視線齊平,她當然不知他腦子裏在想什麽,只是嬉皮笑臉道:“墨小黑,聽說你考中了貢士啊,恭喜恭喜呀!馬上就能入殿試了,一旦被陛下瞧上,那可就飛黃騰達了,到時候你千萬別忘了我呀!還有我們家小黑,我讓它認你做幹小叔,以後它就跟着你天天喝肉湯了!”

墨譽此刻最讨厭“小叔”這個稱呼,憋紅了的俊臉再也繃不住,吼道:“滾開!離我遠點!潑婦!妖女!”

木蓮忙不疊跳開一步遠,嫌惡地用帕子抹了把臉,粗聲粗氣地罵道:“喂!墨小黑,你這是什麽态度啊!老娘給你道喜,你還噴了老娘一臉口水!有你這麽當狀元的麽!你真是一點都不讨人喜歡!”

罵完還不解氣,順着墨譽臉上絲絲縷縷的陽光一直朝天上看去,随即擡腳大步走到前頭一棵高大狄樹旁,雙手将高處茂密的枝桠一把撥開。本來樹影叢叢,只有一線陽光射在墨譽臉上,勉強還可以忍受,現在經木蓮這麽一撥弄,便将墨譽整個人徹底在烈日之下。

木蓮滿意地拍拍手,彎腰撈起地上的食盒,臨走前,還不忘在墨譽的鞋面上狠狠跺了一腳,擡高下巴哼道:“本來是想救你的,現在老娘沒心情了!你慢慢享受日光吧墨小黑!”

她的動作言辭一氣呵成,都不帶喘氣的,等墨譽反應過來,木蓮已經大步走出很遠,輕巧地涉過小橋流水,徑直往墨問的小屋去了,她手裏提着的紅漆木食盒反射着陽光,裏面不知是裝了吃食還是其它。

墨譽脾氣倔,骨頭硬,忍受着一陣強似一陣的烈日炙烤,也沒開口求木蓮半句。

……

“這麽一會兒功夫,一盒蜜餞都吃完了?”百裏婧回到小屋時,只看到墨問手裏握着空空的漆木小盒子,不由地驚訝道。

墨問和她離開時一樣,仍靠坐在床頭,似乎不曾挪動半步。見她問,他的眼神迷迷離離地看着她,唇邊夾着淺淺的笑意,明明平淡無奇的相貌卻因這眼神和唇角增色不少,浮現出病态的風流。在墨問之前,百裏婧從未見識過這種風流,仿佛自骨子裏流露出來,因為微醉而更加惑人。

他張了張口,卻沒說出聲音,頗為挫敗地抿緊唇,牽過百裏婧的手卻未寫字,而是握着她的一根手指貼在自己涼薄的唇上,自始至終,他微醺的眼神一眨不眨地注視着百裏婧,充滿了期待。

百裏婧擰眉,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便問道:“想說什麽?”

墨問略略失望,用她的那根手指輕輕摩挲着自己的唇,似在品嘗着什麽。

百裏婧越發糊塗,卻仍舊很是耐心,輕聲道:“寫下來吧,我不懂。”

墨問更加失望地蹙起眉,不得不攤開她的掌心,指尖寫得極慢極認真,只有兩個字——

“好酸。”

“好……酸?”百裏婧仔細注意着墨問的手指,跟着他的比劃輕輕念出聲,思緒也随他的動作慢了下來,不由地帶了點疑問的語氣,擡頭問道:“什麽好酸?”

她的話音剛落,眼前突然一黑,墨問的臉猝不及防地欺近,将她的唇含住,江南特有登水青梅的酸味頓時從墨問的唇齒間蔓延過來……果然好酸。

他說不清,就幹脆什麽都不說,用最直接的辦法告訴她。

——題外話——

【每日小劇場】

墨問:媳婦兒,吃了一盒青梅,好酸好酸,你嘗出來了麽?

小白:……

琴媽:→_→兒子,這撒嬌的語氣是被附體了麽?

墨問:╮(╯_╰)╭琴媽,你知道的,你兒子開了挂,咽得下重口味,裝得了小清新,完全百搭無壓力。

【043】毒性加重

百裏婧話音剛落,眼前突然一黑,墨問的臉猝不及防地欺近,将她的唇含住,江南特有登水青梅的酸味頓時從墨問的唇齒間蔓延過來……果然好酸。

他說不清,就幹脆什麽都不說,用最直接的辦法告訴她。

百裏婧完全沒有心理準備,雙眼睜大,本能地伸手想推開他,墨問卻在她有所行動之前先松了口,他沉靜的黑眸無辜地望進她的眼裏,并無半點做錯事的覺悟,張口無聲道:“好……酸……”

說完,墨問蹙着眉,伸出舌尖輕輕舔了舔自己的唇,拉過百裏婧的手,撒嬌似的拽着不放,在她手心反反複複寫着“酸”“酸”……

自剛剛那親密一吻後,百裏婧看墨問的眼神便帶着些許審視,然而,不一會兒她又釋然,跟喝醉了酒的廢人有什麽可計較的?倘若墨問真的精明過人,懂得拿捏分寸、掌控人心,那麽,過去的十年裏,他怎麽可能落魄至此?唯一的解釋是,他此刻顯露的便是他的本性,他只是喝醉了酒,才會與平日不同,那一吻也不是刻意為之。

忽然想起鹿臺山上的時光,她和木蓮一起捉弄小黑,喂它喝濃濃的酸梅汁,小黑喝完,便在籠子裏一個勁兒地亂竄,短腿趴住韓晔的手指,伸出粉色的小舌頭拼命地舔。她和木蓮在一旁哈哈大笑,韓晔無可奈何地望着她嘆氣,眼神卻始終帶着濃濃寵溺,所以,她有恃無恐,做了壞事也無所畏懼,她知道韓晔不忍心罵她……

如今,那只白色的胖兔子“小黑”早被扔了,過往也成了一場無人記得的笑話。

一個吻算什麽?

她不在意,也就無所謂了。

百裏婧神色恢複常态,按住墨問的手背,好脾氣地安慰道:“我去給你倒杯茶,喝完就不酸了。”

她起身要走,墨問卻拽着她的手臂不肯放,拉拉扯扯間,百裏婧瞧見他的頸側有青紫的淤痕,不由地探出手,撥弄走墨問頸邊散亂的發,掀開他的素色衣領,頓時,好大一塊瘀傷露出來,傷得不輕,她蹙眉問:“這兒怎麽了?摔的?疼麽?”

她的指尖一觸,墨問的身子便一縮,脖頸一偏,稍稍避開了她的手指,他無辜的黑眸含悲。借着酒勁,墨問再不複往日的淡然和隐忍,而是委委屈屈地掀開自己的衣袖,将手肘處的青紫指給百裏婧看。

他的身上傷痕累累,看得百裏婧心裏發酸,若說雄,在墨問之前,她從未雄過任何人,一直都是別人在雄她。

因為,她身邊的人如此強勢,無論是父皇母後,還是韓晔、赫,他們都能妥善地處理好他們的一切。即便這次赫被罰了,挨了一百軍棍,她仍舊覺得赫是威武而了不起的将軍,他不會一直虛弱下去,他一定會好起來。

可墨問不同。

他從未強勢過。

他被忽略欺負了十年有餘,此刻他身上的這些傷,到底是今日偶然才有的,還是過去十年一直有的,她不得而知。

“怎麽弄的?”百裏婧哄孩子似的柔聲細語地問道。

墨問垂下頭,似乎不敢看她,半晌見她不出聲,忙又擡起頭來,目光瞅她一眼又躲開,在她手心裏寫着:“遠山……他們夜裏睡得熟,我渴了也沒人在身邊,又……沒辦法叫他們,所以,就自己下床來,經常會摔了……”

寫完,他虛弱地咳嗽了幾聲,一張臉慘白,身子靠在床頭大口喘息,顯然不勝疲倦。

百裏婧環着他的腰幫他順氣,墨問就順水推舟心安理得地偎進她懷裏,心裏暗暗數着,果然,不一會兒,就聽到百裏婧略略遲疑地開口道:“以後夜裏我陪你一起睡,要是想喝水,我給你倒。那些奴才個個都養壞了脾性,欺軟怕硬,見主子好欺負便不肯上心,如果不懲戒他們一番,日後真是了不得了!”

墨問唇邊泛出笑意來,雙臂順理成章地攬住百裏婧纖細的腰肢,在她頸側親昵地蹭了蹭,對她的話表示默認。然而,只一瞬工夫他便收了笑,沉黑的眸子犀利地射向房門入口處,唇越抿越緊。

“婧小白,我……”木蓮跨入內室,臉上的笑容僵住,張大了嘴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和諧的場景——墨問閉着眼将頭靠在婧小白的肩上,兩個人貼得極近,似在耳鬓厮磨。

若說婧小白和将軍赫是一雙璧人,男才女貌天生一對,現在這畫面就有些刺眼了,因為木蓮發現這場面居然也很溫馨,只不過強勢的那人變成了婧小白,而墨問弱不禁風。

木蓮輕手輕腳地走到百裏婧身邊,剛想伸手拉她,墨問忽然睜開了眼睛,沉靜的眸子波瀾不興。

木蓮讪讪地收回手,在衣服上擦了兩下,尴尬地嘿嘿笑了兩聲,一邊揭開食盒的蓋子,一邊道:“驸馬爺,藥煎好了,奴婢給您送來了,您趁熱喝了吧!”

在墨問吃藥這件事上,百裏婧頗為上心,聞言,扶着墨問靠好,接過木蓮手中的青瓷小碗,舀了一勺藥汁,徐徐吹涼,然後送到墨問唇邊。

不管送來的是毒藥還是良藥,墨問毫不猶豫地張口喝了下去,然而,藥汁剛入口,墨問微微低垂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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