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伊始
“我一定毀了松柏!”
“下次見面的時候,喻初原只會是我的手下敗将!”
“……賢武和松柏不會是朋友,我和婷宜也不會是你們的朋友。”
“媽媽的事,我們絕不會就這麽算了!”
喻初薇擡起頭的時候,講臺上的歷史張老師仍舊唾沫橫飛地滔滔不絕,滿滿的一黑板板書看得她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她面前攤開着歷史必修三的教科書,上面的內容剛好是宋明理學,張載的人物畫像有被水打濕的痕跡。
摸了摸額頭,觸手一片濕漉漉的涼意。
噢。
原來出汗了。
十七歲的喻初薇已經很少夢到五年前的舊事。
然而即便當時年少,那段晦暗的顏色依然鮮活地停留在她的記憶裏,無比清晰。
方廷皓在昨天拿了元武道世錦賽的冠軍,這樣的榮譽也是喻初原退出之前最後拿到的。
所以是不是意味着,他們要回來了?
方廷皓。
方婷宜。
刻意想要忘掉的人。
Advertisement
刻意想要忘掉的事。
敵不過時間的沖刷,漸漸地,重新浮出了水面。
悶。
堵。
心裏悶得厲害。
心裏堵得厲害。
已經是春暖花開的季節,她還是覺得渾身被一股寒意深深籠罩,一如當年。
“你一會兒兩節自修課還上嗎?”
“什麽?”喻初薇側頭去看同桌。
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課鈴響了,教室裏轟也似的炸開了鍋,依稀能夠聽到周圍同學談論的話題,不外乎“方廷皓”、“冠軍”、“元武道”。
“我說,自修課你還上不上?”
“上。”
“也是,雖說道館挑戰賽要開始了,但是咱們學校你也是知道的,但凡高三生,必須以學業為重……這個學期,請假可不好請了。”
“嗯。”
“不過方廷皓這次大比分贏了韓國選手,實在是大快人心啊,真為咱們岸陽争光,雖然頒獎儀式上出了點小插曲,但是能夠向全世界證明他的實力……”
他從來不想向全世界證明他的實力。
喻初薇在心裏補充道。
這些年,他心心念念的,無非就是想讓哥哥知道他的實力,僅此而已。
但是對喻初薇而言,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他們永遠不要回來了,英國也好,韓國也罷,都不要回到岸陽來了。
這是她最真心的話。
因為她心裏清楚,一旦這麽多人再次聚到一起,誰知道還會發生什麽意想不到的事情,到時候,受到傷害的必然是他們全體。
誰都不會好過。
與其這樣,倒不如存在于各自的記憶裏,即便那些美好的時光正在慢慢消散。
喻初薇這個人十分平凡。
當然,遺傳于母親的好相貌和好氣質讓她在同齡人中十分吃得開。
十二歲以前的她,上有父母兄長的精細愛護,下有松柏一衆師弟師妹們練武嬉笑。她的生命,和方婷宜一樣,受盡了萬千寵愛。
至于十二歲之後。
基本處于被放養的狀态。
放養。
這是很貼切的詞彙。
用來形容她的生活再适合不過。
沒人管她。
先是母親轉身去了北歐。
再是父親辭了體育局的工作、放下了松柏的事務,跟着一道走了。
最後兄長寄宿在學校裏,即便後來上了大學搬回松柏,基本也是處于透明的狀态。
喻初薇沒人管了。
如果——
沒有他在的話。
若白。
她心裏念着這個名字。
順帶着也就寫了下來。
等到回過神來才發現,她把他的名字寫在了桌上這張文綜試卷姓名欄裏。
喻初薇低嘆了一口氣,在這安靜得近乎詭異的教室裏,微不可聞的聲音還是一下子被耳尖的同桌捕捉到,對方探頭看見之後深意不明地笑了一下,然後遞了一卷透明膠帶過來。
她懶得去猜測同桌的笑背後的深意,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個名字黏在膠帶上,然後輕輕扯起,繼而拿牙齒一咬,将這個名字咬了下來。
喻初薇的課桌抽屜分為三個部分,左右兩邊是一些教科書和教輔資料書籍,中間有一道食指長短的縫,放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譬如指甲鉗、護手霜、維C片、鈣片等等。
當然,還有一個玻璃瓶,那原本是一瓶五顏六色的硬糖果,因為瓶身生得實在好看,不忍丢掉,洗淨之後留了下來。
尖口的瓶蓋是木質小塞,大小就是原本就是扣着一粒粒糖果進出的,但是下面的瓶身卻是出奇得又胖又大又圓,剛好能握滿她一只手。
此刻裏面塞滿了各種用過之後的透明膠帶,上面粘着紙,紙上寫着字,無一例外,都是“若白”二字。
所以,這并不是她第一次寫這個名字。
語文文言文閱讀的時候,莫然翻譯出來。
數學解題時,突兀地出現在一片數字符號之中。
英語作文寫着寫着,落筆自動轉換成了中文。
還有文綜,這個名字代替了歷史人物的名字,代替了一下地名和地理術語,代詞了政治時事材料裏的某些文字。
從她第一次晃神之中無意寫下這個名字開始,此後的好幾年時光裏,有時候每天寫一個,有時候一兩個月寫一個,但一直都有這樣的戲碼上演,像是被下了什麽咒一般。
喻初薇不是什麽多愁善感的人,然而這樣的年紀,或多或少都會有一點感慨和悵然。
老師們管這叫“無病□□”,又或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不過她也不在意。
維持着她小小的習慣,細心收藏好這兩個字。
這樣重要的名字,她哪裏舍得撕下之後丢掉,讓它跟那些錯誤的字跡落得一樣的下場。
喻初薇打開瓶塞,将這剛剛弄下來的一小截透明膠帶塞進瓶口,與此同時,她聽見同桌刻意壓低聲音的玩笑話,“這都多少個學期了,你确定你真的不是暗戀他?”
她把瓶子放進桌兜裏,低頭開始做起試卷來,并沒有理會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從她們高一第一年做同桌開始就聽到過了。
嗯,那個時候這個瓶子已經鋪滿了一層底;值得一提的是,兩人文理分科之後,居然還是同一班。
這樣深的緣分,快三年的同桌了。
喻初薇看了一眼教室前面的高考倒計時日歷,輕聲道:“這次月考你政治最後一題又來不及做?”
“切……”同桌撇了撇嘴,悶頭寫起字來。
她擡手看了看手表,兩節自修課,這張試卷必須搞定。
無論對于哪個年級段來說,放學的時間總是舒心的。
“诶诶,門口跟Tony聊天的人不就是你若白師兄麽?”同桌拿手肘捅了捅她的手臂,喻初薇往校門口看去,在戴着臂章值崗的英語老師旁邊,少年着淡色的休閑裝,身姿挺拔俊朗,卻靜淡地如同雪山之巅的青松。
“你說之前高一學妹們評出來的校草,顏值要是有一半趕得上若白學長,我也就服了。”身邊的人感嘆道,“可惜啊,現在是高三的放學時間,要不然真該給那幫黃毛丫頭看看,什麽叫做校草,還是學霸級別的校草。”
“你不是不是顏控嗎?”
“确實不是,不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再說了,學長締造的紅榜記錄,這幾屆下來還是無人能破,Tony那個萬年眼高于頂的人都誇他,我高一的時候有多崇拜他你又不是不知道,簡直是神話好嘛……”
不過是為生活所累而已,哪裏是什麽神話,喻初薇有些酸澀地想,如果不是松柏拖累了他,他一早就可以飛得更高的。
而且,拖累他的,又何止松柏。
“今天就不陪你走路回家了,路上小心一點。”
“知道了,初薇女俠。”
喻初薇快了幾步,傳達室旁的兩人也看到她出來,主動停止了交談聲。
“Tony老師好。”
“你好。”男人笑眯眯地點了點頭,頭發稀少的頭頂被西下的陽光掃得锃光瓦亮的,“既然初薇來了,我就不耽誤你們了,早點回去吧。”
“老師再見。”若白開口道。
“嗯,有空多回岸高看看。”
“會的。”
喻初薇跟在若白身邊走到一輛單車旁才笑盈盈開口:“師兄,今天怎麽會想起來接我放學回家啊?幸好跟高一高二放學時間錯開,要是曉螢看到你來,估計要死纏爛打讓你載她回去。”
若白解了鎖鏈,說:“同學生病缺了好幾次課,家住岸高附近,過來給他送筆記,湊巧趕上你的放學時間。”
“原來不是專門來接我的啊……”她伸手去拿他肩上的帆布書包抱在自己懷裏,“害我白高興一場。”
“你幾歲了。”
喻初薇坐上單車後座,一只手輕輕挽住他勁瘦的腰身,“反正沒成人。”
聽見他沒有話傳來,她繼續說道:“別告訴我說你還跟Tony打聽我的近況啊,我成績好着呢。”
“嗯。”
“你知道剛才校門口多少女生沖你臉紅嗎?”喻初薇問他,但是知道他肯定不會回答,于是自顧自地又說起話來。
“……現在一天下來,班主任要經過我們教室外面走廊好幾趟,估計就是憂心我們出點什麽事。”
“每天都是講重難點,講試卷,還挺懷念以前講新課的時候。”
“每個老師都給我們洗腦說上了大學就輕松了,但是看你就知道,大學肯定一點都不輕松,都是在騙我們……”
清雅的聲音在晚風裏響起。
師兄妹兩個很久沒有這般單騎相偕的相處了。
一個人說話,一個人聽着。
只是喻初薇本就不是多話的人,絮絮叨叨了幾分鐘後,把頭擱在若白的腰背處,看着沿路的風景一點一點向後倒退。
被煩悶的消息拖垮了她一天的壞心情,此刻,煙消雲散。
你有沒有遇到過這樣一個人,他強大到可以在你的青蔥歲月裏為你遮擋任何的風雨,只要見到他,就會覺得無比心安。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說要寫若白恩秀文,然而我最近翻新聞,實在對韓國惡心到不行。
這篇文應該會比較慢,但絕不是坑,可以保證。
也是原著黨一枚,作為和若白爸爸同時出場的初薇妹紙,腦洞清奇地想寫這樣一篇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