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三落花起作回風舞
三十三、落花起作回風舞
深夜的白馬寺,漆黑一片。僧人們早已入睡,只有住持的房間還亮着。老住持一個人端坐在蒲團之上,面前擺着一卷經書和一個木魚。他握着木棰,卻久久都不敲下去。昏黃的燈火不時地搖晃一下,映照着老住持的影子投射在牆上,半點動靜都無。
老住持半阖着眼睛,枯坐了半晌,房裏的書架突然發出低低的震動聲,随即便移了開來。龔十三從暗道裏鑽了出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将書架恢複了原狀:“雲州有消息了。”
老住持沒有睜開眼睛,只是淡淡地嘆了口氣:“計劃多年,實行的如何?”“一切都在計劃中,”龔十三沉着臉,“就看京城裏面了。”
“成王敗寇,能不能做成,就看這一次了,”住持慢慢地敲着木魚,“何家呢?”“何郁考試在即,”龔十三在老住持的對面坐了下來,“何家大房已經……該撤離的全都撤離了。”
兩個人面對面坐着,豆大的燈光無法籠罩龔十三,他坐在那兒,腰背挺直,表情叫人看不清:“雲州只能撕開一個口子,這傷口若是不能繼續潰爛,事情還是得功虧一篑。”老住持手中木魚敲擊的速度快了一些,他突然開口問道:“這之後,便是選秀了。”
“也是我們的時候了,”龔十三低低地笑着,“終于,終于快要到了。”
對比着龔十三的興奮,老住持卻滿面愁容。他并沒有說什麽打擊龔十三的話,而是換了個話題:“沈貴妃,近日你可曾見過?”
龔十三的笑聲戛然而止,過了好一會兒,才輕笑了一聲:“我為什麽要去見她?”住持也沉默了,龔十三仿佛發洩一樣,聲音微微提高:“她錦衣玉食,日子好過的很,我不過是個落魄的探花,高攀不起。”
老住持重又阖上了雙眼,他點點頭:“你且放心吧。”“我自然放心,”龔十三冷笑了一聲,“老禿驢,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再也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我自是知曉的,”住持長嘆了一口氣,“你盡管去做吧。”龔十三又坐了一會兒,聲音放低了一點:“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老禿驢,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了。”
兩個人為了一個近乎不可能的目标,已經奮鬥了這麽久了,現在叫他們放棄,已經完全的沒有辦法抽身了。
最終,龔十三從書架走了,老住持手中的木棰又一次停了下來。燈火已經快要燃盡,老住持端坐在蒲團上,最終還是沒有任何的動作。
蕭府裏,蕭無剎披散着頭發坐在書桌前,房間裏面燈火通明,幾個東廠的檔頭跪了一地,中間趴着一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範漣光,幾乎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
蕭無剎坐在那兒,看着趴在那兒的範漣光,垂着眼簾,聲音并不高:“範檔頭,雲州現在如何?”
範漣光喘氣喘了半天,聲音仿佛破了風箱一樣,嘶啞而且漏風:“我……我不會說的!蕭無剎,你為虎作伥,必然……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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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無剎意味不明地勾勾嘴角,一邊的其他檔頭立馬全都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廠督生氣了!完蛋了!不會牽連到我們吧!
“不得好死?”蕭無剎重複了一下這個詞,“按照你們的說法,我早就是個斷子絕孫的人了,不得好死……你覺得我會在乎麽?”
範漣光嗬嗬地笑了起來,他沒有多少氣力,笑了幾聲就開始拼命地喘氣。他在東廠的大牢裏受了太多的刑罰,身體早就不堪負荷,全憑着一口氣支撐着:“你不過是個閹人,卻禍亂朝政,利用東廠為非作歹……蕭無剎,雲州就是那一個撕開的口子,你,還有你的主子,全都不會好過的!哈哈哈哈哈……”
範漣光的笑聲戛然而止,蕭無剎面無表情地收回了手,一甩袖子站了起來:“還愣着作甚?将他拖出去,扔到亂葬崗喂狗。”
說完,蕭無剎就出去了。幾個檔頭這才松了一口氣,随即又同時盯向了已經死掉了的範漣光——都是你這個家夥!害的他們差點被廠督給吓出個好歹來!別以為死了就能夠一了百了!
蕭無剎站在庭院裏,頭發遮蓋着臉,夏日還未完全過去,蕭無剎的周身卻仿佛散發着冷氣一樣,能凍的方圓十裏,寸草不生,蚊蟲絕跡。他在心裏面盤算着,最終決定先去一趟宮裏,然後……再拐去一個他很久沒去了的地方。
皇宮裏,老皇帝睡眼惺忪,他被蕭無剎從睡夢裏面拽了起來,說老實話其實還是有一些迷糊的。不過當蕭無剎将事情向他敘述了一遍之後,老皇帝就徹底的清醒了:“你是說,雲州那邊加快了動作?”
“從眼下來看,是的。”蕭無剎拱手,“陛下,請盡早安排。”“朕知道了。”老皇帝伸出右手,食指一下一下地敲擊着桌子,他眯着眼睛,不慌不忙,“終于該到這個時候了,他們做了這麽久的夢,該讓朕替他們清醒清醒了。”
蕭無剎半低着頭,等老皇帝自說自話完畢,半張着嘴想說些什麽,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老皇帝敏銳地看到了他的動作,卻沒有問:“你下去吧。”“遵旨。”蕭無剎跪安後,便退出了金殿。
老皇帝歪了歪頭,搓摸着自己的下巴——這小子,似乎有些不對勁?感覺這個場景似曾相識的很,當初在某個人的身上也曾經看見過。
啊啊,孩子還是會長大的啊。皇帝老懷甚慰,不過他并不打算去主動問,就讓這小子自己來說吧。反正着急的不會是他。
花容真躺在床上,穿着絲質的睡衣,黑色的頭發梳理在一邊。她的閨房內燃着安神香,聞起來還有一些苦澀的清冽感。
蕭無剎深吸了一口氣,很是滿意——這個味道很像花容真給他的感覺,甜味總是在最後面。他掀開了床簾,看着花容真熟睡的臉,眨了眨眼睛,心裏面的感覺無法描述。
蕭無剎不知道自己對于花容真抱着一種怎麽樣的感覺,他很困擾,所以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來。今天他破了例,心裏面卻……有這麽一點高興?
就在蕭廠督內心糾結的時候,花容真突然睜開了眼睛。她看到蕭無剎,一點都不驚訝,甚至還有些平靜:“今天怎麽有空來了?”
“……甚是想念你,便來看看你。”蕭無剎笑了笑,站在床邊,他的影子覆蓋着花容真的身子,花容真側卧在床上,蓋着薄被。她嗤笑了一聲:“到底有何事?”
蕭無剎的眼神有些深沉,看的花容真渾身不自在。兩個人對峙了一會兒,蕭無剎突然笑了笑:“方才說了,想你了。”
花容真覺得今天的蕭無剎好像有點精神不正常,她小心翼翼地坐了起來,揪着被子往後蹭了蹭:“……你是不是發熱了?”怎麽淨說胡話。
蕭無剎此時已經恢複了平時的狀态,他微笑着:“何郁即将下場,離二姑娘進宮的日子也不遠了。”花容真本來心情還不錯,聽他這麽一說,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她翻了個白眼,十分的敷衍:“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我欠大人人情,我自然記着。”
蕭無剎微微彎下腰,直視着花容真的眼睛,呢喃道:“那二姑娘,打算怎麽還呢?”花容真本來還想随便說說,但是被蕭無剎這樣盯着,突然就有了一股子壓迫感。她有些不自在的撇開頭去,嘴裏面還在故作輕松:“我下輩子給大人做牛做馬……”
“下輩子太遠了,”蕭無剎伸手捏着花容真的下巴,強迫她轉過頭來看着他,“這輩子,你打算怎麽答謝我?”
花容真覺得就目前這個場景,她應該生氣,但是很詭異的是她居然只覺得害羞,生氣的話……不是很重,頂多算是羞惱。
“又走神了,”蕭無剎輕笑,“二姑娘似乎很喜歡走神。”花容真瞪了他一眼,有些沒底氣:“我這不叫走神,你……你松開我!”
“生死關頭,二姑娘還是不要走神的好,”蕭無剎的目光集中在花容真的唇瓣上,“不若……我來教教二姑娘該怎麽做?”
花容真本來還想說話,下一秒,滿肚子的話就被蕭無剎的吻給全都堵回到了她的肚子裏面。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樣,強勢的很,帶着蕭無剎身上那股子淡淡的皂角味,瞬間就将花容真整個人都包圍了起來。花容真被動地接受着蕭無剎的吻,連一點點反抗的念頭都沒有。吻到最後,蕭無剎伸出舌頭舔了舔花容真的嘴唇,心裏面只有一個感覺。
味道真的是好極了。